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捧着食盒的小太監排着隊進來, ,飯菜轉眼間就擺了一桌子,我吞了口口水, 這飯菜真豐盛啊, 有……還有……, 每盤菜都搭配的五顏六色, 擺出各種花式形狀, 看着煞是好看,就是看不出是什麼。
“吃吧。”雷豐瑜對我說。
我坐下來,拿起筷子。奔着一盤唯一能看出來是肉的東西夾去。
吧嗒!紅燒肉從我筷子上掉了下去, 我手上打着夾板,這筷子拿的很不得勁, 那肉又滑溜溜的。
掉回盤子的肉被另一雙筷子夾起, 夾着送到我嘴邊。
“我, 我自己能行。”我把手邊的一碗湯倒進白飯裡,拌了拌悶頭往嘴裡扒拉。
紅燒肉停在空中半晌, 夾了回去。
氣氛有點冷,不是我不想給他面子,只是不敢給他面子。
“朕今天聽白瑪公主講了講吐蕃的事,講到那個天音女神的事時,朕乏了, 沒聽清。”冷了片刻, 雷豐瑜說道。
“天音女神?這個我知道。我哥曾給我講過。”我說。
“那你也給朕講講。”
“那是流傳在我們大雪山附近的一個傳說。傳說卡瓦博格雪山的山頂有一處聖湖……”我說着, 這故事每說一次, 裡面的人物好像都更加清晰。
這時一塊紅燒肉被夾到了我的嘴邊, 我沉浸在故事情節中,想也不想的一口就吃了。
“天音女神來到人間, 愛上了人間的一個放牛……”又一塊魚被夾到我嘴邊,我又一口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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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手挽手在雪山腳下漫步……”又一個什麼送到了我嘴邊,我稀裡糊塗的又吃了。
“一個風雪交加的日子……呃!”我打了個飽嗝,一個故事沒講完,我卻已經飽了。
我擡頭,看着對面筷子上夾着菜伸過來的那個皇帝,愕然的住了嘴。
“飽了?”雷豐瑜問。
“唔!嗯!”我支吾着不知道怎麼回答。
雷豐瑜把筷子上的菜夾回去放進自己嘴裡吃掉。對我擺了擺手,“回去吧。”
我跳起來,掉頭跑出了紫微宮。
看着那個逃也似的身影,雷豐瑜搖了搖頭,轉頭問壯壯,道:“這主意誰想出來的?”
“齊燕,風不服,嗯,嗯……”
“嗯?”
壯壯知道雷豐瑜眼裡不容沙子,這事瞞不過,只能坦白道:“還有我。”
“把那兩個也叫來。”雷豐瑜說道。
“是。”
稍後風不服和齊燕都被叫了來,雷豐瑜手指衝三人轉了轉。
三個人都老老實實的背轉了身去。
雷豐瑜在三人屁股上一人給了一腳,將三人踢成了滾地葫蘆。
“擅做主張該罰,不過,昨天朕也有不是,讓你們受累了,一人去賬房領一百兩銀子的賞吧。”雷豐瑜說道。
“謝陛下。”
央金的事沒提!沒提那就是照這麼着一直下去了。其實這何嘗不是一個折中的好辦法呢!
……
某皇帝在那有賞有罰的時候,我到了尋龍殿。
到尋龍殿是來給噶爾多吉拿藥的,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總要叫他再吃幾天藥調理一下。
可是到了尋龍殿,卻發現這裡已經是人去屋空,傑布走了,連同他的隨從一個不剩,行李也全沒剩下。
抓住一個打掃的小太監問了問,說是皇帝有命:吐蕃來的一個不留,全都要離開皇宮。
我只能無精打采的離開,以後肉沒有地方蹭了,而御花園裡不知道能找到哪些藥給噶爾多吉用。
突然我驚跳了起來,“一個都不留!”我發足向寶盈殿跑去。
寶盈殿外我搭了一半的帳篷已經被完全搭好,但裡裡外外不見噶爾多吉的身影,只有桌子上兩個扣在一起的盤子。
我掀開盤子,盤子里扣着整整齊齊的半條烤好的魚,盤子下壓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別忘記吃。
我頹然跌坐在椅子裡。
有時候我真能理解月兒爲什麼要追求權勢,如果我不是一個差巴,如果我是龍大將軍那樣權勢滔天、富可敵國的人,……,哎!
……
我自這天起正式成了雷豐瑜的侍衛。
這工作其實不累,每天晚上站崗三個時辰,其餘的時間就沒什麼事了。
雷豐瑜睡眠真的不好,他一晚上頂大就睡個兩個時辰,還往往要飲點酒或者是喝點藥才能睡着,而他睡不着的時間裡,他有時看書,有時練劍,有時候在御花園遛彎。
而我的崗也由尋龍殿的那張龍牀,而不得不隨時變換成書房、校場、御花園。因爲齊燕跟我解釋了軍人和侍衛的不同,軍人的崗是固定的,守護的是一個地方,而侍衛的崗是移動的,因爲侍衛守護的是一個人。
至於由密道跑出宮遛彎的事,到目前爲止我還沒遇到過,不知道算不算是走運。
不過他最多的時候會去尋龍殿。坐在尋龍殿裡發呆。
雷豐瑜今天又來了尋龍殿,坐在臨窗的一個方桌前,看着方桌對面的空椅子。
我站在他身後,也看着那空椅子。
我現在站在雷豐瑜身後,看着他對面的那個空椅子。
雷豐瑜常對着那個空椅子說話,說朝中發生了什麼事,說他自己又讀了什麼書,還一幅跟對方探討的語氣。
我有時候真覺得他對面那個椅子裡,說不定真坐着一個人,一個青衫的書生。
“手還疼嗎?”雷豐瑜此時就語聲溫柔的說着話。
那書生兩腳不沾地的嬌貴,不知道怎麼打的那麼多勝仗!
“手還疼嗎?”雷豐瑜繼續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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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書生如果不死,他又是腳不沾地的那種活法,以後保不準就成了嘎姆那樣了,不知道變成嘎姆那山一樣體型的書生,雷豐瑜還這麼愛他嗎?
“央金,央金?”
“啊!”我回過神來,“陛下,有什麼吩咐咩?”依稀記得雷豐瑜剛纔確實說了什麼,但他經常對那空椅子嘀嘀咕咕的,所以我也沒覺得那是跟我說話。
“朕問你手還疼嗎?”
“不疼了。”我說。
“過來給朕看看。”
我把手伸過去。
雷豐瑜解開我手腕上的布條,鬆開夾板。
雷豐瑜的手很漂亮,他的手指特別長,那是一雙天生靈巧的手,但經過長年的磨練,又非常穩定有力,噶爾多吉的手也是這樣的手。
想起噶爾多吉,我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
“活動一下試試。”夾板取下來,雷豐瑜說道。
我依照他的話,活動了幾下手腕。
“怎樣?”雷豐瑜問。
“不疼,只是有點僵。”我照實說。
“綁了這幾天,難免的。”雷豐瑜再次抓起我的手腕,另一隻手在我手指手掌間揉搓按摩着,“慢慢的活活血就會好的,不過暫時還不宜太過用力。”
我看看我的手腕。手腕上的腫已經消了,不過黑紫的一片淤血還沒有散去,知道他所說不假,點了點頭。
“明日騎馬時要小心。”雷豐瑜揉完一隻手,又換另一隻手按摩着。
“明日騎馬?”我問。
“明日就是秋獵的日子了。”雷豐瑜說道。
“哦!”在這宮中對日子就沒什麼概念了,原來已經入了秋。
“狩獵要帶我去?”我問。
“怎麼,不想嗎?”雷豐瑜說。
“當然想。”是非常想。那樣就能看見我哥他們,看見東嘎將軍,看見噶爾多吉。
“去吧,今晚好好休息,明早天亮就出發。”雷豐瑜放開我的手,說道。
我忍不住歡呼一聲,總算能正兒八經的睡一覺了,這種晝伏夜出的日子,偶爾一天兩天行,日日如此還真是難熬。何況明天就能見到那一羣做夢都想見的人。
“等等。”雷豐瑜又把我叫住了,然後他不知道從哪掏出個馬鞍,“東西就要人用,不用放久了反而會開裂,這個給你吧。”
“好鞍!”我這個放牛的差巴,對於別的或許看不出,但這馬鞍的好壞卻是識貨的。上好的樺木,活做的細緻,上面蒙的皮料也是上好的,用手摸上去光滑寬厚的手感,坐上去肯定老舒服了。
見我愛不釋手的樣子,雷豐瑜笑了,“要不要試試?”
我搖了搖頭,“這馬鞍雖好,卻不適合我的馬。”這馬鞍太寬太大了,該是用在雷龍戰騎那樣的大體型馬身上。
雷豐瑜突然神秘兮兮的對我眨了眨眼睛,又勾了勾手指,說。“我這裡有一匹特別好的馬,堪稱天語第一神駒,要不要把這鞍配上去試試看。”
“天語第一神駒!”我兩眼放光。睡個好覺什麼的已經被第一神駒一蹄子踢到卡瓦博格雪山去了。
雷豐瑜笑着對我招了招手,“跟我來。”
我抱着馬鞍跟在雷豐瑜身後,出了尋龍殿,走了好半晌來到一個地方。
“御馬監!”我讀了讀那道大門上的橫匾,知道這裡就是雷豐瑜心心念念總想把風不服弄來的地方。
雷豐瑜這次是光明正大的出來溜達的,所以出了尋龍殿後,就有侍衛跟上來,也有值夜的太監在前面挑燈照亮。
這時前面挑燈的太監,上前拍響了御馬監的大門,扯着嗓子喊:“陛下駕到。”
下一刻御馬監的門開開,然後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這種場面我現在見的多了,也沒什麼驚奇的。
只見雷豐瑜指着其中一個,四方國字臉,濃眉大眼的漢子,說道:“苗橋,把雲影牽來。”
那人領命去了,不多久牽來一匹馬。
一見那馬,我長大了嘴。
通體雪白的毛,蓬蓬鬆鬆的如同天上的雲朵,雙目黝黑明亮,神情高傲的仰着脖子,四蹄高擡輕落,步態輕盈優美。隨着它腳步移動,它額頭上的寶石額鏈熠熠生輝,它脖子上的金珠鈴鐺輕輕搖曳叮咚作響。
這就是天語第一神駒?
我合上張的過大的嘴邊,搖着頭打了個哈欠,覺得還不如回去睡覺呢!
其實對於神駒應該什麼樣,我也沒有個一定的概念,覺得要麼是跑的特別快,要麼是性情特別烈,要麼是特別通人性。在我的概念裡卻絕對沒有模樣特別好看這一條。
眼前的這匹馬,或許光彩照人不同凡響,但在我看來它跟嘎姆總是揣在袖口裡的那隻巴兒狗,實在也沒有什麼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