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鄉人在吾主的生命中也扮演了一個很特殊的角色。 有外鄉人衝進鵲橋廟,砍掉連理樹,將一切過錯都推給他,結束了他來之不易、爲期不久的安逸生活,也有外鄉人借宿鵲橋廟,給當初的小乞丐留下了銀錢,留下了希望,雖然最後希望依舊被剝奪。可是,這樣的外鄉人太少了,少到小乞丐一生中也僅僅只出現了那麼一個,而更多的則是見不得他好過的外鄉人。在吾主出聲之後,無情便想出門去,但悅心拉住了他。能自創一套法則,盤橫一地數年的人,其修爲深不可測。而從婆婆以及虎子爹回家之後的情況來看,“家”應該是吾主留給他們最後的一個庇護,出了這個“家”,外面的一切可都是吾主說了算。無情自然知曉她的顧慮,他衝悅心一笑,“無事的,放心吧。” 悅心心說,我放個什麼心?這小和尚什麼都不大,心大,什麼都不高,眼高。這身修爲出去都是給人吊打的。無奈嘆口氣,只好跟着無情一起出去。 吾主立於樹頂,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像個不諳世事的世外高人。但無情卻一眼看穿他執念究竟有多大。 以前是個小乞丐,麻布粗衣,還要整日髒兮兮,於是現在他便要錦衣華袍加身,一襲白衣孤傲。
其實無情能在吾主這兒有特殊對待不止因爲是外鄉人這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個出家人,而住持也是一位出家人。興許這纔是吾主願意出來跟他們二人對話的真正原因。什麼時候出家人這個身份行走江湖也有益處了?吾主對他們並沒有殺氣。 “我聽這老頭昨晚把故事都告訴你們了?” 悅心一頓,“家”雖然是吾主留給他們的最後一個庇護,可一切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我記得我和所有人說過這些事不得外傳,怎麼就是有人不長記性?” 無情聽得眉頭一皺,所以這纔是虎子爹上吊的真正原因? 吾主察言觀色的本事一流,光看無情表情就能猜到他在想什麼。吾主掩脣一笑,“小道長可別多想,他上吊之事可是與我萬萬沒有關係的。”“施主困住這鵲橋鎮人數年,見他們每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又身不如死的活着,這樣真的有意思嗎?”無情握着佛珠上前一步,和吾主對視,“連至親之人去世,親朋好友都不能來悼念,血親不能放聲哭泣。白天壓抑,夜裡才成了活動時間,晝夜顛倒,不能隨意出聲,這樣,真的有意思嗎?”
吾主也和無情回視,“有意思啊,以前他們不就是這樣對我的嗎?那老頭沒和你說過嗎?我流浪時被人說煞星,在鵲橋廟借宿時也要避人,我敢隨意大聲說話?我敢白日亂跑?就能是他們對我,不能我反過來這樣對他們?哪有這樣的道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哦,這世上有的,所以在這裡,我纔是道理。”
無情啞然片刻,自己雖然也是被師父收養,但師父師兄們都對他極好,自然沒有這樣的體會。 “也不是所有人……”無情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對我?”吾主從樹頂上飛身下來,“的確不是所有人,但其他人也都選擇了坐視不管不是嗎?一件事的發生不是說只有參與的人才有責任,與它有聯繫的每一個人都脫不了干係。” 雪崩時,每一片雪花都不曾無辜。
“小道長,你既然不能感同身受,就別以己度人。”
無情的確不能感同身受,但他也深知這樣的做法是不對的,將整個鎮的人都困住,一舉一動全都要看別人心情,連生死都不能自己控制,這和困牲畜有什麼區別,更何況他還是一名佛修,出家之人講究慈悲爲懷。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他不能坐視不理。 “那這麼多年,施主泄恨了嗎?能放下了嗎?” “不知道,也許明天,也許還要很多年。” 這完全就是耍賴皮的說法了,悅心早已非常瞭解小和尚,她上前和無情並肩,一瞬間就釋放出磅礴的妖力。 這一舉動倒是讓吾主十分吃驚,“是位妖界前輩啊,是我未出世太久,不知道現在佛修和妖修已經能和平共處甚至結伴出行了嗎?”
悅心心說,其實並沒有,最近反而新結了個大仇,關係已經惡化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了。但是這些她才懶得費口舌多說。但這不妨礙無情費,“珠心不是濫殺的妖修,如果你願意放下過往重新來過,我們也可以結伴而行。”此話一出,悅心詫異地瞪着眼盯住無情,這小和尚什麼意思,這纔多久就不想要她要重新換搭檔了? 吾主嗤笑,又讓他放下,誰都讓他放下,老住持是,小和尚也是,都說過了,誰他媽是聖人心?!完全不知那兒戳中了吾主怒火的無情和悅心承受着這突如其來的漫天殺意。一個人該有多恨,怨念才能這麼濃?濃到殺意裡都帶着悲傷?吾主一掌直接向無情襲去,兩人都不曾防備,悅心只能硬着頭皮代小和尚接了這一掌,她整個人都退出去了好幾步。 按理說,這纔多少年,吾主的修爲不可能提升得那麼快,想悅心集聚那一身妖力,花了幾百年之久,可是吾主一掌直接將她擊退,這太不正常了。都說了吾主揣摩人心本事一流,他自然看出悅心在疑惑什麼,於是笑着回答,“都說了前輩,這裡我說了算。”
無情扶住悅心,姿勢是半摟着,摟一個小孩子在他看來沒什麼不對,但悅心卻是神色古怪。 悅心迷惑修爲對比,無情可通透得多,“施主以怨念支撐自己修爲,損人損己。”
用怨念?是了,吾主對鵲橋鎮人有恨,鵲橋鎮人對他又何嘗沒有?特別是被困了這麼些年,怨念指不定多大,所以修爲才能突飛猛進,但這樣修行也有一個弊端,那就是不能離開爲自己提供怨念之地,離開之後,在外面施展出來的修爲將大大降低,所以損人損己。 “小道長這麼厲害?說的沒錯,所以前輩不用驚訝,要是在外面,我可一根毫毛都動不了您的。”吾主說着便又重新聚力襲來。 悅心想,這前輩一口一個的叫得好聽,有本事下手輕點!無情看悅心接得吃力,不由感慨,他自己還要好好修行,才能除魔濟世,不愧佛祖。 因爲實力懸殊過大,無情插不上手但也不想什麼也不做,於是坐下來打坐唸經,佛修自有佛佑。無情是極有佛緣的,所以一時金光大盛。狐夭夭便是被這光引來的。 鵲橋鎮隱在霧中,不容易被外人發現,所以她轉悠了好半天都沒發現小和尚和珠心的蹤跡,明明小妖們說人就是在這附近的。幸好這突然出現的金光爲她指引了方向。
狐夭夭到的時候就看見悅心被人壓着打,第一反應就是解氣,被人壓着打啊;第二反應是覺得恐怖,壓着悅心打的人修爲得多高?第三應纔是,欸,這打人的人有點眼熟哈,像她的過門……弟子?狐夭夭出現的瞬間吾主就發現了她,若說他這一生有什麼貴人,老住持算一位,這狐夭夭就要算另一位了,將他從泥沼中拉出來,帶他修行,雖然只帶入了門就沒再管過他,但這並不妨礙他記她的恩情。吾主立馬收手,恭恭敬敬地作揖喊了聲師傅。悅心,“……”這突如其來的神轉折。狐夭夭也懵了片刻,還真是他,以前初帶他的時候也就小小一個,後來也沒再管過他,不曾想都長這麼大了。還有這身修爲,這一聲師傅實在受之有愧。但很快她也發現了不對,“你是以怨念修行?” 吾主不卑不亢,“是,師傅您以前告訴我,別人看不起我想踩在我頭頂時,就要用切身行動告訴他,我要做他的主。”
所以吾主是這麼來的,悅心瞥了眼狐夭夭,用眼神說道,你看着辦。 狐夭夭,“……”她以前也知道吾主怨恨有多大,所以才這樣告訴他,但從沒想過他會這樣來修行。 “我記得你以前和我說過,你的老住持叫你放下對不對?”再聽放下,吾主神色又是一變,悅心又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就想擋小和尚前邊兒。這突如其來的脾氣,磅礴的修爲真是怕了怕了。 但這次他卻沒有發作,因爲狐夭夭在後面接着說了一句,“你想不想去看看他?老住持?” 老住持在地府,被聘請和孟婆作伴。老住持愛笑,平時就和來這裡轉世的人嘮嘮嗑,問問他們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或者還有什麼遺憾,順便開解他們。狐夭夭帶着吾主去的時候,恰逢一隻過路鬼和老住持打招呼。 “你問我有什麼遺憾,你呢?一天天的呆在這兒,不成佛又不投胎,莫不是你還有什麼遺憾?”
老住持哈哈一笑,“成不了佛哦,七情六慾放不下啊,我的確有遺憾,我在人間有個小朋友,他以前吃了很多苦,我不放心他,所以想在這兒守着,等什麼時候他來了,我問問這些年他一個人過得好不好。” “這樣啊……”吾主聽着突然淚目了,原來這世上還有人在念着他,想着他過得好不好。 無情拿起佛珠摩挲,情的確是這世間最讓人爲之動容的東西,可他是出家之人,偏偏就要放下七情六慾,無慾無求無念。
吾主走了,放過了鵲橋鎮的人,狐夭夭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也許會去繼續修行,也許也會去找老住持,會撲在他懷裡撒嬌一般告訴他這些年他過得一點也不好,一如往昔。 狐夭夭告訴了悅心妖族長老們的話,回不回去由她自己決定。 悅心受了傷,需要靜養,無念也要回寺繼續修行,所以她決定回去會會這些長老。
臨走之前,悅心突發奇想,變成了成年後的模樣,想看看小和尚什麼反應,結果小和尚像受到什麼驚嚇一般的一連後退好幾步。悅心眼神暗了暗,狐夭夭一臉吃驚地望着她,要知道,她認識悅心這麼些年,也只有爲數不多的幾次見過她的成年扮相。 悅心走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恍惚的,她早就應該明白的,小和尚是出家人吶,戒驕戒躁,戒情戒欲。 狐夭夭也不好安慰她什麼,她族以前也有過幾位弟子愛上佛門之人,但下場均是慘不忍睹。 佛修無情。正邪不立。 但無情當時可沒想那麼多,雖然知道悅心是妖,但潛意識裡還是把她當做一個長不大的小孩兒。朝夕相處的小孩子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大美女,誰不得嚇一跳? 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悅心已經和狐夭夭一起走了,他都還沒來得及問一句她傷得重不重?畢竟是爲了保護他。 悅心回了妖族。妖族長老們見到她都很高興,起碼在面子上是這樣。不出意外地,這次將她找回來就是爲了商議怎麼處理和佛門或者和修士一族的恩怨。其實他們早就商議好了,叫珠心只不過是走個過場,順便找個打手。
悅心說她要養傷,得修養一陣 。長老們準了,還囑咐她好好休息,爭取爲妖族大業出力。悅心對此表示緘默,他們兩族恩怨由來已久,不可能是誰上去勸說兩句就可以放得下的。無情回到寺中之後,閉關一陣,心境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寺中人都誇他是年輕一輩中最有佛緣的人,有飛昇的潛質。 無情倒十分謙虛,依舊潛心修行。某一日,悅心傳話來說要與他見一面,無情很自然的揣了兩個餅前去赴約。但到了之後才發現悅心不是小孩子的模樣,而是一位齊他耳高的美顏少女,正是上次分離時的扮相。“你……”無情慾言又止。 悅心僵硬的笑笑,“上次受了傷還沒復原,維持不了小孩子的模樣。” 原來如此,見她提起傷,無情還是頗爲擔憂,“那……女施主的傷怎麼樣了?有大礙嗎?”悅心本想說,有礙,有大礙,修爲倒退了的那種。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騙取小和尚同情的把戲,她不想這樣做,所以她只說,“無事,只要再修養一陣便可。” 無情點點頭,稍微放下了心,“那施主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什麼事?”
這麼見外的稱呼聽得悅心牙疼,“也沒什麼事,最近妖族調動頻繁,心下總不安,所以前來看看。”這也算是隱晦的提點了,告訴無情,妖族最近將有大動作。無情自然聽出了她的意思,聯繫到最近佛門也有類似的跡象,有什麼事會發生不言而喻。之後兩人相顧無言,無情在衣袖裡掏掏,突然摸到被他遺忘了的大餅,要不要給?悅心回了妖族,又是堂堂一方大妖,什麼吃食沒有,如今想來,大餅還真是頗爲寒酸。他糾結再三,還是將餅掏了出來遞出去,“吃餅嗎?”悅心愣了一下,隨即展開笑顏,“吃!”“小和尚,可能我一直都變不會去了。”臨走時,悅心這樣對無念說。 無情心中一動,沒說什麼。後來,悅心又找過無情幾次,每次無情都赴約了,並且會給她帶兩張餅。 其實不止他們見面這幾次,悅心還偷偷摸摸的去過好多次寺廟,但佛光太強她進不去,所以每次都只能站在樹上觀望,但有好幾次她都看到了無情。無情有時在掃地,有時抱着佛經路過,還有一次,無情在那棵巨大的菩提樹下打坐了一下午,悅心就在外面看了他一下午。
很奇妙的感覺,心裡都是滿足。但悅心這樣頻繁的外出引起了妖族長老的不滿,他們一直認爲悅心心思不在妖族,特別是有人舉報說悅心外出時去見一個和尚時,這樣的不滿達到了頂峰。他們認爲一定是悅心生出了別樣情愫,所以去佛門通風報信,如果不解決掉這個問題,到時候他們的計劃一定會全盤落空。
所以有人提議讓悅心去傳遞假消息將計就計,悅心拒接了,拒接得十分乾脆,這引起了長老們的殺心。悅心不卑不亢,直接挑明,如果想殺她,那就約個日子在魄羅谷試試法便可。 長老們欣賞她的魄力,允諾在十月初九,也就是四天後他們將去,也希望珠心可以按時赴約。長老們也很好奇,這位常年隱逸據說有幾百年實打實修爲的大妖,法力究竟怎麼樣。 還有四天,這四天悅心依舊入常,偷偷摸摸去看小和尚,也偷偷摸摸養傷——她的傷其實一直沒好。倒是一直和她不對付的狐夭夭來看過她一次。 “你要不要告訴小和尚?” 悅心沉默,“還是不用了。”他應該會爲難的。
狐夭夭恨鐵不成鋼,但還是尊重她的意願。但真當到了那一天的時候,悅心還是忍不住,萬一,萬一她回不來了怎麼辦?回不來就再也見不到小和尚了,甚至不能和他好好道別…… 所以她還是忍不住去找了無情。 “我們下次見面換個地方吧,去魄羅谷怎麼樣?” 無情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回絕,“什麼時辰?”
時辰?悅心笑着說,“晚些吧,黃昏。” “哪一天呢?” “十月初九,就這樣說定了。”說完就走了,還沒給無情回答的機會。她其實看清了無情的表情,他似乎是想拒絕的,所以她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自己先跑了。 悅心狡黠一笑,爲自己的機智點贊,但笑容僅維持了一秒,之後就忍不住多想,他會不會不來?
無情的確是想拒絕,因爲那天是他的生辰,及冠禮,師父會爲他點上戒疤。 十月初九那天是個陰天,前一晚下了雨,空氣都瀰漫着泥土的味道,一大清早整個寺廟都在忙碌,師父師兄們忙着準備禮成事宜。 無情無事,索性拿着掃帚拂起地上的落葉來,不知不覺竟掃到了寺門前,在那裡居然看見了狐夭夭。 狐夭夭焦急的來回踱步,看見無情後眼睛都亮了,衝過去一五一十把悅心的事都告訴了無情,包括她被妖族誤解包括今天魄羅谷的生死決。
無情有一瞬間的啞然,心中豁然明朗,怪不得悅心那天來見他時心神不寧,甚至不等他把話說完就先行離開,這樣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你現在和我一起去魄羅谷。”狐夭夭急迫,伸手就去抓無念的手,但卻被佛珠發出的佛光一把彈開。 “貧僧不能去。”無念道。 狐夭夭滿臉震驚,似乎完全沒料到這個結果。
“貧僧不能去,到時候,無論……就麻煩你將她帶回來了。”無情一本正經,無論她此戰生與死,他都不能去,他是佛門中人,她不去,就只能麻煩狐夭夭將她帶回來了。狐夭夭冷笑,“果然天上地下就屬佛門最無情!你這樣讓悅心怎麼辦?” “……佛祖會渡她。 狐夭夭甩臉走了。無情也無心掃地。他自知心神不寧,索性靜坐,依舊在那棵巨大的菩提樹下。 直到——
“師弟,時辰到了。” 無情睜眼,該受戒了。
師父舉着燃香唸唸有詞,“其有比丘發心決定修三摩地,能於如來形像之前,身燃一燈,燒一指,及於身上爇一香炷,我說是人無始宿債一時酬畢。我徒兒當真是有佛緣,爲師受你十二戒如何?”十二戒是所受戒律中最高的,又稱菩薩戒。受戒之人,意味捨生供養,斷除我執。可無情捫心自問一番,他確實做不到這樣。無情,當真無情?“不了師父,六戒足矣。”六戒,在出家人裡很平常的戒疤數。聽無情這麼說他師父似乎有些生氣,但也沒有違揹他的意願,就點六戒。燃香落於頭頂的時候,燒透皮肉的觸感從頭皮一直延續到全身,痛嗎?痛的,但無情不會說出來。
悅心也是,當一柄長劍直愣愣的穿過她的身體,身上多處負傷,狼狽不堪,但就算如此,她也在笑。 她周圍人也在笑,不過是譏笑。 “我還以爲這麼大言不慚就敢下戰書的你有多厲害,也不過如此嘛。” 悅心看着眼前與她對戰的四位長老,除了冷笑也不知做什麼表情。她擦掉嘴角的血,又重新攻上去。 長老們神色一變,“還真是不肯死心!”
狐夭夭到了時候已是黃昏,魄羅谷只有悅心一人躺在那裡,氣息微弱。見有人來的時候,她眸光亮了亮但最終還是黯淡下去,最後來的人依然不是無情。
她早該想到的。狐夭夭上前想爲她療傷,可發現悅心魂元都已經散了,此刻完全是在強撐。她忍不住生氣就又把無情說的話添油加醋的複述一遍,但悅心卻像聽見什麼一樣突然用力握住狐夭夭的手,十分激動。 “他當真讓你帶我回去?” “是啊……”悅心突然笑了起來,“那我也求你,務必將我帶回去。”帶到他的手裡,無論以怎樣的方式,是靈魂,是骨灰都不要緊,只要能回去。狐夭夭怔住,半晌說不出話。她確實理解不了悅心,爲什麼一個連見都不願意來見她的人,她還這麼渴望回到他的身旁,用爲他戰死的殘軀。但似乎她又能理解,因爲以前她族中人也幹了不少這樣的蠢事。突然,狐夭夭懷裡一輕,悅心像完成了什麼執念一般,突然整個人就消散在了風裡。
身死道消。無情,當真無情?
悅心,何嘗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