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264 無力
264 無力
雖然皇帝始終只是坐在那裡如泥雕木塑般毫無反應,但長孫順德等三人只管跟着柴紹又再俯身叩頭於地,然後退了出去。
才一邁出房門,段志玄的眼裡一下子已是淚如泉涌,雖然仍是極力強忍,但就在他身邊的其他三人都立即聽到他那嗚嗚咽咽的低聲抽泣,連忙轉頭看向他。
柴紹一把抓住他那聳動不已的肩頭,道:“小段,小段,你怎麼了?”
段志玄張口想回答這隊正的話,可是喉嚨之處像是給什麼堵上了,怎麼拼命用力都擠不出一個字來,只急得他不住地搖頭,滿臉脹得通紅,淚水更是嘩啦啦的流個不停。
其餘三人見他如此悲痛的樣子,都是駭然失色。劉弘基一下子就想到:對了!小段的父親爲了能讓他進來這千牛衛獲得晉身,耗費甚巨——甚至可以說是傾盡所有——地上下打點關係。可是他現在一下子平白無故的便丟掉了這千牛備身之職,還要這一輩子都永無獲得官家錄用之日,讓他父親此前的努力盡數付諸東流,他的家境其實不是很寬裕,他回去該怎麼面對父親、面對家人啊?他是擔心這事情,所以哭成這樣子的吧?
想到這裡,劉弘基一把抓住段志玄的雙手,道:“小段,別這樣子!以後你在家裡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我家有的是金山銀山,我又父母早亡、無兄無弟,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弟弟,是我的家人,我只等着你來跟我一起坐食山空!”
劉弘基這一說,柴紹和長孫順德也給他提醒了,想起段志玄的處境確實很是困窘。而雖說劉弘基的家境相對來說是較好一些,但他爲人慷慨任俠,仗義疏財,平日一見窮苦困厄之人就會忍不住傾囊相助,爲人卻又不事家產,家裡便當真有什麼金山銀山,只怕也真的會是坐食山空之勢。
柴紹那抓着段志玄雙肩的手改爲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劉大哥說得對,以後我們都是你的親哥哥,是你的家人,你家裡有什麼困難,一定要開口跟我們說,好嗎?這世上沒有咱們一衆兄弟一齊跨而跨不過去的坎的,對嗎?”
卻見段志玄用力地喘了一口氣,似是終於將堵在喉頭的什麼東西一下衝開,道:“什麼啊?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我哭,是爲着以後再也不能見到世民了!難道你們想到有什麼辦法可以瞞着不給皇帝知道也能去見世民的嗎?”
三人聞言盡皆愕然,這才明白他們剛纔是鬧了個天大的誤會!
他們一時覺得好笑,但聽到段志玄這話,想到確實以後再也不能見到李世民了,心頭霎時又是異常的沉重,像是那一顆心已無力負重那麼多,都快要給壓到腳底下去了。於是,面對段志玄這一句熱切的提問,還有他那一雙同樣熱切地左右顧盼着他們、等候他們給出答案的眼睛,一個個卻只能是低下頭去,不敢跟他對視,自然更是無法回答。
段志玄見這三個年長之人——這三個平日在他看來是無所不能,總有辦法解決橫在他們這支小隊面前的所有困難的人——,現在居然都現出如此一副無能爲力、甚至是不敢面對自己的樣子,他那剛剛還一下騰昇起幾分熱望的心,不由得慢慢地、慢慢地冷卻了下去。他的臉色也隨之從適才的閃閃生輝變作黯然神傷,道:“真的……連你們也都……沒辦法了嗎?”
“小段……”柴紹深深吸了口氣,又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頭往皇帝所在的房間看了一眼,深知這裡離那邊還很近、他們這些交談估計在那裡面的皇帝都能聽見,“我們既然答應了皇帝,那就要嚴守諾言,千萬不能想着做什麼瞞着不給皇帝知道偷偷再去見世民的事!否則的話,就算皇帝一時不知道,但難保天長日久他不會聽到風聲。只要他心生半分的懷疑,那就不用再遵守他向我們許下承諾,又會把世民強行拉進宮來禁錮在他身邊,還不知道會怎麼折磨他來報復我們的不守承諾。所以啊小段,你這樣做只會是害了世民!明白了嗎?”
不僅是段志玄,劉弘基和長孫順德二人也不覺微微地點了點頭。只是段志玄一邊點着頭,一邊眼圈兒一紅,眼淚又“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了。
這一回,輪到長孫順德用力地一拍他肩頭,大聲地叫道:“小段,別哭了!哭也沒用,我們要做點有用的事情!”
“有……有用的事情?什麼……纔是有用的事情啊?”段志玄淚光瑩然的望着他。
“明兒我就到今天那珠寶鋪子去,把世民看中的那支步搖買下來,替他送到我那長孫侄女那裡去!你要不要跟着一起來?我們大夥兒一起去跟那丫頭聊世民在做千牛備身期間發生過的那些英雄了得的事情——比如他去年怎麼贏得了千牛衛大比試的頭名;還有今年又怎麼兩箭便擊敗了突厥的突利王子,還以餘下的一箭射下兩頭大雁!那丫頭一定會聽得很高興的,對吧?”
“對!”段志玄一邊還在淚流滿面,一邊卻已笑逐顏開,響亮的回答了長孫順德一聲。
然而,就在這時,他們聽到皇帝所在的那個房間裡“砰——嘩啦——”的幾聲大響,顯然是什麼東西被人用力地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四人霎時止住了所有聲息,面面相覷,臉色煞白。
但過了一陣子,沒再聽到那邊傳來什麼聲音。終於,柴紹打破這死寂般的沉默又再開了口,但他是壓低着聲音說的:“好了,我們快走吧,不要再在這裡故意說些激怒皇帝的話了!皇帝的脾氣……大家都知道的,他要是一氣之下推翻前言,就算我們答應了他,他也不肯放世民離開,那我們可就把世民害慘了!”
其餘三人都是神色凝重的點點頭,不再多說一言,悄悄地隨着柴紹離開。
那四人遠去的腳步聲已經消失了很久很久,但楊廣仍是仰躺在地上,雙目茫然地望着天頂,耳邊分明地還在迴響着剛纔那四人交談的聲音,一聲一聲,如同一把尖錐一樣狠狠地一下一下刺在他的耳膜上。
他是天子,他是九五至尊,他是這世上權力最大的人!所以,他可以這樣強迫着那四個人一輩子不能再見李世民一面,還可以用永不錄用來報復他們此前與那少年在他看來絕對是過分親密的關係。可是,那又怎樣?他始終只是人,而不是神,他無法磨去這四人心中對李世民的喜愛與思念,他甚至無法消去他們腦海裡對那少年的雖然還不到一年、卻應該足以留存一生的記憶!
一種無力感,像藤蘿一樣慢慢的滋生,慢慢的爬上心頭……
我……其實什麼都做不了!
雖然不甘心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
痛……頭上很痛——那是今天頭部撞傷的傷口又在隱隱的作痛……
痛……心裡更痛——那是被突然頓悟的無能爲力與即將就要面對的從此永別這兩種心緒撕扯得像是要裂成兩半,又如同正被刀鋒一下一下地割着的痛徹心肺……
他就那樣如同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一般靜靜的躺臥在那裡,直到忽然外面傳來一聲雄雞高唱,才一下子驚醒了他,轉頭看向窗外,發現那東方的天邊已隱隱泛起一線魚肚白。
楊廣略略回過神來,向跪坐在角落裡的陳福道:“陳福,你去召魏忠來,讓他把璽印也帶上。”
後記:
1、小段仍是最天真可愛的那個~~
2、世民寶寶的隊友們都好愛世民寶寶吧~~可是這時他們不曉得,他們不會一輩子都沒官做,更不會一輩子都見不到世民寶寶~~事實剛好相反!他們一輩子都做着大官,一輩子都天天見得着世民寶寶~~這當然是最終給偶這編故事的高手給拗回來的嘛~~哇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