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魯王府鐘鼓齊鳴,冥音渺渺,一幫身着大紅禮服的鬼差齊齊整整來到王宮。
在我迷迷糊糊之間,魯王和桂四娘不知什麼時候正襟危坐在高堂之上,滿臉春光燦爛,整個人極富親和力。兩個婀娜多姿、端着一盤大紅婚服的鬼女魚貫而入,左邊的走向我,右邊的走向魯瑤瑤。魯王和桂四娘同時輕擡右手,鬼女端着的大紅婚服突然像兩支鮮豔的紅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慢慢落到我和魯瑤瑤身上,自動把我們穿得規規矩矩。
正在我大開眼界之際,又有兩個漂亮的鬼女端來兩盤紅色的東西,魯王和桂四娘又是輕揮右手,桂四娘那邊盤子裡飛起一塊紅方巾,穩穩當當地搭在魯瑤瑤的頭上,原來是一塊蓋頭。魯王這邊盤子裡的東西穩穩當當地飛向我,一頂禮帽落在我頭上,一朵紅布紮成的鮮花掛在我胸前,大堂裡霎時間出現了一對標標準準的新郎、新娘。
我頓時清醒過來,這堂不拜是不行了,這婚不結也是不行了,爲了偉大的偵緝事業,爲了李梅等偵緝兄弟的性命,我就和魯瑤瑤上演一幕人鬼情未了的愛情劇吧。
一個留着山羊鬍子的老鬼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主持拜堂慶典,它一邊敲擊供桌上的罄,一邊扯着公鴨嗓子喊:一拜天地。
我稀裡糊塗地跟着魯瑤瑤跪下,向供奉着魯王祖宗牌位的神龕叩頭。神龕上供奉着十多位塑像,肯定是魯家的先祖。這些先祖塑像背後的龕壁上,一幅紅紙條幅寫着“天地君親師位”幾個大字,這是魯家供奉的天界、陰界、陽界各路神仙以及先祖的標識。下跪的時候,我默默祈禱,老祖先們,保佑你家孫女婿耕二娃早日破獲攝魂大案,讓十三位偵緝隊員的魂魄早日歸位,肉身早日恢復正常,然後被你們的孫女休掉。
主持婚禮的老鬼又喊:二拜高堂。
我不得不牽着魯瑤瑤,跪在魯王和桂四娘面前,接連叩了三個響頭,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魯王和桂四娘嘴巴笑得像即將採摘的豌豆莢,臉上泛起了幸福的紅暈。
我雖然跪拜了魯王和桂四娘,但我非常清楚,從古至今,夫妻都是向丈夫的父母跪拜,我這跪拜的是妻子的父母,不就成了魯家的上門女婿嗎?在我們川河蓋,上門女婿要低人一等,這可是我從小就不願做的角色。
還在稀裡糊塗中,主持婚禮的老鬼又喊:夫妻對拜。
我轉過身,不由自主地深深向魯瑤瑤鞠了一躬,同時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默默地道歉:瑤瑤,你的婚姻天生就不幸福,夢戀我幾百年,但我心中的最愛並不是你,而是我的搭檔、師傅李梅。你就認命吧,這事千萬怨不得我,我耕二娃不是吃着碗裡看着鍋裡之人,但願你一直幸福。
我還在默默道歉之中,主持婚禮的老鬼喊:送入洞房。
我不得不牽着魯瑤瑤,跟着禮儀鬼姐,走過一段鋪滿紅地毯的林蔭小道,進入一個佈滿紅色傢俱、堆滿紅色被蓋、吊着大紅燈籠的房間。那房間至少是五室一廳,起碼有三百個平方,功能設施一應俱全,室內還帶有我非常喜歡的花園,特別是那些奇花異草、枯木瘦石,讓我幾乎忘了手中的工作。
我和魯瑤瑤剛一進屋,送我們的幾個禮儀鬼姐立即轉身,輕輕將房門帶上。
這肯定是我和魯瑤瑤的洞房了,這婚再想反悔都來不及了。
魯瑤瑤端莊嫺熟地座在牀沿,兩手修長的手指交叉在大腿上,偶爾彈跳一下,否則我還認爲那是一尊雕塑;一塊寬大的紅蓋頭搭在她的頭上,瀑布般的秀髮從蓋頭下鑽出來,彷彿在向我招手,姑爺,快過來呀;那合體的大紅婚服下,該凹的凹、該凸的凸,婀娜的身姿似乎讓我產生幾許愛憐。
我最恐懼的圓方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心情頓時緊張起來。
我座在魯瑤瑤旁邊的牀沿上,一直不知道怎麼說、怎麼做。
魯瑤瑤見我很久沒有揭她的蓋頭,輕輕地咳了一聲。
我知道,魯瑤瑤在提醒我,相公,該揭蓋頭了,揭了蓋頭好喝交杯酒。
我知道交杯酒一喝,緊接着的儀式就該圓房了,手心緊張得不斷出汗,不由自主地悄悄往旁邊挪了挪身子,儘量與魯瑤瑤拉開距離。
但是,我往旁邊挪一尺,魯瑤瑤往我身邊挪兩尺。牀沿的長度有限,魯瑤瑤很快就與我挨在一起了。
此時,我如果起身離開牀沿,絕對是對魯瑤瑤嚴重的打擊,至少對女性極不尊重,我只好座在牀沿上,不停地搓着雙手。
洞房靜得聽得見我們的心跳,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真想掏出“鎮鬼符”,猛地一下將魯瑤瑤鎮住,然後逃回人間。
突然,魯瑤瑤伸出兩截藕臂,一下箍住我的脖子,臉蛋慢慢湊過來,雖然隔着蓋頭,我仍然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櫻桃小嘴在親吻、摩挲着我的臉龐、脖子。
我像一支被魯瑤瑤抓獲的小兔子一樣,在魯瑤瑤的手臂中瑟瑟發抖,整個人好像變成了木偶,至少兩支手好像被“鎮鬼符”鎮住,根本不知道如何迎合或者抵抗。
魯瑤瑤隔着蓋頭,含情脈脈地問:相公,怎麼了?是不是這幾天工作太累了?要不,你先靜養靜養吧。
說完,她撩起蓋頭給我臉頰輕輕一吻,迅速像電流一樣傳遍我的全身。
魯瑤瑤戴好蓋頭,彎下腰,伸出蔥指,一邊解我的鞋帶,一邊說:相公,我知道你對工作非常負責,你這工作也非常累,你先休息一會,妾身守着。
多麼善解人意的女人啊,我還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真想將新婚娘子緊緊地摟在懷中。
不,我必須堅定立場,不然我的端術馬上就要廢於瞬間。
我輕輕揭開魯瑤瑤的蓋頭,那確實是一張美人坯子的臉。如果我不知道她是鬼身,如果我沒有見到過她露出獠牙的鬼臉,我一定捧過來大快朵頤。
我剛揭開蓋頭,魯瑤瑤幸福地微閉雙眼,仰起頭,她那長長的粉頸、尖尖的下巴、泛着金粉的薄脣、高挺的鼻樑以及長長的睫毛等等構成的完美曲線,讓我產生許多遐想。
我努力剋制着自己的原始本能,努力不傷害魯瑤瑤的感情。
我捧着魯瑤瑤的臉蛋,輕輕在她額頭上吻了一口,說:瑤瑤,相公這次急匆匆地到陰界來,既是看望你,更是因爲我在工作上遇到了天大的麻煩,涉及到十三位偵緝弟兄的性命,特下來向父王求救。
魯瑤瑤問:相公,有什麼麻煩?能否說來妾身聽一聽?
我將偵緝隊員被攝魂大法禁錮三魂七魄、至今還昏死在醫院,以及上百位孕婦的鬼魂被抓走的情況告訴魯瑤瑤,提出要儘快趕回陽界,再想其他辦法,讓偵緝隊員們儘快甦醒過來。
魯瑤瑤吊着我的胳膊,說:這些巫公太可恨了,讓我抓住過後必須碎屍萬段。
我說:我們尚在新婚期間,由我一人奔波吧,就不勞煩娘子了,案子破了我馬上回來陪你。
魯瑤瑤說:我雖然不會抓巫公,但我小時候曾經聽父親說過如何破六福攝魂陣?
我急忙問:怎麼破?
魯瑤瑤撅起小嘴說:我們尚在新婚期間,相公一個人奔波吧。
我知道魯瑤瑤對我小看她不高興,既想哄她開心,又想“色誘”出破陣辦法,急忙將她摟進懷中,說:娘子,不是相公瞧不起你,你才解脫天字號鎖鬼咒,身體虛弱,我怎麼捨得讓你四處奔波?自古以來都是男人在外闖蕩,女人在內持家,你就將破陣方法傳授給相公,由相公一人去辦理吧。
魯瑤瑤摟着我說:相公,這破陣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
我說:娘子,我十三位戰友三魂七魄被禁錮,肉身尚在昏迷之中,它們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他們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我身上,一旦不能活過來,我將自責、內疚一輩子。再說,那一百多位冤死孕婦的三魂七魄去向不明,我可是給它們發誓的,今生一定要讓她們迴歸肉身,早日投胎轉世。
魯瑤瑤說:這破陣方法我只是小時候聽父親說了個大概,不一定齊全,破陣之後,雖然不敢保證能夠抓獲佈陣的巫公,但可以讓六福攝魂陣失去後臺支撐,可讓你的同時慢慢醒過來,但坐不起來、站不起來,你再想法讓他們的魂魄歸位、捉拿佈陣巫公。不過……
我急忙睜大眼睛,問:瑤瑤,不過什麼?
魯瑤瑤說:昏死的偵緝隊員中有女的嗎?
我說:有一個?
魯瑤瑤問:與你什麼關係?
我知道鬼的醋意比人強百倍,急忙說:都是這個專案組的成員,人家早就成家多年,孩子都十幾歲了。
魯瑤瑤說:那還差不多,要是你將我的破陣方法拿去救你的相好,哼,老孃要將你的腦袋揪下來當球踢。
我急忙將魯瑤瑤摟得更緊,將嘴堵住她的嘴,含混不清地說:相公不敢,相公不敢。
魯瑤瑤推開我的嘴,一本正經地將小嘴湊到我耳邊,悄悄告訴我破陣方法。
然後,魯瑤瑤端來千年鬼血酒,說:相公,男兒當爲國征戰沙場,不能沉迷兒女情長,這個道理我懂。來,喝了這杯合巹酒,我們就相當於行了圓房大禮,你趕快回陽界去破陣去吧。
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端起酒杯,與魯瑤瑤的藕臂纏在一起,一飲而盡,閃身回到專案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