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詞輕笑道:“不就出趟門嘛,有什麼好爭的。青女說話直白,並無惡意,芳年你別那麼大的氣,我看吶,就是你也想出去玩!”
“我、我是想出去玩……”芳年的語氣弱下來承認,仍舊不爽快,“但是,我也是很聰明的好嘛,她不能懷疑我的應變能力!”
“成CD出去吧,多一個人又不擋路。”
回到筎院,荊詞和芳年利落地改了裝束換了衣裳,倆人一身乾淨文質。
待出門時才發現青女仍一身女兒裝,無動於衷。
“爲不引起旁人注意,奴婢還是不去了。”青女一臉平靜,此決定乃經過她慎重考慮。
“哎你這人……”芳年氣不過,她還真是同她槓上了麼?她竟然這般死板,還認什麼歪理。
荊詞亦無奈,青女太過有原則,太不好玩了。
“你想呆着就呆着吧。”
荊詞聳肩,隨即拉着芳年腳步頗快地朝院外走去。
…………
一人一騎,不稍多時。
樂遊原。
惠風和暢,芳草萋萋。樂遊原乃長安城內的一高地,既有成片的草地,亦有成蔭的綠樹。平日裡便有小兒放紙鳶,年輕人郊遊嬉鬧,文人登高抒情,如今恰逢九月初九,遊人更是不絕,都來此登高眺望。
荊詞與芳年男子裝束,一人一馬,很是瀟灑,悠然騎至樂遊原。
“四郎君,瞧,那就是觀音寺。”芳年指向不遠處的一座寺廟,一路過來不停地爲荊詞介紹。
“觀音寺?是祈求觀音賜子的寺廟嗎?”初入長安,荊詞對此一派新鮮。
洛陽雖爲東都,但長安作爲幾朝京都,僅大唐在此立都就近兩百年,繁華程度自然不是洛陽可比。
“並非如此,據說當年城陽公主病重,蘇州和尚爲其誦唸《觀音經》,城陽公主大愈後請聖上立爲觀音寺。”芳年記得兒時祖母同她講過。
高處幾座亭臺樓閣,飛檐高翹,漆色尚新,陽光下碧光閃閃,一眼便知是近年新建。
“那些亭臺樓閣又是怎麼回事?”荊詞被華美的樓閣吸引。
“那是太平公主所建,專供貴人們休息遠望。”
“一覽羣山,望盡長安,想必那裡視線極好,走,去瞧瞧。”荊詞忍不住感嘆,隨即馬鞭一揮,“駕——”
“哎四娘、四郎君,等等我,咱們是獨自出門,還是算了吧……”芳年哪及荊詞騎術好,荊詞馭馬如飛,早已跑到遠處。
荊詞在坡下勒馬,輕巧地跳下來,拉着繮繩,開始牽馬爬坡。芳年始料不及,馬術本就不精,看見荊詞突然出現在眼前,便趕緊勒馬,疾馳的馬兒嚇了一跳,嘶喊起來——幸好是小馬匹,性情溫順,芳年沒傷着。
芳年跟着跳下馬,湊到主子旁邊,一臉不解,“四郎君,這坡可高可長了,照咱們這麼個爬法,不知多費勁兒,怎不騎馬上去?”
“沒見前面那麼多人嗎?”荊詞揚了揚下巴,“雖然本郎騎術精良,絕不會撞着別人,但遊人因此避讓躲閃,如此一來就驚着老弱婦孺,總歸不好。”
“不愧是咱們四郎君,心地善良,憐愛百姓,”芳年一副認可地點頭誇讚,“換作其他像咱們家這個地位的人,哪個不是疾馳而上,斷不會顧及平常百姓的感受。”
此時兩個男子在她們身後幾步之處,同樣牽馬爬坡。
兩男子,一主一僕,主子二十歲左右的年紀,英氣十足,劍眉星目,器宇不凡,與生俱來的魄力,定是心有韜略之人。看似隨意漫步,實則暗自正豎起耳朵偷聽前面的荊詞與芳年說話,畢竟像自己這般行徑的人確實不多。
前面倆人專心說話爬坡,並未察覺身後之人。
荊詞並不認同芳年的觀點,緩緩搖頭,“我可不覺得這叫善良,亦不是憐愛,只是尊重罷了。”
“尊重?爲何是尊重?騎馬又不是打罵欺凌,怎就是不尊重了?”芳年一頭霧水。
荊詞坦然地笑了笑,未費口舌解釋。
身後的男子聽聞,嘴角露出了笑意。旁邊的僕人精明,察言觀色,悄聲探頭問主子,“三郎君,可否要奴才上前打聽下是哪家的郎君?”
男子擡手製止。
前方伊人皮膚白皙,模樣俊俏,骨架嬌小,女子身份顯而易見。所牽之馬雖小,卻是突厥良種,斷是出自侯門貴族。女子十五歲左右的模樣,小小年紀有這番超前見解,出自豪門卻有如此強烈的平等意識,像是有宿慧之人。他突然不想打擾她,相信有緣自會再見。
“看,那好多人,竟然還有商販。”芳年興奮地指着西面的方向對主子道。
西面攤販成羣,擺了各式各樣的商品,五顏六色頗爲吸引人。
攤販引起了荊詞的興趣,她記不清多久沒逛過市集了,“瞧瞧去,看下有沒有意思的玩意兒。”
荊詞饒有興致地向最高處西面的人羣中走去。
男子則不緊不慢地走向東邊富麗的亭臺樓閣。
一人一馬,就此交錯而行。
西面有幾處攤販,紙鳶、玩偶、點心……今日重陽節,登樂遊原的人多,朝廷禁止胡亂擺攤設市,商販們都是冒風險而來,來的還還不少。一年下來,也就那麼幾個日子有利可圖,近幾年朝廷動盪,商貿不景氣,誰不想趁這難得的節日多掙幾文錢。
荊詞和芳年樂開了懷,東張西望,這瞧那看。
“這紙鳶是蝴蝶的,呀,還有蒼鷹、鯉魚,竟然有三種呢。”芳年歡悅,忍不住將攤販上的紙鳶挨個摸一遍。
“這算什麼,不是還有蜻蜓、大雁,以及……毛毛蟲嘛。”荊詞含笑,不以爲意。
芳年聞所未聞,睜大了眼睛,“果真還有毛毛蟲嗎?”
“你多少年沒逛街了,看來以後得多帶你出來溜溜。”
芳年見主子這麼說,樂滋滋地一個勁兒點頭。她出自貧寒的捕蛇世家,自從九歲被賣進楊府,七年來哪天不是在楊府埋頭幹活,哪有逛市集的機會。一直到今年年中的時候,她徒手抓蛇,救了老夫人的陪嫁丫鬟阿琪嬤嬤一命,阿琪嬤嬤一來看她手腳敏捷、腦子靈活,二來念在她的救命之恩,便在挑選筎院丫鬟時向大娘子推薦了她。她這纔有機會脫離勞役,成了近侍。不想命好,遇見了這麼個幾輩子都求不來的好主子。
逛完西邊,荊詞緩緩向東邊的亭臺樓閣移動。
她心裡的小念頭一直未打消。
若從那高臺上俯瞰整個繁華的長安城,該何等壯觀。於是一顆心蠢蠢欲動,打心底渴望看到磅礴的美景。
亭臺既是貴族所建,又豈會什麼人都讓進。閣前有好些護院把守,遊人爲避免惹麻煩,都是遠遠地繞着走。
荊詞卻把持不住漸漸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