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曉楓的笑容漸漸消失在臉上，取而代之的是失落。
“到時候我們要怎麼說呢？如果實話實話……媽會不會就不讓我們帶孩子了？”
這個難題洛凡之前就想到了，解決的問題也只有一個。
他和塗曉楓在一起，早晚都會被塗父塗母知道，就算沒有孩子的事，也不可能一直逃避。
坦白只是早晚的事。
不如趁這個機會。
“這件事交給我……”洛凡伸手摸上塗曉楓發頂，輕輕的揉了揉，而後手慢慢向下滑到他頰臉上，拇指摩挲着他下脣。
“我會解決好的，你不要擔心。”
“我怕爸媽知道會揍你……”塗曉楓嘆了口氣，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不然我們去找二哥幫忙？他那麼厲害，肯定什麼事都能解決。”
“他再厲害這種忙也幫不上。”洛凡苦笑，“你姐懷孕的時候，他不也一樣要求阿姨和叔叔？”
塗曉楓想想也是，不出聲了。
“不用擔心，無論是孩子，還是說動阿姨，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爲你達成心願。”
洛凡說着低頭，在塗曉楓脣間印下一吻，脣角與他脣角輕輕磨蹭，“無論多難，我都會做到的。”
塗曉楓即感動又安心，先前心中冒出的消極想法，都隨之煙消雲散。
雖然仍然會有對未來的不確定，但不覺得害怕了。
“洛凡。”突然一道聲音插進來。
二人分開，同時轉過頭。
洛凡之所以買這棟小區，除了地段好位置方便，還因爲小區的管理很嚴格。
然而再嚴格也免不了會有漏洞，比如現在站在面前的男人，明明不是小區裡的住戶，竟也混進來了。
“你來這裡有事嗎？”他看着男人問，溫柔的表情傾刻間冷下來。
倒是塗曉楓，認出來人是洛青峰後，免不了有些訕訕。
“洛叔叔。”洛青峰再不好，也是洛凡的父親，因此他雖然不喜歡這個男人，還是禮貌問好。
洛青峰不屑撇嘴，看都沒朝塗曉楓看一眼，一直滿面怒顏看着洛凡，“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光天化日的兩個大男人在一起摟摟抱抱，還親上了，洛凡，我不在的幾年，你倒是越來越放縱了，連男人都……”
“閉嘴！”知道洛青峰說話一向難聽，洛凡在他說出更難聽的之前打斷他，生怕他口不擇言傷害塗曉楓。
“你來找我什麼事？”他凌眸問道。
“什麼事？”洛青峰氣得不輕，指着洛凡大聲道，“我是你爸爸！我出獄半個月了，你一次都沒來看過我，你是不是當我死了？”
“你是我父親，我也說過會養你到死，城郊那處公寓很適合你，贍養費我也每月都打給你，你若有什麼不滿，可以自力更生。”洛凡淡淡道，完全沒將他放在眼裡。
“放屁！”洛青峰炸了，“每個月三千塊的生活費，你當你爸是你養的狗啊！你現在帳戶上存款的零頭都比這多吧？”
他半個月前出獄，被洛凡安排在城郊一處新的公寓中，房子不錯，也有贍養費可領。
最初幾天是覺得還不錯，畢竟他一直認爲洛凡玩遊戲沒什麼出息，能給他這種生活已經不錯，說不定是強撐着面子。
然而，當他適應了新生活幾天後，發現洛凡不想想像中那般落魄，竟然是一個挺有名的遊戲公司的總裁。
後來，問了幾個從前的老朋友之後，他才知道洛凡現在的生意遠比他當年要做的大。
只要搭上兒子這條大船，他就還能東山再起，重新享受往日榮光，過上比從前更錦衣玉食的生活。
說不定還能利用洛凡如今的地位和人脈，重現從前事業的輝煌。
洛青峰今日來之前便做好了打算，此時微一正色，說了出來，“我要搬來和你一起住。”
“我的房子並沒有你的位置。”洛凡眸光淡淡沒什麼起伏，“你若想住可以繼續住在城郊，不想住，睡大街也隨你。”
“放你的屁！你有錢玩男人沒錢給我！把男人帶到家都不讓我上去！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我要讓整個S市的人都知道和這男人的事……”
洛青峰說着上前拉了塗曉楓一把，看輕他的臉後驚訝的瞪大眼，“塗曉楓？”
先前塗曉楓和他打招呼的時候，他還在氣頭上，完全沒有注意。
這會兒不禁有些發懵。
他對塗曉楓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洛凡總是帶在身後和小尾巴一樣的男孩兒。
“別碰他……”洛凡將塗曉楓攬到護住，掏出手機，打電話給保安組。
“這裡有人鬧事……”
洛青峰見洛凡如此不留情面，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伸手過去奪洛凡的電話，卻被洛凡靈巧的避開來。
而這時，電話已經打完掛斷。
小區業主交的物價費高昂，提供的服務自然也十分完善。
保安組很快來人，先是和洛凡一通道歉，然後強行拉着不肯離開的洛青峰離開。
“洛凡，你就是變態，和男人在一起，你要讓洛家斷後！”
“我要讓全S市的人都知道你是個變態，我要讓你身敗名裂！”
洛青峰氣瘋了，被拖着往外走的時候還在大聲叫囂，若得兩個年紀小些的保安都忍不住頻頻回頭。
“隨你喜歡。”洛凡只淡淡一句，拉着塗曉楓轉身進門。
他又不是什麼靠名聲吃飯的明星，且遊戲公司他沒打算過要上市，更不存在股價波動，洛青峰到處張揚都好，根本沒人會關心他的性取向。
S市能人富豪遍地，他在其中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老闆，誰會關心他這種事？
……
兩天後，是塗輕語休假的日子。
洛凡早上沒去公司，直接打電話將塗輕語約到一家茶館。
古色古香的中式裝修，淡淡的檀木清香，女服務員穿着旗袍動作優雅，帶點城市中少有的安寧詳和。
煮茶師是個快七十歲的老頭，頭髮鬍子皆花白，一身寬鬆的白色大褂，看似隨意的穿着，卻被穿出了仙風道骨的感覺。
整個煮茶過程中，洛凡和塗輕語目光不自覺被吸引，都一言不發的看着。
直到老茶藝師起身離開，二人才相互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這個老爺爺好沉得住氣。”塗輕語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全程一句話都沒說。”
“比莫寒還沉得住氣。”洛凡打趣一句，也跟着端起茶杯。
“對了，今天你找來我什麼事？”塗輕語放下茶杯，想起問這個。
“有點事，想和你談談……”洛凡端着茶杯的手轉了轉，朝塗輕語微笑了笑，“聽曉楓說你又懷孕了？恭喜。”
“你是洛凡嗎？不會是戴了洛凡面具的什麼人吧？”塗輕語眨了眨眼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
“有求於人，不能不客氣。”洛凡半真半假道，茶杯緩緩放下。
桌上的小香爐中香菸嫋嫋，送來陣陣清香。
洛凡盯着那煙霧出了會兒神，緩緩開口，“要不是考慮到你懷孕，我會請你喝酒而不是茶，喝茶太靜太清醒，倒不如喝酒醉人，有些話容易開口說出來。”
他說着看向塗輕語，苦笑，“即便是讓人爲難的話。”
塗輕語見洛凡如此，方覺他今天要說的事很正事，不由得也正色起來。
洛凡眸光幽遠，繼續道，“我和曉楓在一起，是註定不會有孩子的，塗苜當時出生，看到他那麼喜歡，我不是沒有過愧疚的……但沒想過放手，因爲喜歡一個人，很難輕易放開手。”
頓了頓，他又道，“莫寒曾有句戲言，卻被曉楓當成了承諾，這次他知道你懷孕，就坐不住了。”
塗輕語聽他說到此，心裡已隱隱有了預感。
其實白莫寒那句戲言，說的時候她也是在場的，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看到白莫寒說完後塗曉楓開心的樣子，便不忍心駁回了。
且那時她才生塗苜，以後會不會懷二胎都是未知數，也沒必要太當回事兒。
但如今……
“輕語，我知道和你提這件事，對你來說會很爲難，但還是想自私一回。”洛凡斟酌着道，“你和莫寒的孩子，能不能……給我和曉楓帶？”
塗輕語一凝。
果然被他猜中了，洛凡竟真的是這個意思？
她一瞬間有些亂。
塗曉楓有多喜歡塗苜，她從小到大都是看在眼裡的，然而自己的孩子，即便是最好的朋友和親弟弟，她也是不捨的送的。
洛凡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因爲全天下母親都是這樣。
他看着塗輕語，“我不是沒想過收養孩子，但收養的孩子年紀尚不可知，也怕性子會有些不一樣。”
其實白莫寒，就是個例子，小小年紀時就腹黑陰沉的不得了。
見塗輕語沒答話，他又道，“我知道這樣說你會很爲難，我這兩天也考慮過很多，若你肯同意，我可以和曉楓搬到近處住，這樣你和莫寒隨時能見到孩子。”
“等等！”塗輕語擺手打斷洛凡，從凌亂的線頭中屢出點頭續來，“你說的這些，且不說我同不同意，媽和爸首先就是個難關，你想和曉楓養孩子，爸媽那邊要怎麼交待？”
“我會和阿姨還有叔叔坦白。”洛凡坐正，臉色肅穆，“在孩子出生前這段時間，我一定會想辦法讓阿姨和叔叔接受我和曉楓的事。”
“那是那麼好接受的麼？”塗輕語無奈苦笑。
想當初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就差點沒被氣死。
當時只覺得兩個男人在一起這種事聞所未聞，縱是她這般心大，都覺得難以接受。
更何況是一向喜歡洛凡的父母？肯定倍受打擊。
“爸媽會覺得失望的。”塗輕語嘆氣道。
“我知道。”洛凡道，“但這件事早晚要坦白，曉楓這是還沒畢業，等他畢業工作兩年，若一直沒有女朋友，阿姨會一直不動如山嗎？到時她若給曉楓介紹相親，我們一樣要被動坦白。”
塗輕語想想是這個道理，沒再說話。
“這件事算我自私……”洛凡說着都覺得自私難以啓齒，一向伶牙俐齒竟也忍不住語結，半晌才繼續道，“你若同意，我以後一定會盡我所能彌補你，彌補孩子。”
塗輕語聽着，忍不住笑出來，“這話，倒像我懷孕被你拋棄了似的。”
洛凡怔了怔，也覺得這話有些岐義，不由得跟着笑。
氣氛難得輕鬆下來。
塗輕語想了想，“這件事……你再讓我考慮一下，我想好了給你答覆。”
洛凡知道這種事很難決定，點點頭，“這次是我爲難你了。”
洛凡將塗輕語答應考慮的事，告訴了等不急的塗曉楓，因而晚上回到家，一進門見姐姐在沙發上，塗曉楓忙撲過去獻殷勤。
“我漂亮可愛美麗善良大方溫柔的姐姐，你怎麼越長越漂亮了！快別吃西瓜這麼涼性的水果，我都查了，孕婦該吃桃子的！”
從塗輕語手上奪下吃了半塊的西瓜，塗曉楓又往塗輕語身邊捱了挨，伸手在她小腹摸了摸。
“姐，你可要好好保護這個孩子啊！”
殷殷叮囑之情溢於言表，儼然已經將孩子當成了他的。
塗輕語無奈，這麼拙劣的拍馬屁手段，也虧得塗曉楓說得出來。
“姐，二哥和爸媽呢?”塗曉楓掃了一圈客廳，發現只有塗輕語在，納悶問道，
“寒寒在樓上，爸陪媽去參加陪同學聚會了，說是聯繫上以前的幾個同學，難得辦一次。”塗輕語沒了西瓜吃空落落的，起身去廚房找桃子。
懷孕不能吃涼的，常溫的水果都放在廚房。
“姐你要拿什麼我幫你，懷着孕就別辛苦了。”塗曉楓屁顛顛從後面追上來，也是殷勤的可以。
塗輕語擰不過他主動，由他拿了桃子給自己洗。
塗曉楓平時連刷碗都不會的人，洗個桃子自然也笨手笨腳，但相當有耐心，洗了一遍又一遍的都不膩味。
拿到塗輕語手裡的時候，桃子很乾淨。
她本來以爲塗曉楓洗不乾淨的，畢竟無論是自己還是父母，都不讓塗曉楓做這些事。
塗輕語看着這樣笨拙殷勤的弟弟，突然感覺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