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真是對太子一絲情義也沒有啊。”荊詞無奈一笑,搖搖頭。她但凡對李隆基有一絲情義,也不會想與他人共侍一夫啊。
荊詞此刻終於明白,方纔所謂的“錢良媛相邀”其實是李隆基的示意。呵,想想也是,即便再受寵的妾,她也不敢把正與夫君共飲的人叫走啊。
錢之語輕嘆了一口氣,泰然自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起茶來,片刻方道:“話我已經說了,我的任務便算完成。不瞞你說,我這番話乃太子的授意,熱愛自由如你,我就知道你不會同意。”
荊詞的心驀地放鬆下來,正想說話,一道聲音響起,“如若是太子妃呢?”
桌前的二人皆一怔,他什麼時候來的?
“如若我許你爲太子妃,荊詞可願意入東宮?”李隆基自亭外款款走進來,目光投在荊詞身上,不曾離開過半分。
荊詞起身,怔怔地望着來人。
他走到她面前,凝視着她。
片刻,荊詞福身垂首,“荊詞無才無德……”
李隆基猛地抓住她的手,制止她說下去,“你不必立即回答我,好好考慮一下。”他的手未放,拉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亭外,語氣不覺變得輕柔,“東宮的花開得甚好,我帶你去逛逛。”
荊詞不得已地被他拉着隨之亦步亦趨,心裡不甚好受。
東宮後花園五彩繽紛,甚是繁鬧,幾乎每走一步都是驚豔。
拉着她之人徐徐開口,“你一定覺得,我娶你爲太子妃是因着你的身份吧?我承認,的確是這樣。”
他停下腳步,轉身含視着入眼便覺得耳目一新的佳人,“你知道咱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嗎?”
荊詞愣了愣,爾後細細回想,“如果我沒記錯,好像是神龍二年仲冬,那會兒二姐還是衛王妃,吐蕃來潮,我一大早便被二姐帶進宮看馬球賽。”那一天,她見到了蕭安、錢之語、崔琞,也認識了好些王公子弟。
想來,一晃四年五年了,有的人離開,有的人變了。
李隆基輕笑,“嗯,那是你第一次見我,不過我們真正第一次相遇,其實是神龍二年的九月初九,在樂遊原。那日草色清新,遊人如織,我被你的一番高談闊論深深吸引。由於不想擾你,我甚至阻止僕人上前攀談,相信終有一日,我們定會再見。那日之後,我終於明白司馬相如爲何說‘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那日我回去便後悔了,早知該第一時間上前與你交談的。”
荊詞沒想到,原來她初次登樂遊原時便遇到過他了。
然而這麼些年來,她竟一點也沒感受到他對她還有其他情愫。她只知道,他的心力在於如何擴展自己的人脈和勢力,包括起初把她爭取到他的陣營中,初衷亦是爲了通過她取得楊家的支持。
他如今突然說要封她爲太子妃,原因之一是他早在多年前便戀慕她,這太讓她匪夷所思了。如若是真的,那麼於他而言,這點小情小愛在他的“事業”面前未免也太微不足道了。
荊詞如此想着,不覺笑了笑,“楊四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太子的青睞,太子是成大事之人,楊四骨子裡便想做小人物,如若我們草率結合,定走不到底,屆時後宮生變,指不定又會引發什麼事,那真是一對不起李氏列祖列宗,二對不起以君王爲衣食父母的天下百姓,三對不起江山社稷。”
她說得有條有理,叫人無法反駁。
“呵,”李隆基無奈地搖搖頭,“你以爲你同崔琞就能走到底嗎?”
“我同他……”
“你瞭解他真正是個怎麼的人麼?你以爲他爲何要傾才傾力地幫我?你要做小人物,他可不是甘心做小人物之人。”
“背後莫道人是非,原來太子不懂這個道理啊。”他們身後一道聲音傳來,崔琞望着他們倆,負手悠悠走了過來。
李隆基看見來人,反脣相譏,“我難道說錯了?”
“不論對錯,此乃我與荊詞兩個人的事,太子還是不要干涉爲好。”
“你的事我自然不會干涉,但我未來太子妃的事,想必我是可以全權涉及的。”
崔琞聞言冷笑一聲,“當朝太子妃乃劉氏,太子管錯人了吧!”
“你——”李隆基不覺瞪着他。
“太子莫要忘了,當初答應過我什麼。”崔琞一雙眸子直視他,無半分躲閃。
“時移世易,再說,我答應過你的事,我會做到。你們男未婚女未嫁,荊詞可不算‘你的事’。”
“我定會娶她。”
說罷,崔琞一把將荊詞拉到自己身邊,牢牢牽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離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李隆基的目光看向荊詞,卻只見填滿佳人雙眸的,是她身前之人。
李隆基的眉頭不禁緊鎖。
…………
錢之語親自端着幾道點心,娉婷而入殿內,端着點心的身形婀娜多姿,一雙玉手將點心一一放到了男子身前的桌上。
“太子,請用點心。”錢之語的語調甚是柔軟。
李隆基似有似無地瞟了她一眼,譏笑道:“錢良媛這般體貼,倒一點都看不出不曾對我動心分毫的樣子。”
錢之語動作一僵,神色變了變,“我、我……太子是臣妾的夫君,照料您是臣妾此生的夙願。自從妾身入臨淄王府始,從未改志。”
李隆基輕哼一聲,目光掃向桌上精緻的點心,他伸手緩緩拿起一塊水晶龍鳳糕,打量了幾眼,爾後輕輕放回碟中,“政變這麼難的事我都做到了,想要一個人,總不會比這還難吧?”
…………
曲江。
江水滔滔,一對璧人手牽手,互相倚靠着。
“咱們以後的路,會越來越難走嗎?”
“嗯。”崔琞應聲,他垂眸看着身側之人,“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哎,”她擡頭望着他,眼裡的波光如同熠熠星光,“不如……咱們早日成婚吧?”
他笑容驀地展露,伸手將她擁入懷,輕輕道:“再過些時日吧,現在還不是時候。”
“好嘍,不過……本姑娘這般搶手,過些時日當心悔青腸子。”
“是啊,楊四娘真了不起,如今連太子也對你傾慕有加。”崔琞輕笑揶揄。
荊詞正想說什麼,雙脣已被堵上……
一記綿長的吻,帶有強烈的掠奪性,今日之事,他雖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其實介意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