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急火燎地等待中,太陽下山不久,江處長陸續收到孫副局長和許華二從黑木崖、斷腸谷所在的鎮上發來的傳呼,稱已經按照我的要求將漁網掛在懸崖上,正在趕回專案組的路上,我一顆懸着的心終於落地了。
我從“鍾馗堂”回專案組的路上,一直在思考,師傅爲什麼要用漁網陣?爲什麼讓我在三地同時懸掛漁網陣?
加了符咒的漁網可以困住鬼怪,比如我參加工作不久在“困龍潭”收服的惡蛟就用了漁網,況且那只是加了“鎮鬼符”的普通漁網。師傅這次專門用供養了四十九年的麻繩現場編織漁網,還用開山“端公鍋”煉製,一定有非凡的功效。
至於在太陽落山時同時懸掛漁網陣,一來太陽落山時正是一切鬼怪精力從白天轉爲夜晚的時候,筋疲力盡,是困鎖鬼怪的絕佳時機;二來師傅擔心三地攝魂陣互相有感應,牽一髮而動全身,同時佈網之後,攝魂鬼怪即使通風報信,想跑也跑不了。
天黑不久,江處長又收到酉州專案組發來的傳呼,說李梅等十三位弟兄能夠在他人的攙扶下坐起來,只是不能言語、神經恍惚。不久,村長和徐偉、老劉也能夠坐起來了,也是不言不語、神經恍惚。我知道,他們三魂七魄已經靠近身邊,只是不能迴歸元竅。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抓到張悶墩,逼他念咒解除除禁錮大家三魂七魄的鐵鏈,或者割取其中指血液,滴在大家的眉心上。但是,全省偵緝機關和魯王府鬼事偵緝處都出動了,仍然沒有張悶墩的下落,甚至可疑線索也沒有找到一條。
後天下午五點,李梅他們被攝魂就滿滿七天,如果仍然抓不到張悶墩,仍然不能讓他們的三魂七魄迴歸元竅,不怕他們已經坐起來,仍然全部要壯烈犧牲。
這一點,江處長比我清楚得多。
從來不抽菸的我也陪江處長一支接一支地抽,我們始終分析不出張悶墩究竟藏在什麼地方。
江處長說:二娃,後天下午五時前就是大限了,如果你是張悶墩,你將在什麼地方藏身?
我想了想,說:我如果是張悶墩,此時我可能選擇兩個地方,一是酉州醫院,和你們做最後的拼搏,搶走十三位偵緝隊員的魂魄。二是藏在“亂葬崗”附近,這裡既是他的總部,又有三個人的魂魄可以爭搶。
江處長搖了搖頭,說:我們分析犯罪嫌疑人時,要善於運用犯罪心理學。張悶墩在酉州雖然僥倖逃脫,但他即將到手的魂魄被搶回,豢養的七個骷髏老鬼全部被打成碎片。他在亂葬崗敗得更慘,已經攝到手的三個人的魂魄又被搶回來了。他應該清楚,這兩個地方明顯有一個法力高強的剋星在等着他、在對付他。如果他繼續作案,極有可能被抓獲,甚至擊斃。犯罪嫌疑人都有趨利避害、逃避打擊的本性,張悶墩也是人,應該要逃離這兩個地方,除非他不是人,或者神經不正常。
說者無心,聽着有意。
江處長說張悶墩“除非不是人,或者神經不正常”這句話對我當頭棒喝,一下讓我清醒起來。
師傅不是說這個攝魂大陣必須藉助一些生人的魂魄和鬼魂才能啓動嗎?
張悶墩一定是這個生人!只是我現在還不知道攝魂陣如何使用張悶墩的魂魄。
陽界找不到張悶墩本人很正常,但陰界找不到張悶墩的魂魄極不正常,說明他的魂魄可能也被拘禁了,或者魂魄和肉身被分離了。
怪不得我看到張悶墩模擬畫像的第一眼就感覺技術人員根據張悶墩屍體畫的,房東也才覺得張悶墩的目光比較呆滯,走路的姿勢有僵直的感覺。
師傅說我遇到的攝魂陣不但是百年難遇的,而且是鬼嬰陣中套設的,從鬼嬰陣衍生出來的。如此說來,向掌官早在佈設鬼嬰陣時,就在亂葬崗、黑木崖、斷腸谷佈設了一個攝魂局,而這個局的針對的並不是李梅等偵緝隊員和村長他們,而是耕二娃!
想到這裡,我背心開始發涼,又一場惡戰要開始了。
我將我的推斷告訴江處長,他也大吃一驚,但當即恢復了領導同志應該有的鎮定,說:二娃,你是靈異體質,對付鬼怪的法力高強,偵緝思維縝密,張悶墩早就聞風喪膽,你不會有什麼事的,小心一點就行了。
江處長這明顯是在給我心理暗示和心裡誘導,但他所處的那角度,除了安慰並沒有其他辦法了。
是禍躲不脫,躲脫不是禍,該來的遲早要來。
我從偵緝角度想不出辦法,只有從端公誅鬼抓怪的角度想辦法了,我悄悄檢查陰彈子、鎮鬼符、桃木劍、誅鬼箭、捆鬼繩、收鬼袋、嗉囊燈燈法器。還將皮皮和呦呦放出來,餵了它們“壯鬼大力丸”,再次做它們的思想工作,作戰前動員,讓它們與我一起誅鬼抓怪。兩個小屁孩興高采烈地表示願意與我征戰沙場,信心百倍地憧憬建功立業。
但是,這僅僅是備戰,我們並沒有出戰的方向。
雞鳴時分,耕紅回到了我身邊,說孫副局長已經到了鎮上,讓它先趕回專案組協助我,他天明之後立即趕到專案組。
我估計,孫副局長可能怕遇到攝魂陣,夜晚不敢上山,故意抽白天上山。
耕紅說:主人,我有一個情況,不知對你是否有用?
我說:趕快講。
耕紅說:剛纔我經過亂葬崗時,看到一個比較胖的男人朝地心鬼窟走去,這個人與向掌官和吸血鬼找的胖子長得很像。
我當時就從椅子上彈起來,這半夜三更、荒山野嶺的極其恐怖之地,本地人絕對不敢靠近,更不會走進地心鬼窟,一定是鬼或者神經極不正常的人才會走進去。況且,這走進去的是一個胖男人,體貌特徵與張悶墩相符。
我問:耕紅,你看清楚沒有,這個胖子是否走進地心鬼窟?
耕紅說:我怕打草驚蛇,沒敢過於靠近觀察,他走下地心鬼窟洞口那坡地的,是否進去我沒有看清楚。
我說:那胖子是人還是鬼?
耕紅說:我距離比較遠,沒有看清楚是人還是鬼。不過,要說是人也說得過去,因爲他走路並沒有離地三分,而是站在地上走的,還發出了腳步聲。要說是鬼也說得過去,因爲他走路的背影比較僵直,邁動的腳、甩動的手也比較僵直。
我問:他拿什麼照明工具沒有?
耕紅說:沒有。
一個人進入地心鬼窟和黑咕隆咚的地方,沒有照明工具肯定是不能正常行走的,除非這個人有鬼怪附體,或者與鬼怪合作,這不是正應驗了師傅說的攝魂陣要藉助生人的魂魄和鬼魂才能啓動教會嗎?
我給江處長說:領導,我感覺走進地心鬼窟的胖子百分之九十九是張悶墩。
沒有張悶墩指向的時候,江處長萎靡不振,有了張悶墩指向的時候,江處長仍然萎靡不振,甚至還有恐懼的因素。我清楚,是不是張悶墩他都需要我進地心鬼窟走一趟,明顯是一場血戰,凶多吉少,所以一直不敢表態,不敢下指令。
這時候該我出面解圍了,我說:處長,地心鬼窟我去過幾次,情況熟悉,況且耕紅在裡面呆的時間較長,我帶着耕紅、皮皮、呦呦到地心鬼窟走一趟吧,我有十足的把握抓獲那個胖子。
江處長說:你上次和許華二深入地心鬼窟差點光榮了,這次我無論如何不允許你去,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我非常着急,幾乎咆哮着說:江處長,這是目前有關張悶墩最明顯的線索,明天五點以前是李梅等十三位弟兄的大限之日,我們要是不把張悶墩帶到他們面前,你負不起這個責!
這是我進入攝魂專案組以來,第一次和領導頂嘴,江處長對我的咆哮萬分詫異。
江處長悄悄向耕紅努了努嘴,我知道他非常擔心耕紅中途變卦,甚至懷疑它是向掌官、張悶墩派出來引誘我喪命的臥底。同時,江處長還擔心皮皮、呦呦進入熟悉的陰界領地後,一起對我發難。。
向掌官在耕紅體內的因素已經被我打得化成血水,紅兒對我忠心耿耿,耕兒要報我的救命之恩,劉玉嬌早就放棄了怨恨。也就是說,耕紅對我是忠心耿耿的。
我立即朝江處長堅定地搖了搖頭,江處長沉重地點了點頭,答應我的請戰。
江處長說:我同意你和耕紅、皮皮、呦呦一起下地心鬼窟抓捕張悶墩,但我必須帶十幾位偵緝隊員陪同。你想,你們到向掌官原先的大殿需要越過地心暗河,而暗河上的吊橋已經被向掌官毀掉,我們至少要搬幾架梯子給你們鋪路。
我說:領導,耕紅、皮皮、呦呦可以飛躍地心暗河,我可以喊鬼窟鳥王鷺沖天幫忙揹我過去,不用鋪路。
江處長問:鬼窟鳥王鷺沖天是誰?
我將我和許華二偶遇鷺沖天的事情告訴江處長。
江處長說:萬一鬼窟鳥王鷺沖天是一時義氣之詞、客套之詞呢?
我想也有這種可能,就同意江處長帶領十個偵緝隊員,攜帶木梯,悄悄隨我進入地心鬼窟抓捕張悶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