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大項目和小爲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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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換了別人,范仲淹雖然現在官不大,卻也未必理會這麼肉麻的書信。但他其實對樑豐算得上是神交已久,封丘的《汴水聞見》名揚天下,自己的大不敬文章還曾在上面發表過。他對樑豐的人品、見識都好奇非常。加上樑豐信中提及最近國子監的一些小小改變,雖然只是皮毛提及,但范仲淹還是在其中嗅到了意思隆冬過去的春天氣息!
於是,他欣然北上,站到了國子監的門口。
突如其來的隆重禮遇並沒有衝昏他的頭腦,微微一怔之後,恢復了平靜的心情,略有好奇地打量這個年輕人。比自己小十多歲,但是氣度、精神已經出來了,眼裡流露出那種熱切激動的神色,也不似作僞,看來是真的對自己很敬重。
范仲淹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好驕傲的,爲什麼樑大人如此看重自己?既然捉摸不透。就懶得琢磨。任由他殷勤笑臉。兩人攜手進了國子監。范仲淹觀察一路上國子監的情景,暗暗點頭,雖然還是空曠,但怪得很,已經沒有了傳說中的頹廢、荒蕪氣息,迎面而來的是一片整肅和莊嚴。范仲淹心中暗暗點頭,樑玉田果然沒有吹牛。
“希文先生,請用茶。”樑豐把他請到廳裡。堅持東西昭穆而坐。
“嗯,大人制茶之名,天下皆知,下官好口福。”范仲淹喝了一口,微微笑道。“多謝大人不嫌下官卑鄙,殷勤致函,好生感動。蒙召便至,正要請教一二!”老範迅速切入主題問道。
“額,下官(還是改口吧,要不然老範該不高興了)冒昧。聽說太夫人仙逝,希文先生丁憂守喪。服期已過,正思量國子監如今百廢待興,欲爲朝廷振作教化,培養種子。故而專等先生北上,以便就近請教。”
“大人做得已經十分好了,下官有何用處?”
樑豐笑道:“不知先生來京,可先拜會過朝中同僚或是相公?”
“正是,已拜望過晏同叔相公、姜大夫等人。”
“呵呵,正好,這些大人都是與我國子監有關聯的,或褒或貶,或支持或反對,但不知希文先生同他們談起過沒有?”樑豐望着范仲淹。
老範略微沉吟,點頭道:“晏同叔相公曾到此直講,所感甚好,以爲樑大人治院有方,甚爲推崇。姜大夫麼,那更不用說了,不是已經把自己的孫子送進來了麼?”
“我想知道的是,希文先生對下官所作所爲,有何看法?”
“樑大人,恕下官直言。此前所作所爲,看起來雖好,但畢竟只是初始,沒見到下一步,實在難說得很。今日正是心中好奇,想請教一二,大人今後當如何施爲?”
“不瞞先生,下官能將國子監做到今日,其實,是受了先生的啓發。”樑豐面對范仲淹,略有感觸說道。
“嗯?這與下官何干?”範不解其意。
“先生二歲而孤,更依朱家,既長便去了應天府。懸樑苦讀,晝夜不息,冬月疲憊不堪時,以冷水洗臉。三餐不繼時,以糜粥繼之,人不能堪!先生,我說這些,是你的經歷,你,不怪罪吧?”
范仲淹聽樑豐說起自己的往事,神色不變,點頭道:“大人無須賠罪。此仲淹平生之榮耀,無不可對人言起。難爲大人能知道這般詳細。”
“我還聽說,先生貴戚贈與美食,惘然不顧,數日發臭。而答道:已安於割粥而食,不以爲苦。若吃了一頓,擔心以後再也咽不下去野菜粥飯。請問先生,有這回事否?”
“有,仲淹平生之志不在溫飽,不願爲一飯而墜!”
范仲淹和樑豐說話的聲音,總是淡淡的,既不會爲了往事感到難過或者感慨,更不覺得有什麼可以誇耀,這一切,都是他覺得自己應該具備的,而且是底線!底線而已。
樑豐用力點點頭:“下官便是受了先生事蹟啓發。我自己普寧一直北上,僑寓襄州,雖然也曾爲了生計犯難,卻從未到先生如此境地。然登第之後,也頗爲顛沛天下,後來到國子監,忽然想起先生,一士之遇,則千萬寒士之遇也!如今不知有多少像先生當年一樣的苦讀士子,繩牀瓦竈尤不自棄。若下官能爲這些寒門學子提供方便,使他們也如同朝中大臣子弟一樣,接受最好的教育,又不爲生計發愁。先生,這算不算得上一件功德?”
范仲淹雙目直視樑豐:“遮莫樑大人的意思,是要讓這國子監也一樣接納平民士子?”
“正是。國子監那麼大地方,那麼好的資源,那麼多朝中飽學大臣,光教這幾十個官宦子弟,難道先生你不覺得可惜,浪費麼?”
一番對話,從上午一直說到中午,吃了飯,兩人又繼續,直到申時才收場。當范仲淹離開國子監時,院裡上上下下都從樑豐的臉上看到無比的欣慰。
二十一,趙禎就接到樑豐送上的奏本,請求把回京候職的范仲淹派到國子監任直講。趙禎把王曾找來詢問:“王相,樑豐向朕索要范仲淹去國子監。這個范仲淹如何?”
“官家。遮莫忘了《諫皇帝率百官上皇太后疏》和《乞太后還政疏》兩篇文章乎?”王曾笑道。
“哦!是他呀。呵呵。這個範希文,倒也有些意思。聽說他在興化修建捍海長堤,功德無量。果然是能員,直臣也!好,就依玉田,給他吧。”
朝廷一紙詔書,宣佈剛剛丁憂除服的范仲淹,授秘閣校理。國子監直講。
下了詔書過後,趙禎忽然想起一樁事情,命人把樑豐找進了宮。
“誒,庭辨才過不久,最近風聲這麼緊,你找我來幹啥?”樑豐埋怨道。
“呵呵,有樁事情,想同你商量商量。下旨呢,怕他們反對,只有先找你。你答應了,事就好辦。”趙禎笑道。
樑豐心中狐疑:“你能有什麼事。居然還要我先同意的?說來聽聽,沒賺頭我也不做!”
趙禎有些難爲情道:“賺頭倒是沒有,就是瞧着你國子監那地方太大,放着有些浪費,因此呢,打量着和你商量,讓幾丈地出來行不?”
樑豐正想和他說這事兒呢,一聽就跳起來:“那怎麼行?我正有用處,想來你這裡請旨呢!”
“啊?!”趙禎有些鬱悶:“你有事怎麼不早說啊,朕都答應人家啦!”
“你答應誰?答應什麼?”樑豐腦子反應快:“莫不是看中我那地盤,想拿來修建什麼物事吧?不行,我可告訴你,那是你太祖爺就劃給我們的地盤,屬於有主物業。反對強拆啊!”
趙禎見還沒張口就被他堵了回來,就有些緊張,吞了口唾沫道:“你也別這般小氣好不好?不要許多,就幾丈地。唉,朕也是,就這麼一個妹妹,要滿足她一下而已!”
樑豐一聽大奇道:“你妹妹?長公主?她要地做啥,難不成要出閣尚駙馬啦?”樑豐心想,要是這事兒,倒也不是不能考慮。這小姑娘長得挺招人疼的,和氣善良溫柔賢淑,哪家寶貝兒有這福氣能娶到她啊?
誰知他一問,趙禎倒沒好氣地說道:“她要是肯嫁人倒還好了。唉,不知中了什麼邪,要帶髮修行,煉習道家。前不久求了大娘娘並母妃,兩位老人家都應下了,朕再捨不得,也只好依她。一直在讓將作監尋地方,給她造一座清虛觀。可是前前後後找遍了京中所有地方,都沒尋到一塊好地,要麼周遭環境不適合,要麼她自己不喜歡。最後不知怎麼看的,她就瞧上了你們國子監左側,挨着保康橋那裡。怎麼樣,讓幾丈出來吧?朕知道,你現在也沒多少學生,放着也是浪費,不如讓給朕,也算你做件好事?”
樑豐登時大爲躊躇,按說這地也是趙家的,人家要收回去另作他用,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現在這麼客氣、委婉,換個人試試?再說了,那小丫頭自己印象挺不錯的,秀外慧中,頗爲靈動。幾次相處,都有些交情了。人家找個地方練練法術,撒豆成兵,自己也該幫個忙不是?哎喲!一想起趙妙元是用來煉法術,心頭不知怎麼地就滿不高興起來。這麼乖巧姑娘,不嫁人太可惜啦!樑豐竟然心中替她捉急。
但是最關鍵的,是自己剛剛同范仲淹商量完,想要搞的大項目,這還沒報批呢,基建就被砍了,那還了得?
左思右想,最後咬牙道:“咱也不說別的,我正有個大計劃要找你準旨。可你現在忽然要徵地,容我回去想想,若使得,讓幾丈倒也無妨。可是若使不得,那只有等你來強拆了,我是不會讓的!”
趙禎面容一呆:“到底是什麼大計劃?你早些漏個口風,朕也不至於如此狼狽啊。唉!不成,反正無論如何,你也得跟朕想個法子出來。”他知道樑豐若有事情找自己,一定是大事。他當皇帝最大的優點就是明白,明白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明白什麼叫內外,什麼叫公私。
如果樑豐說的事,真的是國家需要,那麼只好委屈妹子,地皮頂多另找不是?可別耽誤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