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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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嘯月堂日常事務的羈絆,放下感情的束縛,黎詩云頓時一身輕鬆,彷彿獲得新生一般,日子過得十分逍遙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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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嶗山道士

年初他跟着吳遠道下了一次江南,回來時春光正融。看上去黑了些瘦了些,精神卻異常的好。他聽說楊柳徹底搬出嘯月堂的事後,只說可惜了藍晶池那麼好的浴池,誰還配用它呢。

從此,黎詩云便成了楊柳家的常客了,時不常地去串個門,美其名曰體驗一下從良後的生活。

“木頭,木頭,去把我上次帶來的茶葉拿來。”

“是這個麼?不是說上次帶過來的麼?你還真是木頭啊,上次,是上次,這罐是我才帶過來的。再找去。”

不僅如此,他還作威作福,以欺負沐桐爲樂。連正坐在一邊忙活的楊柳都有些不滿,瞟了他一眼。

“怎麼?就許你差遣他?我可聽說了,人家手都沒好全,你就讓人家劈柴,還把你們全家及嘯月堂的柴都讓人家劈光了。我可沒你狠。”

楊柳無奈地搖頭,也不和他爭執,只恨吳遠道怎麼還不過來把人接走。

“哎,楊柳,你的這個木頭小廝怎麼是個啞巴,我來了這麼久,就沒聽他說過話。”

確實,可能他心裡還有氣,到現在爲止,他都沒和楊柳說過一句話,吩咐他幹什麼便幹什麼,反正就是不說話。不過私下裡,楊柳見他和小憐倒是有話說,所以也不擔心他真被打得失語了。這時聽黎詩云問起,便沒好氣道:“可不是,當初沒挑仔細了,買了個沒嘴的葫蘆。”

“你這次可糊塗了,這樣的小廝哪值一百兩,二十兩就買一個,人伢子那,要幾個有幾個。”這兩個人旁若無人,好似沐桐根本不在一般。

“哎,哎,沐頭,怎麼沒個眼力界啊,杵在那幹嘛,把爐子上的開水給我遞過來啊。幹了這麼久,也不學着點,哪有你這樣伺候人的啊。”

優雅地擺弄着茶道,黎詩云口中也不停:“這樣總不說話怎麼行,使喚起來多不方便。要我說你得好好教教,連新生如今都伶牙俐齒,出口成章了。我跟你說啊…”

“爺,爺,你別開口閉口新生了,又不是你兒子。”楊柳聽他說新生真是聽得耳朵都起繭了。黎詩云一回來,便隔三差五地接新生過來住,比他爹瓊奴都熱心。

“誰說不是我兒子,拜了我作乾爹,可不就我兒子麼。我都跟二妞商量好了,等再大一些,就送我那院,我教他讀書識字。”

“那吳老爺還不把他給扔出去了。”

“他敢!他那麼多兒子,我就養一個都不行啊。”話音還沒落,便見那個養了那麼多兒子的人,臉色陰沉地站在門口。楊柳鬆了口氣,終於有人來接這個禍害了。

送走黎詩云兩人,楊柳便吩咐道:“木頭,備車,我們出去一趟。” 更新楊柳第三十一章

沐桐安靜地趕着車,楊柳也不說話,從沐桐好了以後,他們相處時,氣氛就有些詭異。楊柳知道他心裡有氣,卻也不解釋什麼,只給他時間,讓他自己想想清楚。就目前爲止,能這樣安靜地相處,他已經覺得挺滿足了。時不時地還捉弄他一下,日子過得倒也平靜愉悅。只是,這個人也太固執了,這一氣氣了這麼久。

“停車。”楊柳喊了一聲,車停穩時,當先跳了下去,走進了路旁的一家鋪子,沐桐看那牌匾,竟是一家書坊。當即大爲吃驚,也不知道他要幹嘛。這麼久的接觸,從沒發現他有愛讀書的習慣。

書坊的小夥計見來了客人,忙迎了出來,楊柳眼睛掃了一週,便對門外的沐桐道:“快進來,楞着做什麼。這本,這本,這邊書架上的,一種一本,都搬車上去。”

沐桐無言地一本一本抽出,隨意瞄了眼,竟都是經史典籍,科考才用得着的書,登時又頓在那,有些不確定地看着楊柳。

“看我幹什麼?快搬吧。”

“我來,我來。”小夥計一看是個大宗的買賣,異常地熱情。

“不用,你讓他搬吧,你把錢算一下,我們趕着回去。”

一大摞的書,擺在馬車的角落,沐桐看看書,看看楊柳,明顯眼中有疑問。楊柳故意拿起一本書,當作認真誦讀的樣子,其實卻是在等着沐桐來問他。 更新楊柳第三十一章

我叫你不開口!

然而,楊柳失望了,沐桐一路無話,直到把書全搬去了書房,也沒開過口。這個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執拗。

楊柳生氣了,把桌上才寫得一張字帖,撕得粉碎,天女散花一般撒在書房,然後氣呼呼地往地上一指,吩咐那個沒嘴的葫蘆道:“撿了。”

葫蘆雖然沒有嘴,手腳倒是練的很快,不愧是有功夫的人,沒一會兒地上便又光潔乾淨,連最小的一塊紙屑也沒放過,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沐桐持着最後一片紙屑纔要起身,又一陣雪片一般的東西,飄飄灑灑落下了。

“還有。”清越的聲音,賭氣似的,手上仍不停,發泄地撕扯,然後隨手一揚。

沐桐倏地一下站起來,橫眉豎眼地瞪着眼前的人,眼中兩點火苗“撲撲”燃燒。突然,那個掌管下雪的姑射真人卻一下子冰消雪化了,“撲哧”一聲笑出來,彷彿窗外春暖花開。

“把地上收拾乾淨了,再幫我泡壺茶,要雨前的新茶。”心情大好的說話人吩咐完後,便抽出桌上的一本賬冊,認真地看起來。

沒有戲虐的微笑,收起萬千的風情,此時坐在書案旁的那個人,安靜而專注,越發前所未有地誘人。彷彿上古的暖玉,盈盈生輝,溫潤沁人;彷彿幽谷的蘭花,靜靜開放,馨香撲鼻。

捧着茶盤的沐桐,登時愣在門口。眼睛不經意掃了一眼地板,驀然地,方纔的怒火又死灰復燃,走過去,把茶盤重重地在書案上一頓,幾滴茶湯從壺嘴裡漸出來,滴在賬冊上,迅速暈染開來。

手持賬本的人茫然地擡起頭來,隨意地望了身邊面無表情的小廝一眼,又沉浸在自己的事情當中,彷彿方纔的插曲根本沒有發生過。

不死心的小廝,主動倒了一杯茶,送到書案旁的主人手上,這才轉身離開。

“啊!呸,呸呸呸,死木頭,這是茶麼?這是鹽滷。”

走到門口的小廝嘴角閃過一絲得意的微笑,倏的一下便不見了,聞到公子慘呼跑過來的小憐,只覺得眼前什麼東西閃了一下,便消失了。隨即又聽見屋裡一聲喊:“死木頭,爛木頭,今兒晚飯你甭想吃了。”

福至心靈,她立刻知道發生什麼了,臉上漾起了然的笑意,突然轉身,走了。

她可不想遭受魚池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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