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這可使不得呀。”
“有何使不得?”袁氏雙眉輕挑,淡淡一笑,“薛慈虛歲十九,算起來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紀,再不給她說門親事,外人要怪我們陳家不通情達禮了。阿萍,莫不是你擔心宋媒婆找的對象不如你的意?”
不等薛氏回話,一旁施了厚厚胭脂的宋媒婆笑嘻嘻的對薛氏道:“二奶奶儘管放心就是,我宋媒婆縱橫媒界幾十年,說的親事沒有上萬那也得上千,可從來沒被人揹後說過一句不是,哪一對小夫妻不是和和樂樂的過着美好日子。您啊把心放肚子裡吧。”
薛氏輕笑點頭,“早就聽聞宋媒婆嘴力無邊,說的親事都是門當戶對。我家阿慈就是眼光有些挑,也不知宋媒婆給介紹了哪一戶人家的男子?”
這宋媒婆聽薛氏這麼問,自動認爲這親事必定能成,忙不跌的說開了。
“大奶奶二奶奶放心就是,我這次挑了三家的公子給你們選,不敢說都是家財萬貫,但可都是做生意的人家,薛小姐嫁過去之後包準吃穿不愁,下輩子就等着享福吧。”
陳玉芳輕哼一聲,不屑道:“說了半天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呢?”
宋媒婆無視陳玉芳的冷眼,道:“西街福生堂張大夫家的二公子張洛陽;南街施記藥材鋪施老闆的大兒子施青華;還有城北肉鋪蔡大刀,二位奶奶可千萬別小看了這蔡大刀,十五歲開始自己營生,一個人照顧生病的雙親,可孝順啦。人是長得有點胖,可性子憨厚實在,絕對是個好丈夫。”
屋子只兩個人的笑聲,一個是宋媒婆,別一個則是陳玉芳。
“宋媒婆,你這是要笑死我嗎?這仨兒怎麼到你這兒……”
“玉芳。”袁氏喝止陳玉芳,轉頭對宋媒婆笑着道:“這人啊不能只看相貌這個我們都知道,主要是對方得實誠,得勤奮,我們家薛慈從小到大都是個勤奮的人,人也長得不賴,我看啊張家二公子不錯,據說是個讀書人,我們薛慈也是個文靜之人,婚後定能和睦相處。”
“那是那是,那就這麼定了,我馬上回去準備。”
“等等。”薛氏叫住要走的宋媒婆,對袁氏道:“姐姐,張家家境固然是三家當中最好的,可張家二公子懦弱無能,只知爛讀書,迂腐無用,怎麼可能選他嗎?”
“有這回事?”袁氏假意不知,嘆了一口氣,“那就施記藥材鋪家的公子吧。”
陳玉芳搶過話,“對,這個比張家好,至少施青華已經接了他父親擔子,算個老闆了。”
“也不行。”薛氏再次否定。“施青華半年前已婚,聽說有虐妻行爲,要不然她的妻子怎麼會以死逼迫他寫休書。”
“這只是傳言,絕對不能當真,我宋媒婆可以以人品擔保。”
你有人品嗎?薛氏腹誹,面上卻不溫不火。“宋媒婆作的主我當然相信,可無風不起浪,兒女的婚事自然要非常注意才行。”
“那就賣豬肉吧,薛慈不是很勤奮嗎,這才叫夫妻雙雙把家持,日子肯定能紅紅火火。”
“一邊去。”袁氏瞪向陳玉芳,把她趕出大廳。
宋媒婆有些不樂意了,“那要照大小姐的意思,敢情薛小姐想嫁的可是這梅縣的貴公子那才叫門當戶對?”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宋媒婆不必在意年輕人的話。他們年輕人哪裡有什麼遠見,再者兒女之婚事一向是父母和媒妁之言,什麼時候輪到他們作主了。”
言下之間是告訴薛氏她就是再反對也無用。
“大奶奶,有您這話我就放心啦。要不這樣吧你們再商量商量,我回去等你們的好消息,好消息一到我就張羅這事。”
“好嘞。”袁氏滿口答應,便吩咐管家帶宋媒婆去賬房領銀子。
廳裡只剩薛氏和袁氏,薛氏不語,袁氏瞄了一眼但看不穿薛氏在想什麼,只得假意好言道:“阿萍啊,你不會怪我不跟你打聲招呼就給阿慈說婚事吧?”
薛氏擡頭,微笑輕言,“姐姐說哪裡話,有你替我操心阿慈的婚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怪你。不過我覺得這事還是跟老爺商量一下的好,畢竟老爺也是看着阿慈長大的,過得了他那兒阿慈不是纔得到祝福麼?”
“那是自然。晚上我就跟老爺提這事。”
“多謝姐姐。”薛氏微笑轉身,滿臉溫和的笑容在背過身去的那一瞬間消失殆盡,嘴角輕輕揚起時反而帶起一個冷漠的笑容。
陳玉芳的婚沒着沒落的,袁氏有心情來弄薛慈的婚事,顯而異見是那些謠言起了作用,她害怕陳靖禎真的像下人們口中說的那樣喜歡薛慈,依陳靖禎的個性,怕是會一心一意到底,所以才急着要把薛慈嫁出去。
也罷,她薛萍倒要看看袁氏的算盤打得響不響。
後園子,滿肚子不爽的陳靖禎遇到了得意洋洋的陳玉芳,逮着陳玉芳就問起他娘給薛慈說親事的事兒是不是真的,陳玉芳當即甩開他的手,不屑一顧。
“有你這麼當大哥的嗎?想知道自己問去。”
“陳玉芳。”陳靖禎再次攔住陳玉芳,冷靜道:“娘給阿慈說了哪家男子?”
這次,陳玉芳反而笑了,惹得陳靖禎莫明其妙。
“陳玉芳,你別笑了行不行?趕緊給我說說,要不然下次再也不給你買胭脂,也不給你買珠釵。”
“不買就不買,本小姐不稀罕。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哪次給我買東西的時候不是給薛慈也帶一份,她憑什麼跟本小姐平起平坐?”
陳靖禎無奈的抓抓頭,也不再問陳玉芳,轉身就走。
“陳靖禎你這個混蛋。”氣得陳玉芳出口就罵,也顧不上是不是親大哥了。可一肚子的氣沒地撒,看到眼前那些花兒豔麗無瑕,直接摘下來扔地上踩了個稀巴爛。還一邊詛咒薛慈一輩子得不到幸福。
她這氣這麼重,一半也是因爲上次陳靖禎和申正鴻打架的事,害得兩家談及的婚事就這麼給滯下了,如若不然現在高高興興待嫁的是她陳玉芳,哪有薛慈的事兒。
陳靖禎不好直接去找母親問這事,想來想去便去找薛氏,薛氏爲人一向溫和,肯定會跟他說實情。
薛氏見他來有些奇怪,看他急急忙忙的,便給他倒水。
“靖禎,你這麼着急找我什麼事情呀?”
陳靖禎抿了抿脣,假意漫不經心的問:“聽說你要給阿慈說親事,不知說了哪家的男子?”
薛氏故作驚訝,“這事不是我做主,是你娘。你也知道十天半個的就看一次大夫,要是有心思操心阿慈的事,阿慈能這麼大了還不出嫁嗎?這事啊你還是問你娘比較清楚。”
“我哪敢問她?”說完這話陳靖禎別過頭,笑着解釋,“我的意思是我也不方便問,畢竟阿慈跟你最親。”
“哦。這事我倒是聽你娘說了,宋媒婆給陳家人面子,一連找了三個供我們選,有西街福生堂二公子;南街施記藥材鋪施青華;還有城北賣肉的蔡大刀。”
“荒唐,這些都什麼人呀。”陳靖禎桌子一拍,怒了。“那張洛陽以爲自己讀了幾天書就有學問了,迂腐得可笑,我認識他那麼多年最討厭的人就是他。更要緊的是還成天上花樓去喝花酒。那個施青華也是,他是二婚,結髮之妻不忍被虐,刀架在脖子上才得了休書,那樣的人人品能好嗎?還有那什麼賣肉的什麼刀,阿慈雖然不是什麼名門閨秀,但阿慈賢慧善良,人品端好,怎麼說也得找個門當戶對的,這媒婆眼瞎了是怎麼的?”
薛氏愣在那兒回不過神,陳靖禎發現後才覺得自己反應過於激烈,只好坐下緩口氣,不想被薛氏發現他的心思。
“靖禎,你這是在替阿慈擔心嗎?”
“我是……當然是擔心。”陳靖禎不再遮遮掩掩,理直氣壯站起來回答:“我跟阿慈同歲,又是一起長大的,就像親兄妹一樣的感情,她的每一件事情我都會關心。”
“原來如此,我還以爲……”
“以爲什麼?”
“哦,也沒什麼。前些天下人們不是說你和跟阿慈那什麼,我不知道有多擔心呢,既然不是就好。”薛氏拍着胸口輕咳兩聲,又道:“阿慈命不好,跟着我這個病央子從小就沒過上舒坦的日子,我只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她自己願意嫁的人,況且她又倔強,眼光也高,如果讓她知道宋媒婆找了這三個……她這身體還沒好呢只怕又要氣出病來了。”
“不會的。”陳靖禎的臉色立放慢陰沉下去。“無論如何我不同意阿慈嫁給這三個人中的任何一人。”憤哼一聲,陳靖禎重重的放下茶杯大步離開。
身旁一道勁風閃過,陳靖禎已經出了大門。薛氏慢慢的擡頭看去,捕捉到拐彎處那一片白色的衣襟,站起身來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凝聚目光看向園子裡的花,臉上覆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