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326 機會
326 機會
大業十三年三月,江都宮城,東閣寢殿內。
楊廣躺在御榻上,身邊左右各有一名美人伸出雙臂互相抱合,把他像是嬰兒一樣抱着。他並不是跟這兩個女人行着**,而是他打從雁門來到這裡,晚上就經常睡不好覺,老是做噩夢,突然在睡夢之中尖叫着醒來。一連幾晚如是,精神就變得很差,白天時分都是萎靡不振,呵欠連連。可是儘管如此,晚上才睡着沒多久又被噩夢所驚醒。終於,還是魏忠這心腹親信給他想出了一個法子,就是每晚都召來兩名身材豐滿的女子,將他像奶孃哄嬰兒入睡一般抱着他,果然他就能睡得安穩一些。
這時,寢殿外響起五更的鼓聲。楊廣本來就睡得不甚安穩,這鼓聲一響,他已揉着朦鬆的眼睛醒來。魏忠身爲殿內監自然早就跪候在旁,見他身子一動已跪行上前扶他起來。
洗漱、穿衣、用早膳……一切都在默默無聲之中進行。雖然初升的朝陽從窗戶照射進來,映得一室亮堂,可是每個人的心裡卻似乎仍是被一層濃重的陰霾所覆蓋,情緒均是莫然其妙的說不出的沉鬱苦悶。
“陛下今天還是不上早朝了嗎?”終於是魏忠的一句低聲的問話打破了這沉悶得幾乎像是能讓人窒息的死寂。
“不了,還是上奏章吧。”皇帝面無表情地靠着一個隱囊,如此淡淡的答道。
自從到了江都之後,他就甚至很少去上早朝,往往在初一、十五這一個月只有兩次的大朝纔出席一下,其餘時候都讓大臣以上奏章的形式彙報各項事務,而這些奏章他又往往只看上幾份就扔開,餘下的都由魏忠自作主張去處理了。以往魏忠還會極力勸說楊廣儘量把奏章都批完,但來了這江都以後他都絕口不再說半句違逆皇帝的意思的話。似乎是他深知,失去了李世民的皇帝已對天下萬物也失去了所有的興致,跟他說什麼也是白搭的了。
於是魏忠應了一聲“是”,便退出殿外,不久又捧着厚厚的一疊奏章進來,放在一張置於牀榻邊的矮几之上——皇帝如今甚至都懶得正襟危坐地坐在書案之前批覆奏章,只是倚着牀上的一個隱囊,就着牀邊的一張矮几隨便地批上少則三四份、多則也不過十份八份的奏章。那厚厚一疊奏章裡餘下的,便全數扔給魏忠處置。反正他也曉得,這些奏章其實魏忠全給他都事先看過了,已經把最最要緊的三幾份放在最上面。至於魏忠會不會按着他自己的意思瞞報了一些其實也挺重要的奏章,他約略也是心中有數的——大概就是那些彙報各處變民蜂起作亂的摺子,讓他看了就覺得心煩的,最好還是假裝不知道。
幸好……還有魏忠這樣知心——不,應該說是貼心——的人在我身邊……
楊廣一邊懶散地從那疊厚厚的奏章之上取起第一份,一邊在心頭掠過如此的一念。
他打開那份奏章,心不在焉地讀了幾句,忽然兩道長長的劍眉一豎,身子也從斜靠在隱囊之上變作坐直了腰身,兩手把那奏章拿到更近眼前之處,雙眼瞪得渾圓,一字一句地細讀起來。
魏忠自然早已知道那份奏章是什麼內容,也就早已密切地注意着皇帝臉上的神色。這時見他突然變作如此全神貫注,心中不覺暗暗地點頭,更是目不轉睛地凝視着皇帝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動作的變化。
卻見楊廣的眼珠子順着那奏章逐漸地向下移動,拿着奏章的兩手也慢慢地開始顫抖起來,帶得下垂的兩袖也在瑟瑟的發抖。
“混賬!”皇帝忽然發出一聲暴怒的呼喝,將手上的奏章“嘩啦”一下重重地扔擲到旁邊的牆壁上。
魏忠連忙跪行上前,撿起那已被楊廣這一擲之勢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的奏章,匆忙一瞥之間,只見撕開之處正是這一行字:“……突厥數侵馬邑,太原留守李淵遣副留守高君雅將兵,與馬邑太守王仁恭併力拒之,爲突厥所敗。突厥更破汾陽宮,掠宮人而去……”
魏忠一讀到這份奏章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皇帝如果看了必定是如今這樣勃然大怒的樣子。一來,事涉突厥,足以勾起皇帝在雁門被圍的困窘憤恨之心;二來,汾陽宮內的宮人本是隻能由皇帝享用的女人,卻竟然被突厥擄掠而去,肆意奸-淫,那也是大削皇帝顏面之事,好色成性更是死要面子的皇帝不被觸怒就怪了;三來,還因爲失職的高君雅、王仁恭二人的頂頭上司……是李淵!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魏忠第一次讀到這份奏章時,立即想到的就是這麼一句話。
作爲一直替皇帝先看過所有遞上來的奏章的殿內監,魏忠早在皇帝堅持要任命李淵這李世民的父親爲太原留守的時候,就已經爲皇帝如此決策深感不安。李淵正如那投入了瓦崗的李密一樣,雖然官位不高,但出身關隴世家,名氣聲望之重,不下於當今天子,所苦者正在於他們手上都沒有真正的實權——而這恰恰是自先帝以來就一直奉行的抑制這些與楊氏皇室同出關隴世家的貴族、不讓他們能當真掌握實權的原因所在。
李密投入瓦崗,又極其幸運地遇到原瓦崗頭領翟讓那樣心胸廣闊、願意主動地向他退位讓賢之人,纔好不容易手上有了一幫泥腿子供他驅使,在戰場上衝殺攻伐,屢戰屢勝之下也就自然而然收羅到不少或俘或降的官兵隋將。
而李淵在獲得太原留守一職之前,卻頂多只是一支小小軍隊的統帥,更不要說只要朝廷一下調任狀,他馬上就會失去對軍隊的指揮權。然而,現在他當上了太原留守,手頭上不但是直接有了上千兵馬,再加上受太原管轄的周邊郡縣本身的駐軍,至少有五千之衆。當然,這個數字其實也不算很大,但要緊的是太原一地糧草豐足、可以徵召入伍的成年男子的人口很多,他真要大肆募兵,拉起一支上萬、甚至數萬之衆的隊伍,並非難事。更不要說,作爲一方留守大員,李淵掌握的不僅僅是軍事方面的大權,而是當地所有方方面面的職權全部集於他一人之身,真的跟一個土皇帝沒多大區別了。還要是如今這號稱是全天下的皇帝卻跑到江都這遠離中原的一隅之地,李淵那太原地界上的土皇帝跟都城長安倒是相去不遠……
然而,魏忠深知,平日要勸楊廣小心李淵掌握了太大實權在手是沒用的,要有用早在他一意孤行任命李淵爲太原留守、自己也勸諫過皇帝的時候就起作用了。皇帝被他對李世民的癡心情愛完全矇蔽了眼睛,一點都看不出他這樣做不但是將他自己置於大權旁落的危險之境,其實也是在誘惑着李氏父子鋌而走險,尤其是他已失去了李世民對他的——即使不能說是愛戀,肯定也算是——忠誠之心之後,更尤其是如今這樣天下大亂,隋室江山搖搖欲墜,便是高層貴族也人心惶惶,個個都在心裡急着謀求出路,以免與這即將傾覆之大船一同沉沒的時候。
於是,這份上報李淵轄下的副手抗擊外敵不力、作戰失利的奏章,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這是激起皇帝對李淵的怒火,在他還來得及利用他那土皇帝一般的職權之便瞞着朝廷完成籌備造反事宜之前,撤去他的太原留守之職,甚至將之禁錮、斬殺,一勞永逸地消除這心腹大患的最後機會了!
太原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二人,魏忠在送李世民返回李家之後,就已經順道登門造訪過他們,向他們宣示了皇帝的密令,要他們嚴密監視李淵這頂頭上司的一舉一動有否不臣之舉。這一年多來,二人向江都這邊不時發來告密奏章,但通報的不是李淵的行徑可疑——李淵倒是天天只顧着跟晉陽宮裡一個叫裴寂的宮監吃喝玩樂,一派沉迷酒色、生活糜爛的作風——,而是李世民折節下交各式人物,聲名在外,竟是吸引了很多本來是逃避遼東兵役之人聞風而去附從於他,以至於他在太原待了才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便已得了個“太原公子”的雅號。
只是這些告密的內容都甚是瑣碎,每一件單獨地看都算不上是什麼大問題,若逐一地向皇帝通報,皇帝只會覺得是不痛不癢,聽多了反而厭煩、甚至變得麻木,對於警醒他要注意李世民的所作所爲是所圖非小恐怕是無甚作用。所以魏忠一直隱忍不發,把這些密告全都按下了沒呈遞給皇帝。他要等的,就是像今天這份奏章那樣所奏報的是直接與李淵有關的公務之上的失職之事,然後再把以前那兩位副留守關於李世民的那些告密,卻是揀選一些最能刺激到皇帝的嫉妒之心的內容,添油加醋的通報上去,才能起到火上澆油的效果……
於是,魏忠向着御榻上那已是氣得臉色鐵青的皇帝重重叩頭,道:“陛下,小人還有一些兩位太原副留守奏報上來的、關於……李世民的事情,想向陛下稟報!”
“什麼?”楊廣這一聲驚怒交集的大喝,直震得那高高的殿頂都發出“嗡嗡”的回聲。
“李世民……已經與他在洛陽才見了一面的長孫家的女兒成了親,還……”
“還什麼?!”皇帝這下的怒喝之聲甚至像是要把這整個寬敞已極的大殿都擠爆了一般。
“他還跟以前與他同一個小隊的隊友——包括隊正柴紹,當過隊副的長孫順德與劉弘基,還有段志玄,甚至還有那曾經行刺了他的竇琮——他不但跟他們都見了面,還天天呆在一起,據說跟他們的關係親密無間得甚至是晚上經常與他們同牀而睡、同榻而眠!”
後記:
1、魏忠這“挑撥離間”之計厲害吧~~偶自己都忍不住要想象一下,如果那個坐在皇帝寶座上的是魏忠……世民寶寶只怕也沒機會奪了楊家的江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