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石槐聞言心驚肉跳,臉色大變。
這幾日捷報頻傳,他方纔更是夢見自己與天神相見,預示鮮卑將迎來鼎盛之世。
不曾想他夢中被號角聲驚醒,出來大帳便見火起。
他開始還想招呼親兵去救火,可是呼吸間火勢已呈燎原之勢。
王庭外更是到處有人喊漢軍大軍來襲。
可漢軍三路主力皆敗,哪來的什麼大軍?
然後他便見到直衝王庭而來的楊明等人,個個身披三甲,裝備精良遠超想象。
再加上此時親眼看着王庭被燒,早已是驚弓之鳥。
“捉住檀石槐者,賞億錢!”楊明看到檀石槐反應,頓時確定對方身份,雙腿猛拍馬肚,隨即挺槊而上。
“活捉檀石槐!”身後衆騎士大喊着也隨之衝出,氣勢逼人。
檀石槐見狀提繮調轉馬身,縱馬便走。
他身旁那一百餘騎匈奴騎兵也緊隨之奔出王庭。
兩路人馬,旋即在陰南丘陵的平原地帶你追我趕。
鮮卑騎兵所乘之馬多爲青駹馬,檀石槐坐下棗紅色更爲汗血寶馬,在平原地帶漢軍一時間竟追不上。
不多時,遠處天際泛白,五更已至,即將天亮。
楊明此時留意到檀石槐肩上披着紅色蓬衣,格外顯眼。
紅色蓬衣一般爲漢軍將領穿戴,有提振軍心、臨時爲毯、包紮傷口等諸多作用。
檀石槐也不知道從哪裡繳來的。
不過胡人都以漢化爲榮,這倒也並不稀奇。
“穿紅袍的是檀石槐,先射下馬來!”楊明看到追不上,直接喊道。
別部騎士聞言,有弓弩者,皆取下來挽弓齊射。
一時間,前方不少鮮卑騎兵中箭倒地,有一箭更是差點射中檀石槐所乘寶馬之尾。
檀石槐回頭望見漢軍騎兵甲冑光亮,稍一猶豫,便解開胸前蓬衣活結,把紅色蓬衣丟到空中。
楊明此時望見檀石槐長鬚,當即又挺槊大喊:“長髯者爲檀石槐,先射他!”
衆騎士聞言又弓弩齊射,有一箭從檀石槐身旁飛過,差一點便將其射下馬來。
檀石槐大驚失色,直接掏出匕首,把長髯割掉,然後縱馬狂奔。
楊明此時恨不得飛上前去,奈何檀石槐馬實在太快,便只能又喊道:“短髯者爲檀石槐,速射之!”
檀石槐聞言俯身馬上,頭也不敢擡。
騎士們再弓弩齊射,此時卻已難夠到。
那些鮮卑騎兵此時也回馬對射,雙方自平原纏鬥至丘陵,待衝上一坡頂,已不見檀石槐蹤影。
楊明勒馬示意衆人停止追擊。
“可惜!若是公明在此便好了!”王柔縱馬到楊明身邊,略顯懊惱,方纔他差一點射中檀石槐。
“我們目的已成。”楊明回頭望去,彈汗山青煙四起,哭喊聲一片。
這鮮卑王庭,如今已成了人間地獄!
王柔此時也從懊惱中回過神來,望着眼前場景激動萬分。
雖說王氏已選擇竭力助楊明,但在陰山之中楊明說出計劃時,他也覺得那是不可能之事。
可如今,他們真的做成了!
他再轉頭看向身旁之人,暗自慶幸家族選擇。
楊明殺王甫,燒王庭,便如蔡邕所評:俯仰天地,真英雄也!
不多時,別部其他各屯均陸續來到,唯有徐晃遲遲未見蹤影。
“公明何在?!”楊明喊道。
“徐軍侯陷在王庭了。”有騎士喊道。
“你等留在此地,親衛隨我來。”楊明說罷策馬向前,身後親衛隨風而去。
一路往回疾馳,隔着很遠距離,楊明便望見河邊幾百人正在圍攻當中幾十人,徐晃那開山斧顯得格外晃眼,卻也勉力支撐。
那鮮卑騎兵見有人回來且人數不多,當即分出兵來。
雙方轉瞬之間接觸,楊明長槊當即戳飛一人,旋即又抽出環首刀,左右揮砍徑直前衝。
親衛戰力彪悍,轉瞬間便已擊潰來攔截之鮮卑騎兵,在包圍圈衝出一道口子。
徐晃遠遠便望見楊明去而復返,爲之一振。
“司馬來救我等,隨我殺將出去!”言罷,大斧劈開交戰之人,縱馬前迎。
雙方很快匯成一股,齊齊朝東而去。
身後數百騎鮮卑騎兵緊追不捨,挽弓射箭。
雙方邊走邊戰,前方忽然又一股騎兵殺到。
前後夾擊,他們又要身陷重圍。
“司馬先走!”徐晃勒馬回頭,不想因爲自己害了楊明。
“公明莫慌,是叔優。”楊明也勒馬停下。
來人正是王柔,他終歸還是放心不下楊明,違了軍令,領本屯騎士來接。
三人合併一處,回身反殺,把追擊的鮮卑騎兵殺得大敗。
“天色已白,切莫戀戰。”看到有騎士追擊,他喊了一聲,接着便往西狂奔。
不多久他們回到丘陵處,此時五百餘騎折了三四十人。
那留守王庭之兵,當有三四千之衆。
若不是用火攻,他們斷難成功。
“司馬,我們去哪?”呂布上前問道。
因嚮導意外叛變,他們雖燒了王庭,但如何回去,去往何處便成了大問題。
尤其是燒王庭時見到衆多漢軍輜重,想必漢軍大敗,此時不止是漠北,邊郡各地可能到處都是鮮卑騎兵。
楊明稍一思索,接着便開口道:“過善無,去馬邑。”
胡人自幷州南下,一般有三條路線,以蠻漢山、洪濤山分隔:
一條是蠻漢山以北,過紅螺谷入雲中,再沿着河套平原一路南下,直擊關中;
第二條是洪濤山以東,走平城,一路南下直抵雁門關,平城附近有小山名爲白登山,便是劉邦昔日被圍之處;
第三條是蠻漢山與洪濤山之間,善無、馬邑一線;
善無西北側有殺胡口與雲中相連,本爲邊境要塞,因胡人被殺者甚多而得名。
可自從漢得河套之後,殺胡口便成了腹地關隘,重要性下降,且其道路不如平城路線平坦,胡人反而不常走。
加之馬邑又在雁門關外,並無戰略價值。
楊明選擇這條路線,也是判斷鮮卑還未深入雁門腹地。
衆人無人反對,楊明帶領他們完成如此壯舉,此時在他們心中宛若神明。
……
在外面晃盪了數個時辰,檀石槐方纔遇見北還的鮮卑中部主力,並隨之一起回到鮮卑王庭。
此時王庭火勢仍未熄滅,那彈汗山外部岩石都已被燒得裂開。
這麼大的火,單靠人力已完全無法滅掉。
更何況就算想救,就算河水就在一旁,他們也無盛水之用具,那些盡皆毀於火海!
與之一同毀於火海的還有他們於漢軍一戰中繳獲的輜重糧草,以及他們本就囤積在此的牛羊等肉。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他們數年積累的金銀、五銖錢!
望着已無法撲滅的大火,鮮卑中部的部落貴族們均跪地向天神乞求。
然而此時豔陽依舊高照,下雨卻是奢望。
“大汗,這是天神對我族的懲罰嗎?”有貴族哭着回頭道。
他們這二十多年劫掠漢人,殺得漢人都已經多的數不過來。
檀石槐望着對方,臉色陰晴不定。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長髯,卻發現已成短髯,頓時一臉慍色。
屁的懲罰!這全拜那個漢軍年輕將領所賜!
那將領不過十八九歲,天神都不知道他是如何突然出現在王庭的。
甚至這一刻,他腦海中自動聯想到歷史中另外一個同樣如此年輕的人:霍去病。
那是漢朝不出世的將才,打的匈奴不敢南渡陰山,難道漢朝又出了一個這樣的人物?
他沒法確認這點,但貴族的哭訴讓他意識到自己身爲大汗需要做點什麼。
“薩滿在哪?”他開口道。
雖說這種天氣不可能下雨,但總得做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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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求不來雨,正好讓薩滿背鍋,那傢伙平日裡仗着身份私下欺淫部落婦女,正好借他人頭穩定族人。
“大汗,薩滿已死。”有鮮卑族人回道。
檀石槐皺了皺眉,這死的還真不是時候。
“聖物也被漢人奪去了。”那鮮卑族人繼續說道,他先前圍殺搶奪聖物之人不成,追擊又被漢人支援的將領打敗,僥倖活命。
檀石槐此時瞪大眼睛怔住,薩滿死事小,聖物丟失事大。
“轟隆隆~”
正當此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
衆人全被聲音吸引過去。
那早被大火燒得通紅的彈汗山再也支撐不住,裂縫成了斷層,大半個山體發出巨大的聲響後直接墜落下來,掀起漫天灰燼。
所有人均已看呆,雖說那巨石滑落之後,算是用物理法將大火滅了大半。
但,也將他們的王庭徹底埋沒了!
王庭,是遊牧部落的精神象徵,鮮卑的圖騰!
“噗!”
檀石槐終是一口鮮血難忍噴出,跌下馬來。
“大汗?”
“大汗!”
衆人驚慌失措。
檀石槐強忍着痛,被親兵攙扶起身。
他此時張口滿嘴的血漬,但咬着牙下了命令:“去召東部鮮卑,三部一起攻打定襄各城!”
先前三軍大軍,代郡和雁門的漢軍幾乎被全殲,唯有云中一路有半數逃了回去,堅守定襄各堅城。
如今糧草輜重盡毀,必須打下這些城池,才能得到新的資源。
當然還有一點,鮮卑本就是被他強行粘合在一起的散沙,要是出現大面積斷糧必亂。
去打那些城池是他們需要勝利,也是儘可能消耗掉一些鮮卑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