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亮。
楊薇娍殿裡的內室。
牀榻上,絲綢被褥下,一男一女緊緊挨着,皆閉着雙眸,睡顏寧和。
楊薇娍的睫毛顫了顫,朦朦朧朧地睜開眼,輕輕轉頭看着枕邊人,她的手不由抓緊被子,原來昨夜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不是夢。
正當她充滿愛意地凝視着枕邊人之時,李隆基唔了一聲,漸漸轉醒。仿若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般,他轉頭看向她,“你醒了。”
楊薇娍微笑着點點頭,“嗯。”
“我該上朝了。”李隆基掀開被子,準備起身穿衣裳。
楊薇娍亦掀開被子坐起來,欲伺候他穿戴,李隆基一邊穿衣裳一邊阻止她:“不忙,你再睡會兒吧,時辰還早。”
“是。”她笑着點點頭。
李隆基穿戴完整,便匆忙走了出去……
牀榻上的楊薇娍未再入睡,她雙手抓着被子,微笑洋溢在面容上,心裡泛起絲絲甜意,這一日,她等了太久了,她終於名副其實的是他的人了。
那麼久,他亦終於,接納了她。
太子昨夜宿在楊良媛殿裡的消息一夜之間在東宮傳開了,妃妾們對此抱有各自的態度,有人歡喜有人憂。
太子妃殿裡,有的人未睡好,早早就來請安了。
“楊良媛被太子晾了那麼久,想不到也有出頭的日子。”
“話不能這麼說,人家可是出自楊家,那是名門望族,可不是咱們能比的。”
屋內幾人正議論着,太子妃身邊的宮女進來道楊良媛來了。
話音剛落,楊薇娍便走了進來,衆人皆將目光放在她身上,跟隨其移動。
“給太子妃請安,太子妃安好。”楊薇娍規規矩矩地朝座上的太子妃福身行禮。
太子妃和顏悅色,“起來吧,坐。”
“趙良媛還真是一鳴驚人啊。”楊薇娍剛落座,一旁的趙娘別語氣尖酸地道。
“昨日是我的生辰,咱們的太子寬厚仁義,念我第一年出閣,遂過來陪我吃了一頓便飯。”楊薇娍語氣柔軟,微笑着道。
趙娘冷笑一聲,“呵!也對,只有在楊良媛生辰的時候,太子纔會象徵性地去探望你,不過楊良媛厲害,直接哄得太子留宿。”
“喲,趙良媛酸什麼呢?”錢之語揚了揚嘴角,笑裡藏刀,“大家都是太子的女人,太子留宿楊良媛處,再正常不過。方纔還說楊良媛出自名門望族呢,你我都比不上,即便太子要獨寵楊良媛,也輪不着你來置喙不是?”
這話看着像是幫楊薇娍說話,無形間卻使趙娘對楊薇娍多了幾分恨意,衆人皆知趙娘乃歌伎出身,錢之語明知如此還有意拿“名門望族”說事。
這麼一來,楊薇娍就有些尷尬了。
“得了,咱們如今都是太子的人,英雄莫問出處,咱們的分內事是服侍好太子,爲皇家開枝散葉。大家都是姐妹,就別踩誰捧誰了,能爲太子和皇室立功者,才值得被稱讚。”座上的太子妃面色柔和,朝身旁的宮女示意了一眼。
宮女立即端着一托盤走至楊薇娍跟前,“恭賀楊良媛與太子合房,這是太子妃贈予您的蓮紋金鑲玉鐲,願您早日爲皇室開枝散葉。”
楊薇娍連忙起身,“多謝太子妃。”
對於太子妃此舉,衆人皆有些訝異,此舉乃挺其的意味啊。
不過想來也是,楊薇娍是唯一和太子妃進宮見過豆盧貴妃的人,又的的確確是名門望族,太子妃嘴上這麼說,實際行動還是在討好她。
太子妃都送東西給人家了,衆人再無話可說。
小坐了一會,太子妃正打算讓衆人散了,外頭卻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聲音,“太子至——”
衆人不禁錯愕,太子來了?
轉眼,李隆基大步走了進來,神色頗爲愉悅。
“太子安好——”衆人紛紛起身,向其福身請安。
李隆基直接走到太子妃旁邊,在她旁邊坐下,“大家坐吧,不必多禮。”
“想不到太子今日這麼早就下朝了。”太子妃笑道。
“今日沒什麼事,就早下朝了,知道這個時辰大家都在太子妃這兒,遂過來看看。我這幾日忙,想來有好些日子沒見大家了。”李隆基接過宮女端過來的茶水,直接端到嘴邊喝起來。
“多謝太子惦念,妾身們一切都好。”太子妃代表衆人回話。
李隆基把茶杯遞迴給宮女,擡眼看衆人,“趙良媛,病了嗎?臉色不好啊。”
被太子點名,趙娘不慌不忙,方纔被懟的壞情緒還堵在胸口,遂語氣淡淡迴應,“沒,妾身好着呢。”
“謙兒這幾日如何啊?”
李嗣謙乃李隆基的次子,聰明伶俐,頗得他歡心,是趙娘所生。
“謙兒可想念他阿爹了,背誦了好些詩賦,說等阿爹來看他時背給阿爹聽呢。”談及兒子,趙娘豔麗的面容浮現笑意。
“哈哈!謙兒從沒讓我失望過,你回去跟謙兒說,阿爹明日就去看他。”
趙娘頓時眉開眼笑,絲毫不掩飾心中的雀躍,“那妾身和謙兒等着太子。”
瞧着給她點陽光她就燦爛的趙娘,李隆基的臉色又愉悅了許多,笑道:“你這幾日可有唸書?”
趙娘愣了愣,猶豫了一番回到,“有啊。”
“真的?”李隆基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真的!您上回說的那幾本書,妾身全都看了,還做了批註呢。”
李隆基點點頭,依舊笑道:“皇孫的生母不識字,可說不過去啊,既然趙娘這般聽話勤奮,我可要去督查一下,看下你有沒有撒謊。”
說罷,李隆基起身,走到趙娘身前,朝她伸出手。
趙娘滿臉笑意,一把挽住李隆基,高高興興地遂他一同朝外走去。
“恭送太子——”
瞧着太子就這麼走了,衆人相視了一眼,心中皆有小感。
“今日大家都散了吧。”太子妃出聲道。
“妾身告退——”
…………
返回各院的路途中。
錢之語快步追上前面的楊薇娍,“薇娍,等等我。”
楊薇娍遂放慢了腳步,停下來等錢之語。
“恭喜你啊,薇娍。”錢之語淺笑着說。
“多謝。”
“唉,最是無情帝王家,昨夜太子陪你吃宴賞畫,還宿在了你那兒,今日一轉身就牽着趙良媛走了。”錢之語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之語的消息倒是靈通,連我同太子賞畫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