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中秋前夕,大海市附近。
一輛勞斯萊士幻影行駛在一條盤山公路上。
車內有四個人,前面一名司機和一個保鏢,穿着名貴的西服套裝,戴着墨鏡,右耳上戴着一個耳機,並且耳垂上還有一個耳釘。
耳釘是純金打造,上面雕刻着一個狼頭的圖案。
一般的犯罪分子只要看見這個耳釘,就會知難而退,因爲那個佩戴者是‘狼羣’的一份子。
世界上最優秀的保鏢團體。
他們幾乎佔盡了世間所有的優點,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貴了。
但顯然,後排的兩個人有僱傭他們的財富。
一箇中年男子,紫黑色的西服,正派而威嚴的面孔,穿着古歐洲風格的襯衫,胸口上有一個白金胸針,刻印着骷髏的造型。
他的旁邊,在駕駛員後面那個最安全的位置,坐着一個正撅着嘴的少女。
少女大約十六七歲,正處在稚嫩與成熟之間,只是胸口的規模顯然跟不上年齡的邁進,還留着‘孩子’的特徵。
很小,很平。
她穿着一身‘很土’很寬鬆的校服,但極乾淨。
她的皮膚很白,白的好似景德鎮的古瓷。
她的臉很美,美到那身土氣的校服都顯得華貴。
黑色大大的眼睛,豐滿粉嫩的嘴脣,一頭筆直黝黑的長髮垂在肩頭,讓人生出‘驚豔’與‘可愛’兩種不同的感嘆。
副駕駛位上的保鏢透過後車鏡看了少女一眼,就立即收回了視線,他的右手從來不會離開腰間,那裡有一把陪伴了他十二年的手槍。
他右腿緊靠在車門上,左手微微放在右腿之上,讓它保持與門鎖的距離最近。
他想着女孩撅嘴的可愛模樣,忍不住微笑了出來。
但眼神卻突然一凜,手槍瞬間離開槍套,並打開了保險。
他猛地轉頭看向路邊,卻意外的發現這道路的旁邊,山腳下的砂石路上,只有一個‘流浪漢’微微馱着身子,揹着一個大塑料袋緩慢的走着。
隨着他的移動,身後拖着的空易拉罐叮噹作響。
保鏢皺了皺眉頭,在車子路過的一瞬間,他看到流浪漢髒兮兮而消瘦的臉龐,那乾枯的如同樹木的手指,還有指甲裡黑黑的泥垢……
這些都證明,他是一個真正的‘拾荒者’,可是爲什麼保鏢在那一瞬間,竟然感到一陣危機和恐懼吶?
錯覺?
一定是這樣,也只能是這樣。
那少女和中年人也發現了這個拾荒者,少女皺了皺可愛的鼻子,嘟囔道:“那人好髒好惡心……不過好像挺可憐的樣子……”
保鏢鬆了口氣,可就在這口氣還沒有徹底吐出時。
“轟!~”
一輛大貨車直接撞在這輛高級轎車的側面,整個車身瞬間側滑出去,在地上打了兩個轉,依然止不住那種前衝的力道,又整整在空中翻了個跟頭,才轟然落下。
車內所有的安全氣囊都瞬間彈開,重重擊在四個人的腦在上和胸口上,一陣窒息之後,中年人和少女雙雙昏倒。
司機也受傷不輕,趴在那裡,頭上流着血。
保鏢整個腦子嗡嗡作響,他奮力睜開眼皮,他是多麼希望這僅僅是一場交通事故,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這是出山的十字路口,沒有人會在這裡極速行駛,因爲道路的前方,就是萬丈懸崖。
果然,當保鏢拼命用槍托擊碎變形的車窗,從裡面往出爬時,就看到那輛貨車上陸陸續續跳下來二十幾個人。
保鏢看了一眼後座的兩人,狠狠咬了咬牙,猛地一躍從車窗裡衝了出去,整個身體在落地的一瞬間,槍聲就響起了。
保鏢一共開了五槍,五槍後他已經躲在了轎車的後方,深吸一口氣,將臉上的一塊‘玻璃珠’扣了出來。
這五槍並非是‘火力壓制’,而是實實在在的打到了人,五個衝過來的大漢被擊倒在地,或是頭顱或是心口,一槍致命。
這就是‘狼羣’的實力。
保鏢從腰間取出一個彈夾,夾在左手的小指和無名指之間,托住手槍再次躍了出去。
這次他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子彈如火線一樣咆哮而出,又是幾名大漢倒在了血泊中。
當然,他們的反擊沒有間斷過,微型衝鋒槍和手槍子彈好似暴雨一樣劃過保鏢所路過的地方。
保鏢滾了三滾,突然又是一個跳躍,身子平平的從路邊的護欄上翻了過去,利用巨大的水泥磚當作障礙物,幾乎用不到一秒的時間換上了彈夾,轉身又是一陣激射。
“咔嚓~咔~”
兩個細小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第一個聲音是保鏢的手槍沒有了子彈,槍栓卡在彈夾上的聲音。
第二個聲音,是一把銀色手槍抵住他腦袋的聲音。
保鏢背後竟然站着個人!
那人一身米色中山裝,每一顆釦子都平整的扣着,整身服裝看着老舊,但卻一絲褶皺都沒有。
尤其他的鞋,黑色油亮的皮鞋,站在荒草和碎石的地面上,顯得尤爲格格不入。
那人戴着一個‘蛤蟆’般的黑邊眼鏡,一張臉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好似愁苦的上班族,滿是歲月和壓力的痕跡。
他面無表情的說道:“你,應該給你自己留一發子彈的。”
保鏢額頭豆大的汗珠滴落下來,在汗珠接觸到地面之前,他突然扔掉手槍,雙手在兩條褲腿上隨手一摸,兩把黑色的匕首就出現在手中,不等人轉身,兩把匕首就率先刺向中山裝男人的雙肋。
但……沒有任何東西,比頂在腦袋上的手槍來的更快。
“轟!”
槍響,保鏢的半個腦袋直接消失不見,他雙手依然緊握着雙刀,雙刀距離那男子的身體也只有幾釐米的距離,但卻再也沒有機會前進一點了。
硬朗的身體隨後轟然倒地,那人靜默的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條白色手帕,認真仔細的擦拭着右手上被迸濺的一滴鮮血。
擦乾淨後,他扔掉手帕,任它在風中自由飛舞,飄到山澗之中。
他嘆息道:“唉,可惜了,是個人才。”
他輕輕一跳,整個身體好似沒有重量一般,輕易的越過了一米多高的護欄,連腿都沒有彎。
輕鬆而緩慢的走向那輛勞斯萊斯幻影,手掌微微一動,還看不清是什麼,一顆子彈就飛了出去,那名仍在昏迷中的司機就再也沒有了清醒的機會。
血液,‘禮花’一般噴濺出去,嘣到少女的臉上。
少女嚶嚀一聲,暈乎乎的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而她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血,彷彿滿世界都充滿了血。
“啊!!~~”
她撕心裂肺的尖叫起來,並馬上抓下中年男子,拼命的搖晃他,試圖找個人給自己壯膽。
中山裝男人衝身後還剩下的十幾個人點了點頭,說道:“把他們帶走,注意不要弄傷,他們可是重要的貨物。”
馬上就有幾個人衝了過來,不理會少女的尖叫與撕咬,硬生生把他們拉出來綁上,嘴裡還塞進不知道從哪找來的破抹布,看‘成色’,應該是擦車的那種。
中山裝男人看着他們辦完了事,正要離開,突然全身僵硬在那裡,他猛然轉頭一看,就發現一個‘拾荒者’正站在不遠處,呆呆的望向自己的方向。
【我怎麼沒有發現他?!】
中山裝男子大驚,不過他還是舉起了手中的槍,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拾荒者的眉心。
可就在他要勾動扳機的時候,中山裝男子又皺了下眉頭。
他放下槍,歪着頭仔細打量着拾荒者,說道:“哈哈哈,有趣,有意思,面對槍口竟然一動不動,眼神都沒有變一下……”
他對手下喊道:“把他也一起帶走。”
不多時,一輛麪包車就從遠處駛了過來,那羣人先是用汽油在轎車和火車上都淋了一遍,就一起坐上了麪包車。
中山裝男子美美的給自己點上了一根菸,從車窗又將那根火柴扔到了地上。
一道藍色火焰,就像在湖中投入一顆石頭般,波浪般迅速擴散出去。
麪包車駛出一百多米後,後面就傳來兩聲巨大的爆炸聲。
少女被乙醚弄暈了,披頭散髮滿臉淚痕的躺在車裡,那拾荒者被捆綁了手腳,但此時他卻呆呆的看向窗外,即使那爆炸聲,也沒有讓他的眼神閃爍一下。
死一樣的沉寂。
中山裝男子從身邊拿起一個牛皮紙包裹,從裡面又掏出了一個紙包的漢堡,他直接扔給了拾荒者。
拾荒者突然轉過頭來,試圖躲過這個漢堡,卻沒有成功,砸在他腦門上,落在膝蓋上。
他雙手趕忙將漢堡捧起,用嘴咬開紙,拼命的吞食起來。
中山裝男子笑了笑,說道:“還真是奇怪,明明不聾也不瞎,反應卻這樣奇特,難道僅僅是個傻子嗎?”
這時一個手下說道:“老大,這次咱們損失了九個弟兄,那羣傢伙給咱們的信息根本就是錯誤的啊!”
中山裝男子沉聲道:“放心,兄弟們不會白死,我會讓那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的……”
他又看向拾荒者說道:“慢點吃,我第一次見人吃漢堡可以吃的這麼美味,這有水,別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