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卷題記:《天師密集》曰巫教有詭,曰九宮連屍局,於特定之域選九宮之位,符咒佐之,誅帝王、聖賢、隱士、童仙、文人、農民、工人、商人、武士各一,則九宮之位暴斃九百九十九衆。武士居中格,中格後啓,則九宮暴斃千二百之上,人絕,畜補。符曰……;咒曰……;破解之術爲……
回到偵緝所,專案組已經將向掌官送往縣城,羅所長讓我迅速處理在手女鬼,和他一起趕往專案組報到。在手女鬼是查證向掌官生活作風問題的重要關係人,我和趙大、紀委的人員將她帶到辦公室,她已經從過度驚嚇中回過神來。我仔細一看,這分明是劉玉嬌的翻版,如果不是鬼身的話,我肯定認爲抓錯了人!我思緒一下混亂了,氣血直衝腦門,她和劉玉嬌到底是什麼關係?和我戀愛的到底是這個女鬼,還是劉玉嬌?
趙大見我目瞪口呆地座在那裡,半天不發言,清了一下嗓子,說:本官是大陰國鬼事偵緝一處處長,現在按照大陰國律令訊問你,你要如實回答,若有虛假供述將加重處罰。報上姓名?
這女鬼將遮在臉上的長髮向腦後飄逸地一甩,露出了整個臉龐,修長的瓜子臉、粉嘟嘟的麪皮、水汪汪的眼睛,和劉玉嬌一模一樣,她向我們拋了一個媚眼,說:耕哥哥,妹妹的手都要捆斷了,先鬆一下繩子,好嗎?
這聲音、動作分明就是劉玉嬌。
就在這一笑一顰之間,紀委那老哥哥被迷得眼睛直勾勾的,合不攏嘴,不停地吞嚥口水,偶爾還有一絲口水掉出嘴外,身子似乎在往女鬼靠近。我知道這是女鬼在迷惑我們,很多英雄都過不了這一關。我悄悄念起咒語,“捆鬼繩”驟然緊縮,女鬼痛得“哎呀”一聲驚叫。就在我念咒之時,趙大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女鬼嚇得癱座下去,紀委那個老哥子迅速端正了身子,停止吞嚥口水。
趙大說:報上姓名。
女鬼不敢使用媚術了,哭啼啼地說:報告趙大人,小鬼劉玉娥。
我大吃一驚,爲什麼她的名字與劉玉嬌只相差一個字?
趙大問:哪裡人氏?
女鬼問:荒溪人氏。
趙大問:生前家庭情況?
女鬼說:父親劉國凡,母親田敏敏,同胞妹妹劉玉嬌。
我腦袋更加大了,感覺氣血馬上就要衝破腦門,噴薄而出。
趙大問:前世因何死亡?
劉玉娥咬牙切齒地說:六年前,小女還在縣城上高二時,因爲父親與向掌官交往較深,我經常到向掌官家玩耍,向掌官居然在我的飲料中下了藥,在我迷迷糊糊的渴求中,比我爸爸還大兩歲的向掌官佔有了我。最近我才知道,向掌官給我下了“蠱媚蟲”,我心理上非常反感他,但不反感還好,一反感就非常想與他求歡。此間,向掌官還偷拍了我們一起睡覺的裸照,威脅我如果告發,或者不和他一起睡覺就將裸照公諸於衆。我一個高中學生,年少青春,非常害怕走漏名聲,就一邊讀書,一邊做向掌官的情婦。半年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不敢給父母講,向掌官也去省城談生意了,一直聯繫不上,我悄悄到一個私人診所墮胎,不料大出血死亡。除了向掌官,沒有人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
趙大問:你爲什麼不去報到投胎?
劉玉娥說:在我報到投胎的路上,向掌官攔住我,先是向我賠禮道歉,再是傾訴思慕之情,讓我繼續陪着他,允諾給我世界上最好的生活。我心理上雖然反感向掌官,但想着我們的裸照就後怕。同時,那“蠱媚蟲”讓我反感時就想與他快樂,還有一股我說不清楚的力量強制着我不去陰界報到,我又返回向掌官身邊,一直到現在。
趙大問:你是鬼,向掌官是人,他攔你回來幹什麼?
劉玉娥說:向掌官是個色狼,他看上了哪個漂亮的女人,就千方百計誘惑、下春藥。有些人意志稍微堅強搞不定的,就讓我附在她身上,勾引她和向掌官睡覺,至今沒有一個漏網的。
趙大問:你勾引了哪些人給向掌官?
劉玉娥說:前前後後有四十多個了,有中學的李校長、杭老師,有醫院的張醫生、羅醫生,有政府的呂主任、米站長……
我止住趙大發問,咆哮起來:劉玉嬌可是你的親妹妹,你也忍心下手嗎——?
劉玉娥哭着咆哮迴應我,說:我不勾引我妹妹給他,向掌官就要誅殺我。他要我妹妹不只是看她漂亮,關鍵是要我附在她身上,殺了你——!
我後背開始發冷!
我問:向掌官爲什麼要你誅殺我?
劉玉娥稍微平靜一下,停止了咆哮,哭着說:向掌官在荒溪佈置“五鬼攬官聚財局”多年,在這個局的支撐下,這一帶的財富大多流進他的腰包,這一帶的官員大多被他排擠,他可能已經成爲商人直接轉爲副縣級幹部的最佳人選,甚至是副縣長。但是,他隱約發現你捉鬼驅怪本領高強,有朝一日極有可能破除這個局。他經過反覆推算,發現你是他的剋星,就勒令我勾引我妹妹和他上牀,然後在我妹妹身上施法,讓我附在我妹妹身上。你在車上遇到妹妹被扒手盜竊、妹妹喊你到河灘夜遊、偵緝所失火、羅所長給妹妹做媒,等等事宜都是向掌官布法操作的,目的就是要誅殺你;最差也要讓你與我妹妹發生關係,廢除你的端術;或者將你驅除偵緝隊員隊伍、趕出荒溪。誰知你法力深厚,反而抓獲了我們。
我腦袋一片混亂,不知道接下來該問什麼。
劉玉娥又開始交代:耕大師,你知道嗎?你我交往雖然不多,我發現你纔是我的真愛,但我明白我一個被向掌官玷污多年的女人沒有資格說愛你,我明白這是一場沒有結局的人鬼孽緣,我明白這是在奪我妹妹之所愛。我在河灘完全可以殺死你,但我放棄了,因爲我實在捨不得下手。在煤礦回鎮上的山溝裡,我知道你在飲料中下了符咒,但你的符咒法力淺薄,對我不起作用;同時,你挑逗我的手法太拙劣了、太青澀了,我假裝中計,故意向你透露了不該透露的信息,因爲我知道你在對向掌官下手,我早就想逃出向掌官的魔掌。雖然你有誅鬼手段,但當晚你沒有攜帶法器,我完全可以殺死你。我之所以沒有下手,只想你和我,不,和我妹妹發生關係,廢除端術,成爲一個平平常常之人,遠離這是非之地,遠離這險惡的戰鬥,和我妹妹平平安安度過一生。我求求你,耕大師,我妹妹是無辜的、無辜的,她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受害者,不但向掌官害她,你也在利用她。她雖然和向掌官上了牀,但那是在我的迷惑之下做的事,她清醒的時候是非常愛你的,做夢都在說非你不嫁。我願意被打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換取你放我妹妹一馬。
我沉默着,眼淚奪眶而出。
劉玉娥淒厲地尖叫一聲:耕大師,放我妹妹一馬,行還是不行,你說話呀——
我崩潰了,這接近一個月的工作原來是一出驚心動魄的諜戰劇、一部哀婉纏綿的愛情片,我在使用美男計,劉玉嬌、劉玉娥姐妹也在使用美人計;我在計算向掌官,向掌官也在算計我,連羅所長自認爲高明的做媒都是向掌官背後施展邪術操作的;劉玉嬌一邊和向掌官上牀,一邊發瘋似的愛我;要不是本人受師傅教育多年,定力深厚,不然早就橫屍河灘,或者廢除了端術。
我不恨劉玉嬌姐妹了,至少不反感她們了,感覺她們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特別是劉玉嬌居然同時做了我和向掌官的棋子,一枚隨時都可能要被拋棄的棋子。
我立即爲劉玉娥寫了一張陳情表,將她交給趙大帶回豐都,特別囑咐趙大路上多多關照劉玉娥,早日安排一個好人家讓她投胎轉世。同時,我也讓劉玉娥安心上路,我會力所能及地關照劉玉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