212、反過來請
“回太爺話,此案正是小的首尾,不過前任潘太爺已經斷過,秦縣尉也要結案的,只是他家不依,常來吵鬧,故而拖到今日。”
“呵呵,沒想到咱們大宋也有這樣的上訪釘子戶哈”
“太爺說啥?小的沒挺清楚。”
“哦,我晃神了,沒事。就是想問問,這案子你是如何看的,把你的真實看法說出來。”
“太爺說笑了,小的哪裡賺過上官?都是據實回答的。這案子麼,活該是那趙守財短命??????”
房二細細又把當天的情形說了一遍,也和前面幾位都沒什麼大的出入,無非是從自己接到趙寶成家莊園報案說起,趕到時還只有趙守正一人在場,不過有一個細節旁人沒提起,就是他去的時候,趙守正正拿着一根倒長不短的木棍扒拉水面,在搭救趙守財。後來趙守正說,畢竟是同宗兄弟,些許銀子是小,何必讓他搭了性命?只是自己水性也不甚好,因此不敢下去施救,只好拿棍子想搭他的手。
至於後面搜出金銀,拖屍回縣,仵作驗屍,相干人士受審等等他全都在場,可以保證其中絕無疑點。
樑豐聽完,默默點頭讓他出去,回頭又調了卷宗細細翻看過後,基本可以確定,第一、趙寶成和趙大成家以前從無仇怨;第二、趙守財的確從來喜歡偷盜,名聲很壞;第三、趙守正去追趕是爲了錢財被盜,當然是以拿回賊贓爲目的,沒理由殺人;第四、趙守財從落水到溺死,都有趙守正和莊園兩人旁觀,可以排除追趕過程中空隙時間有第三者出來殺人的可能。
樑豐合上卷宗,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有些失望。剛剛上任,卻沒逮住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卻遇到一件平庸難纏的案子。不過想想也不算吃虧。這種案子很明白清楚,只等自己過兩天把答應了那陳氏開棺驗屍的過場一做,結案便了。今後幾年裡,還不知有多少數不清的麻煩等着,自己又何必爲了這麼一件小事自找麻煩?
搖頭笑笑,伸個懶腰,這一早上便如此過去了,看看日已近午。放下公事,轉身慢悠悠地回到內宅。
昨夜的尷尬還沒完全過去,兩位老婆都虎着臉不愛搭理他,他也只好訕訕地不說話,悶頭吃飯。完了獨自踱到書房靜坐小憩。這時永叔拿了張帖子進來稟報,封丘大戶,本地茶葉專賣的大老闆房同輝來拜,就在縣衙側門等候。
“房同輝來了?哦他也姓房,不知跟房二有啥關係。”樑豐一面自言自語。一面又叫永叔把房老闆請進二堂,自己重新穿好衣裳出去見面。
慎思堂裡,房同輝已經在等候着。樑豐踱到堂下,才加快腳步幾步走進,雙拳拱手笑道:“呵呵壽翁光臨,本縣來遲,可多有失禮了”
這房翁便是昨天率領一衆土豪在松鶴樓宴請樑豐的那位白鬚老者。名同輝,字燦然,卻因他老來漸漸長出一雙白白長壽眉毛,又仙髯飄飄,令人肅然起敬。於是也不知誰拍馬屁給他起了個別號叫做“壽翁”。這回依着本縣風俗。頭一份來請縣尊大人赴宴,卻不料昨日初見,縣尊大人便把自己的別號都打聽到了,還親切叫出,雖談不上受寵若驚。但也開心的很。
這時老頭急忙微微躬身唱喏道:“賤號有辱清聽,縣尊大人折煞老漢了。大人少年英雄,名聞天下,此番父母我縣,老漢深感光榮。今日略備了薄酒。特來相請縣尊大人移步寒舍,還央請大人務必賞光纔是”
“壽翁且莫多禮,小子狂悖,哪裡稱得英雄二字,不過僥倖幾篇文章罷了。說來慚愧,可不比壽翁澤在桑梓,德高望重,今後還要仰仗纔是。快請坐,請坐。”樑豐雙手把房同輝扶好讓座,一邊客氣道。這老頭可不光是一個鄉紳,他的兩個兒子也是中了同進士的,只是級別太低,比不上樑豐的功名而已。如今都分別在桂州和肅州做個小官,也算得上仕宦之家,所以樑豐也不敢在他面前託大。
老頭本以爲樑豐少年傲氣,定要擺些架子,又因得知他在開封府一氣得罪上百官員的英雄事蹟,今天來請客,心中也是惴惴。也做好了給足這位年輕太爺面子的準備,不料這位大人卻完全不似傳言中那麼霸道討嫌,還很尊老,詫異之餘,對樑豐的好感不免又多了幾分。
寒暄幾句,房同輝又提起相請,樑豐這才笑道:“本縣有一句話,既是至親近的,咱們也就不避嫌隙,直說了吧。壽翁擡愛,原不該辭,只是一來下官這幾日頗爲勞頓,若依着咱們封丘規矩,日日赴宴的話,怕不有個把來月要泡在酒裡。既耽誤諸位高賢家裡正事,自己這身子也確實捱不住,何況初來咋到,一縣雖小,卻干係兆民之福祉。本縣豈敢因私而廢公耶?這赴宴之事,我看就免了吧。”
房同輝心中一沉,果然是不給面子啊。張嘴便要再講,誰知樑豐微笑着擺手阻住他接着說道:“但壽翁等高賢一番心意,本縣豈能隨意拂了?也正想多與咱們封丘的高門人家多親近親近,這也是一個良機,這樣吧,虛禮咱們免了,但今日呢,就由本縣做個東道,相請闔縣高賢,在松鶴樓聚上一聚如何?既算是本縣拜個山門,也請大家給我幾分薄面,今後多多仰仗吧。”
先前老房聽他說到要與封丘高門親近親近,心中一喜,還以爲事有轉圜餘地,誰知他竟然說是要自己請客來個一秤的買賣交割清楚,不免一窘。這不合規矩啊,從來都是縣太爺吃別人的,拿別人的,怎麼這次倒過來了?
急忙搖手推辭道:“怎能如此?怎能如此?這是小民們的一點孝心,大人如此,我們豈能心安。不行不行。”
可是好說歹說,樑豐只是不依,推讓半天,老頭雖外號壽翁,終究精力有限,漸漸疲憊不堪,腦子也轉得慢了,只好答應下來。這才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