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媽,被媽聽到,會過來罵你的。”白莫寒玩笑似的說了一句,又看了朵朵一眼,“這樣過去媽會擔心朵朵的吧?”
“先帶朵朵曉楓家找小憂吧,不然一會兒婉白過來看到,該多心疼啊!”塗輕語說完又忍不住抱怨了塗苜幾句,才帶着朵朵去洛凡家了。
王慧準備好晚飯的材料從廚房出來,客廳裡面已經沒人了。
塗輕語只顧着氣塗苜,忘記告訴王慧離開的事,而王慧不知道先前的事,還以爲塗輕語和白莫寒在樓上,便上樓去找。
塗苜房間的門半掩着。
王慧推門進去,見塗苜躺在牀上,房間內窗簾拉了一半,有點昏暗。
還以爲塗苜是睡着了,王慧悄無聲息的關門退了出去,下樓時還唸叨着,這兩人去哪兒了……
……
塗苜聽着門關上,知道王慧離開了,仍沒有出聲。
心裡亂亂的回想之前的事,塗輕語失望的表情好像重石壓在心口,朵朵這會兒肯定還在哭吧?
那個笨蛋遇到事情沒有解決的頭腦,哭泣便成了發泄圖徑。
明明是個只會哭的笨蛋,不過是臉蛋長的好一點而已,卻也不難找到比她更漂亮的,自己在學校那麼受歡迎,想要什麼樣的女生沒有?
爲什麼要執着的去喜歡那種笨蛋!
連什麼是喜歡都不懂的笨蛋!
一邊自暴自棄,心中卻總有個角落暗自擔心朵朵,塗苜煩躁的把被子踢下牀。
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朵朵的呢?
塗苜回想自己第一次心動,似乎是在十三歲那個夏天的夜晚。
林悅的突然出現,讓林婉白和南昊之間出現了一些矛盾,朵朵暑假那段時間寄住家裡,每晚都要抱着被子,去塗苜房間找他一起睡。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朵朵喜歡和他睡,聽他講故事,塗苜一直都很坦然。
直到那一天。
那是個陰天的下午,塗苜去上鋼琴課的時候,林繁晴下樓來找朵朵。
單獨和朵朵說了會兒話後,林繁晴騙王慧說和朵朵去附近的公園玩。
公園很近,該是不會迷路的,王慧放心的同意兩人出門。
結果卻是林繁晴帶着零錢出門後,和朵朵一同乘坐公交車,去往林悅所住的地方。
正在上課的塗苜完全不知道這些事,王慧也被騙了。
朵朵智能不足,一直比同齡的孩子要落後很多,這讓大家都下意識的覺得比她還小的林繁晴也不會多聰明。
一種移情的誤導。
加上林繁晴從小就漠漠寡言不愛說話,衆人便更不注意她。
可惜林繁晴與朵朵不同,她很有耐心的帶着姐姐混進了林悅所住的小區,埋伏在地下停車場中。
兩人人手一根棍子,等林悅回來。
和朵朵不同,林繁晴懂事起就懂得很多,看到塗輕語和白莫寒針插不進去的恩愛,以比自家父母總是有些彆扭的相處方式——南昊一直存在的愧疚感,林婉白雖然妥協卻解不開的心結。
雖然二人也恩愛,但她能感覺到家裡的氣氛和塗苜家的不一樣,加上朵朵的與衆不同,林繁晴從小生活的環境並不算十分合樂,那是一種很沒安全感的感覺,好像這個家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分散。
她想,姐姐雖然人笨,但心裡也有一些感覺,所以才更喜歡塗苜家。
姐姐有塗苜的喜歡寵愛,但她沒有,因此養成了少言的性格,凡事悶在心裡自己捉磨,有事也自己抗着。
直到林悅突然出現,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才意外讓林繁晴知道了一些往事。
原來爸爸從前是那樣的人,媽媽也……
對於破壞自己家庭的壞阿姨,林繁晴懷恨在心,帶着朵朵來尋仇。
她不是沒想過自己來,但小小的身體能當什麼?打人估計也不痛不癢的,找別人幫忙又會露餡,想來想去只有朵朵最合適。
“一會人過來,我們狠狠的打,千萬不要手下留情知道嗎?最好一棍子就把她打暈倒。”林悅回來之前,林繁晴爲朵朵做着戰前動員。
“不……不會被警察抓嗎?”朵朵怯怯的握着手中的木棍,很是擔憂的問。
“不會,我們這是在爲媽媽出氣。”林繁晴理所當然的說。
也是爲自己出氣。
如果沒有林悅這個女人的突然出現,家裡的氣氛不會尷尬成那樣,朵朵尚能躲去塗苜家裡,但自己呢?
不是不能,但林繁晴不想,遇到任何事她都不想逃避。
“真的不會嗎?”朵朵不放心的看着妹妹,心裡害怕,但又爲她那句爲媽媽出氣心動。
林悅來的那天,氣焰囂張的,確實把媽媽氣得不輕。
朵朵雖然笨,潛意識裡也會想保護家人和親近的人,在妹妹又一次鄭重點頭保證不會之下,傻呼呼的放了心。
接下來就是等。
等到天都快黑了,才見到昨天停在樓下的紅色矯車開進停車場。
朵朵抱着棍子暈暈欲睡,被林繁晴戳醒了,迷迷糊糊剛要問話,就被林繁晴伸手捂住嘴。
“別說話,我們過去瞧瞧。”林繁晴用稚氣未褪的聲音說着冷靜的話,拉着朵朵的手從並排停着的車尾後面悄悄移過去。
來到林悅那輛車後,剛好女人停好了車,推開車門下車,步伐搖曳的款款往前離開。
林繁晴衝朵朵打了個手勢,舉着棍子衝了上去,一棍打在林悅後頸。
朵朵很愛護家人,怕妹妹受欺負,忙也跟着衝上去支援。
她聽話的按照妹妹之前吩咐,用盡力氣打下去。
這下子要比林繁晴的力氣大多了,又剛好打在林繁晴之前打過的地方,一下子就把林悅給打倒在地。
林繁晴衝上去補了幾棍,朵朵也跟着一通亂打,林悅唉叫不止的同時終於看清了打自己的人的模樣,竟然是兩個孩子!
而且很眼熟!
她略一回想,便想起這是南昊和林婉白生的兩個女兒,心中大怒,大聲喊道,“南昊知道你們打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林繁晴纔不管她說什麼,朵朵卻是因爲這一句話哆嗦了一下。
手下稍頓的時候,就被林悅忍痛奪下棍子。
朵朵完全怔住。
林悅奪下棍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擋了林繁晴砸下的棍子,在林繁晴小身體被震的退後之際,一棍子砸向朵朵……
林繁晴看事不好,對朵朵叫了一聲,“跑!”
朵朵遲鈍,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眼看棍子就要落在朵朵身上,林繁晴咬牙撲了過去,替朵朵捱了這一下。
好在這一棍打在肩上,加上林悅被打得不輕,用不出太多力氣,林繁晴沒有重傷,但也耐不住痛跪了下去。
朵朵嚇壞了,抱着妹妹心急的叫着,“妹妹,妹妹……”
“笨蛋,你倒是跑啊……”林繁晴恨鐵不成鋼的看着笨蛋姐姐,擔心同時心中也慰帖着,被朵朵沒丟下自己一個人逃走的行爲感動着。
林悅可不管別人姐妹情深,一心只想着打回去報仇,忍痛提着棍子起身,朝二人過去。
千鈞一髮之機,塗苜在這時候趕到,冷冷喝止一聲,“住手!”
林悅一怔之際,塗苜衝過去,將女人手上的棍子奪下來,鬆了口氣。
那廂朵朵不哭了,很有血性的抱起妹妹往外跑,想找人救命。
她哪裡知道林繁晴傷的如何,只看着妹妹倒在懷裡就嚇壞了,這會兒一心只想救妹妹。
塗苜看得心疼又哭笑不得,冷聲道,“林朵朵,你幹什麼去!”
朵朵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頭,這才發現來人是塗苜。
見到從小到大最依賴的人,朵朵的眼淚流下來,抱着林繁晴上前,像個委屈找大人告狀的孩子。
“木頭哥,妹妹……妹妹不動了……”
“我很好……”林繁晴無奈的說。
她剛纔只是被塗苜的突然出現嚇到,纔沒聽到朵朵叫自己的名字,哪裡就不動了?
瞧朵朵擔憂的模樣,倒像她死了似的。
不過見姐姐這樣擔心自己,林繁晴還是很感動的。
林繁晴從朵朵懷裡掙扎着下了地,除了左肩疼一點之外,沒什麼其他傷處。
朵朵見妹妹和從前一般活蹦亂跳的,總算放心了,終於破涕爲笑。
“走吧。”塗苜招呼二人回去。
林悅不服,還想上來理論,被他一個冷冷的眼神嚇回去了。
林悅看着塗苜不算低矮的身材,驚人的凌厲氣勢,很像那個可怕的男人,萎縮了不敢上前,只能帶着一身傷打電話給警察。
塗苜根本不在乎她找誰,帶朵朵和林繁晴離開停車場。
在路上攔了輛車,塗苜上了副駕駛,朵朵和林繁晴坐在後座。
兩人衣上沾了不少的灰塵,多少有些狼狽,朵朵的眼睛又哭紅了,看着十分好欺,連司機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塗苜剋制着不去哄朵朵。
他今天找到這裡可不是巧合。
姐妹二人這麼晚不回家,家人都十分擔心,好在王慧知道朵朵是和林繁晴一同出門的,林繁晴平時很穩重,大家纔沒太擔心,但也是打電話給老師同學找人。
塗苜是知道昨天林悅來鬧過,他凡事和白莫寒一樣喜歡往壞處想,就想着會不會林悅找兩個孩子報復,把人綁架了什麼的。
於是就查到林悅的地址,結果上樓卻沒找到人,塗苜到地下停車場,想看看林悅的車是不是在,就撞見了朵朵和林繁晴遭遇危機。
“以後不準再帶朵朵做這麼危險的事。”塗苜回頭,冷眼看着林繁晴,心中一片風雨欲來,“你喜歡送死是你的事,別拉朵朵一起。”
他說話向來不留情面,林繁晴早已習慣,也不覺得氣,只是別開眼,漠然的盯着車窗外飛逝的景物,淡淡道,“我知道了。”
回到家後,塗苜找了個理由遮掩過去,林繁晴冷聲附和了兩句,朵朵則不敢說出真相。
王慧好生勸着兩個孩子多吃了些飯菜,才讓林繁晴上樓去了。
朵朵則繼續留在塗家。
十三歲的朵朵早不用塗苜監督着洗漱收拾,吃過飯後水果,上樓洗臉刷牙,然後回房間抱着被子,去塗苜房間找塗苜。
對於朵朵在塗家一直和塗苜睡一張牀的事,其他人都不甚清楚,只有王慧撞見過幾次——是在朵朵起晚了的時候,塗苜已經離開房間,她卻仍在塗苜牀上睡的香甜。
王慧見了也沒說什麼。
朵朵若是個智商正常的女孩子,她一定會管管,但朵朵和常人不一樣。
在王慧心裡朵朵多大都是個孩子,她的表現也一直像個孩子,塗苜又早熟又穩重,怎麼也不會對個孩子起心思。
朵朵更是不懂那些事。
王慧不覺得這二人有什麼男女有別,還不止一次囑咐塗苜晚上記得幫朵朵掩好被子。
朵朵進門的時候塗苜還沒洗漱回來,她便一個人爬上牀,靠在牀頭等塗苜。
塗苜吹乾頭髮後回來後見到朵朵,沒有嚮往常一樣摸摸她的頭髮叫她睡覺,而是過去掀開被子上牀,背對着朵朵躺在一邊。
牀很大,睡三個人都不會擠,塗苜有意避開朵朵,中間便空出一大塊來。
朵朵感覺到異常,爬過去推了推,“木頭哥……”
塗苜不理她。
“木頭哥……”朵朵慌了,在一起這麼久,塗苜不回她的話的時候肯定就是生氣了。
她怯生生的伸手推塗苜,見塗苜沒有反應,伸手去搬塗苜的臉。
塗苜被臉上作亂的手弄得心煩,轉頭瞪朵朵,“你幹什麼?”
“木頭哥別生氣……”朵朵摟着塗苜的脖子貼上去討好,“朵朵很乖……”
“乖?”塗苜冷哼,“我看你一點都不乖,還越來越有主意了!林繁晴叫你,你就跟她去,我以爲你只聽她的就好了。”
塗苜說不出自己的擔心與害怕,只能把原因都推到林繁晴身上。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當看到林悅舉起棍子朝朵朵砸過去時,心中那種怕失去朵朵的恐懼佔領了一切。
不過是木棍而已,再用力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砸死人,但他當時就是被嚇壞了。
很討厭情緒被朵朵這般左右。
明明自己是那麼冷靜的人,不該爲這點小事就失態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