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哈哈笑道:“文兄弟,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先不說我‘沒想殺你,你卻要殺我’這件事做得厚不厚道。單說你親自下場,就違反了傳承人的規矩。”
術道上的傳承人,可以等待天命之人的出現,也可以考察對方的品性。但是絕不能親自下場幫助某種還沒確定的天命之人。
文一了搖頭道:“命數已定,人選已定,我爲什麼不能順應天意?”
老劉微微搖頭:“我看你是在順應人意,而且,那個人不在棺材門。”
文一了微微一怔:“劉師爺,你不必再猜了。這杯茶,我已經端了,你還不喝麼?”
老劉淡淡一笑,摺扇拍落在了桌上,滿桌的杯盤當中,唯獨那隻倒滿了酒的杯子,被震上了半空。
老劉展開扇子,往前平伸幾寸,把杯子穩穩託在了扇子上:“文先生,請!”
兩個人不再稱兄道弟,而是以“師爺”“先生”相稱的那一刻起,就代表着他們之間這場生死之局,已經開始了。
“沒想到劉師爺會是兩界堂中隱藏最深的高手。”文一了雖然微笑以對,眼神裡卻帶起一絲凝重。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老劉託着酒杯的扇子往前平推半尺:“劉某人這點修爲,在兩界堂還真就不算什麼。”
文一了已經不說話了,只是在向前推動茶杯。
一杯酒,一杯茶,加上杯子也不會超過半斤的重量,在他們兩個人的手裡,卻像是重達千斤,每往前一寸,都要經過幾秒甚至是十幾秒的時間。
良久之後,兩個杯子終於碰撞在了一起。
杯中酒,沸騰滾動。
杯中茶,漣漪四起。
僅僅是兩個人,卻像是把兩方波濤洶涌的江湖裝在了一個杯裡,碰撞在了一處。
老劉淡淡開口道:“文先生,說句心裡話,曾幾何時,我非常欣賞你。身在江湖,淡然處世。平淡無奇的遼東術道,只有你文一了讓能人高看三分。”
“可惜,你守不住本心。”
老劉聲音一頓:“或許你現在守着的纔是你的本心。你只是被逼無奈才做了傳承人。當年傳你重寶之人,大概是犯了一個錯誤啊!”
文一了也開口道:“我與兩界堂已經註定了是敵非友,我們之間又何必去說那麼多呢?”
“也對!”老劉微微點頭道:“生死而已,勝負而已。天下事最後也逃不過‘而已’二字,我又何必要問個明白!”
兩個人說話之間,被他們託在空中的杯子都已經裂開一道道的細紋。
兩隻早該炸成粉末的玻璃杯,雖然還在兩人力量的加持之下保持着原狀,但是隨時可能會變成利箭,將對方一劍封喉。
兩個人額頭上微微冒出汗珠的當口。
酒館大門忽然被某種力量震離了原位,橫空飛起的兩隻門扇,猶如兩把巨斧攜帶着勁風從老劉頭頂飛過,在背後的牆面上撞得粉碎。
形同雪粒晶瑩剔透卻又寒意刺骨的玻璃,向老劉頭頂覆蓋而下的瞬間,足矣令人心悸的鬼神之力,也從門外洶涌而入。
文一了微笑道:“劉師爺,你輸了!”
老劉笑而不語,紫菀兒惶恐的聲音卻從文一了背後傳了過來:“文先生,快走,我輸了!”
文一了只是微微一怔,兩隻酒杯頓時凌空炸裂,淡黃色的茶水,香氣涌動的酒水,瞬間混作一處,如同一把明暗相間的短劍,封向了文一了的咽喉。
文一了心神失守,後力不續之下,面對致命一擊,只能閉目等死。
千鈞一髮之間,紫菀兒的鬼神之力也繞過文一了擋在了對方身前,射向文一了的短劍在他面前炸成漫天水珠。他自己也被紫菀兒拽着退向了門口。
“快殺……”文一了大概是想說“快殺了老劉”,可他話沒說完,三隻鬼神就從老劉的扇子裡咆哮而出。
“千魂滅!”
“神謀鬼算!”
文一了、紫菀兒一前一後的驚呼出聲。驚天動地的鬼神之威也在小小酒館當中陡然爆發,酒館中的一切都在瞬間化成了粉末,四下狂舞,有限的空間也變得一片混沌。
三尊鬼神接二連三的揮掌打向了文一了。
剔骨…
割肉…
瀝血…
三掌連中。
文一了連同身後的紫菀兒被一起震飛到了屋外。
兩個人剛剛起身,就見抱着小葵的黑夜梟快步而來。
小葵指着紫菀兒大叫道:“老黑,快抱我追她,那個好吃!”
紫菀兒用獨臂摟住了文一了的脖子,飛身而去,堵在門口的三大鬼神正要起身追趕,老劉卻淡淡說道:“窮寇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