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悶墩清醒過來後,認罪態度很好,積極配合專案組審訊,在奔赴秀洲的路上,他就斷斷續續地開始交代掘墳盜屍的罪惡,我預感到以後的收魂、覈查掘墳盜屍將非常順利。
原來,張悶墩被張二妮和向掌官劫持進地心鬼窟以後,先是迫於向掌官的淫威,不得不答應掘墳盜屍的要求;後是在向掌官提供的絕色鬼女、鉅額財寶的誘惑下,想到奔波打工有時連飯都吃不飽、有時連一個像樣的牀鋪都沒有,三、兩月嘗不到女人,心甘情願按照向掌官的要求掘墳盜屍,先後後在黔州、酉州、秀洲盜掘了一百零二座孕婦墳墓,劃破孕婦屍體的肚子,取走孕婦腹內的胎屍,分別按照向掌官的要求送到亂葬崗、黑木崖和斷腸谷,用土罈子盛裝。罈子擺放的方式都是按照向掌官的安排用五個較小的罈子圍着一個較大的罈子;浸泡胎屍的白酒都是當地農村酒廠釀造的,其中,亂葬崗用的是苞谷酒,黑木崖用的是苦蕎酒,斷腸谷用的是高粱酒。
我問:孕婦和胎兒的魂魄你怎麼處理的?
張悶墩說:報告政府,我只是掘墳盜屍,沒有動孕婦和胎兒的魂魄半個指頭。
我問:你掘墳盜屍有哪些人和你一起?
張悶墩說:報告政府,一百多起掘墳盜屍案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沒有任何人陪同。
我想,張悶墩沒有向掌官和張二妮授權,根本看不到鬼魂,他和張二妮交代的都是事實,即張悶墩負責掘墳盜屍,附體鬼怪負責攝取孕婦和胎兒魂魄。
當日太陽要下山時,我們到達斷腸谷,如血的殘陽之光照射着斷腸谷,使斷腸谷顯得更加陰森恐怖,它像一個張開的血盆大口,似乎在等着我們,特別是那一仞阻攔在峽谷端頭的懸崖下的溶洞,像那張開的血盆大口黑咕隆咚的喉嚨,似乎要將我囫圇吸入。
我再也不敢相信張二妮這支吸血鬼了,這傢伙一肚子壞水,本次偵查結束後我一定要建議魯王判她丟進熔鬼窟,讓她鬼身全無。但是,我還是例行公事提審她,再次警告她配合端公和偵緝隊,實事求是講清楚究竟把張悶墩的人魂、雀陰、非毒寄養在斷腸谷什麼地方?寄養給誰的?
張二妮瑟瑟發抖,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賭咒發誓說她將張悶墩的人魂、雀陰、非毒都寄養在懸崖上最大的懸棺裡,棺主姓趙,具體姓名不詳。
我悄悄讓耕紅潛伏到最大的懸棺旁邊;用“鎮鬼符”灰揉搓子彈,讓狙擊手做好準備;在懸崖下一個隱蔽的荊棘叢中鋪好法毯、點燃“保魂燈”,準備必要時自己的人魂分離,魂魄飛上懸崖取張悶墩的魂魄;還讓大家戴好頭盔、穿好防彈背心,防止骷髏老鬼居高臨下襲擊。
然後,我在懸崖底下一相對開闊的地方擺好雞鴨豬頭,點燃香燭紙禮,準備先禮後兵。
香燭才點燃,牲禮的香味還沒有漂上去,懸崖上突然出現一個洪鐘般的聲音:崖下來者可是耕大師?
我仰頭望去,黑木崖空無一人一鬼,但我敢肯定這聲音是懸崖上發出來的。
正在疑惑之際,懸崖上最高處那口懸棺慢慢泛起了淡淡的紅光,越來越亮,竟然像火一樣。緊接着,一具高大的骷髏站在懸棺上,抱拳向我行禮。
我急忙一邊行端公大禮,一邊說:正是在下,請問前輩是——?
那骷髏老鬼說:老朽趙震南,前日受嶽超羣委託,寄養了一個生人的人魂、雀陰、非毒,耕大師是否要取回?
我說:趙老前輩,在下正是此意,急需將其用於拯救正在遭受塗炭的生靈。
趙震南說:耕大師,前日老朽不明就裡,不知是非,接受了委託,既然大師要將其用於拯救生靈,老朽馬上奉還,不知嶽超羣是否和大師在一起?
我拉過張二妮,說:趙老前輩,委託人嶽超羣在此。
趙震南說:嶽小妹,耕大師的要求你有什麼意見?
我心頭一震,趙震南在試探我,在確認張二妮是否健在。
張二妮說:趙老前輩,耕大師所言極是,你就按照他的要求,將張悶墩的魂魄交給他,也算還給我了,謝謝老前輩。
趙震南說:耕大師,我馬上將這人的魂魄放出來。
不久,張悶墩的人魂、雀陰、非毒慢慢從趙震南的懸棺飄出,慢慢飄下懸崖,來到張悶墩身邊。我立即念動“魂魄歸位咒”,張悶墩的人魂、雀陰、非毒慢慢飄進張悶墩的腦門,迴歸元竅。
張悶墩的魂魄剛一歸位,當即精神百倍,舉起雙手伸了伸懶腰,渾身骨骼“啪啪”作響,“啊”地一聲咆哮,緊接着像瘋子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將張悶墩帶到現場時,大家一致認爲他是一個魂魄不全、萎靡不振的受害人,認罪態度很好、陸陸續續交代掘墳盜屍罪惡的嫌疑人,就沒有給他戴手銬、腳鐐。
我看張悶墩像瘋子一樣狂笑、咆哮,情知不妙,立即大喊一聲:趕快銬住他!
幾個偵緝隊員迅速撲上去,張悶墩立即揮動粗大的臂膀,拿出橫掃千鈞之勢,幾個偵緝隊員當即被打得媽呀孃的慘叫,有兩個還滾下了山坡上的荊棘叢中。
我正準備指令耕紅攻擊張悶墩,耕紅看到張悶墩突然攻擊偵緝隊員,早就提着殺豬刀,朝張悶墩飛奔而去。
如果耕紅砍死張悶墩,我們就失去核查掘墳盜屍的主要人員,我立即喊:耕紅,刀下留人,打昏他。
平常之人的張悶墩此時好像着了魔,不但力大無比,而且動作敏捷,雙眼露着兇光,口中流着狂犬一樣的粘稠唾液,牙齒好像長了幾公分,惡狠狠地撲向我。雖然有耕紅竭力阻擋、奮勇打殺,但張悶墩臂膀一揮,將耕紅打出老遠。我失去屏障,躲避不及,也不敢硬接張悶墩的拳頭,被他一拳打在當胸,當即天旋地轉,感覺口中出現一股甜味——我被打吐血了。立即一邊搏鬥,一邊屏住呼吸,將血液強吞回去,防止血液噴涌而出。
被張悶墩當胸一拳之後,我突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低級錯誤,同時也中了向掌官設計的一個鬼局。
在“鍾馗堂”學習魂魄歸位法術時,師傅講過,三魂有天魂、地魂、人魂構成,七魄由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構成。一方面,這七個東西分別主宰人的喜、怒、哀、懼、愛、惡、欲。另一方面,七魄爲人身的血,這七個東西分別是眼睛、耳朵、鼻子、舌頭、身體、紅內臟、白內臟的血。前五項爲五根的血,五根以外是臟腑內臟之血。
讓魂魄歸位元竅,三魂要按照人魂、地魂、天魂的順序,七魄要按照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的順序。不然,這個人的神經頓時就會錯亂,變得狂躁不安,很容易被鬼魂附體。
離開“鍾馗堂”十多年,我從來沒有遇到張悶墩這樣這麼多魂魄一起離體的情況,對魂魄歸位順序掉以輕心,先在亂葬崗收回了張悶墩的天魂、屍狗、臭肺,後在黑木崖收回了張悶墩的地魂、伏矢、除穢,再在斷腸谷收回了張悶墩的人魂、雀陰、非毒。
我當時救人心切,心想如果按照順序讓張悶墩的魂魄歸位,必須先在斷腸谷收回張悶墩的人魂,再到黑木崖收回地魂,再到亂葬崗收回天魂、屍狗,再到黑木崖收回伏矢,再到斷腸谷收回雀陰、非毒,再到黑木崖收回除穢,再到亂葬崗收回臭肺。這樣一來,至少得四、五天時間,李梅等十三個偵緝隊員早就犧牲了。
這也是向掌官的高明之處,我和張悶墩分身無術,當時當地的交通條件,我在李梅等十三位偵緝隊員的大限之前無論如何也完不成收魂工作,必須走捷徑。一旦走捷徑,必須在每個地方一次將張悶墩被禁錮的魂魄收回,這樣做的結果是讓張悶墩神經錯亂,引來鬼魂附體,在短時間內結束我的性命。
但是,向掌官沒有預料到,耕紅已經歸順於我,恰到好處地阻擋了張悶墩對我的攻擊,保住了我的性命。
想到鬼魂附體,我強忍疼痛,定睛一看,張悶墩身上居然附了十多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土匪鬼魂,正凶神惡煞地駕馭着張悶墩朝我衝來,怪不得張悶墩臂膀一掃就將三個偵緝隊員打趴下,一拳就將我打吐血。
我連續向張悶墩狠狠砸出幾把“陰彈子”,耕紅也一刀砸在張悶墩的天靈蓋上,一聲聲鬼嚎之後,附在張悶墩體內上的土匪鬼魂被逼出體內。剛一出體,就被“陰彈子”打得渾身起火,鬼骨慢慢散落一地。
張悶墩“啊”地一聲慘叫,像一頭小水牛一樣,“轟”地一聲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偵緝隊員一擁而上,將他戴上腳鐐、手銬。
我用端公針探刺張悶墩的人中,他慢慢睜開眼睛,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說這個孕婦在找他索要孩子,一會兒說那個孩子在找他報殺母之仇,一會兒說一羣孩子在找他索要魂魄,一會兒說一羣孩子在找他索要肉身,神經明顯錯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