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科舉考試，龍蛇潛伏啊，皇上命我們來主持，務必要小心行事，免得出了差錯，貽笑大方。”
主考官房中，許多身穿蟒袍官服，戴着烏紗，一絲不苟的官員們坐在一起，在考試開場之後，肅靜了一會兒，隨後覺得氣氛十分的壓抑，於是忍不住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這場科舉考試，九千舉人聚集一堂，其中多是深沉的世家弟子，更有許多修行人物，的確是太龍蛇混雜了，形式之複雜，歷朝歷代都是罕見的。
以往科舉考試，這些主考官們，都高高在上，心情舒暢。畢竟，把握考生的命運，哪裡有不心情舒暢的。
但是今年這次科考不同，其中有很多人物！別說是考官們，就算是大乾皇室都要有所顧忌！
天下的世家，強豪，甚至聖人之後的世家，都派出了自己高明的子弟來參加科舉，其中有些人物，在天下士林中的威望，比在坐的諸多考官加起來還要高得多。
面對這些人物濟濟一堂的考試，諸多考官哪裡還有掌握命運的感覺，只求自己多福，不要出婁子。
此時，就連副主考，李神光都並沒有禁止這些考官交頭接耳的議論。
因爲他自己都感覺到了一股壓抑。
正主考高高坐在上面，一言不發，正是大乾太師洪玄機！
這樣大的考試，也只有洪玄機這位人仙，掌握朝政二十年，赫赫有名的武溫侯才鎮壓得住，雖然那些大世家，大豪門的歷史，比起洪玄機出生要悠久得多，但是就單單“人仙”兩個字，就已經足可以讓什麼世家的光環都開始黯淡。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悠久的歷史，古老的威風，全部不值一提。
也許有的豪門世家，皇室要把公主嫁過去，都敢於拒絕，但是在今天考場上，這些豪門世家的子弟，絕對不會敢在一個人仙坐鎮的考場之中鬧事。
不過此時，洪玄機坐在高高的主考官位置上，一動不動，好像泥塑的木偶一般。
於此同時，這主考官房屋，遠遠的正對面，就是一個廟宇，香火鼎盛，裡面供奉着的是遠古歷代先賢，大儒的塑象，這些塑像發出了堂堂正正，剛烈的凌然之意，人一眼看上去，靈魂深處都會奔涌起肅然起敬的念頭。
這些先賢，都是可以稱爲“子”的人物。
“嗯？”李神光看着洪玄機，又看了對面廟宇之中的上古聖賢相，覺得兩者之間，居然隱隱約約的，有某種聯繫和重合，不由心中一凜！
咳
一聲咳嗽，把在座的三十六房考官都驚醒了，齊齊的看着李神光，也都停止了交頭接耳。不知道這位在上次鄉試和洪玄機頂過牛的禮部尚書，內閣大臣要幹什麼。
“諸位同僚，咱們身爲考官，爲社稷求良才，決定舉子的命運，尤其是這次，定文章好壞，萬萬不可大意。諸位都是讀書養氣有成的人物，當能聽人所能不聽，看人所能不看，不如一起出來，看看諸位考生高深的文章精神如何？”
李神光站起身來，拱手道。
“李大人，這文章精神，該如何的看？我們雖然知道，上古聖人，字字珠璣，下筆落於紙上，文章大放光明，字字浮空，天地明亮。不過這也只有鬼神能觀，我等不是鬼神，肉眼凡胎，又怎麼能看得見？”
一房考官笑道。
“不然，文字如武功，武功一招一式，皆有氣勢，文字亦然。文章之德，融入精氣神，還有道理，比之武功，更甚一籌。如果是聖賢文章，罡氣充塞天地，我等讀書人，摒除雜念之後，運神於雙目，雖然看不見，但卻心有所感。諸位都是讀書精深的，不會不會摒除雜念吧。”
李神光笑道。
“李大人說得是，咱們就出來觀看一下這些考生的文章精神。”
在場的考官，都不是愚蠢的人，個個精明。能經歷數場文戰，讀書幾十年的人物，哪個是好惹的角色？
而且士大夫，除了讀書養氣之外，還多讀道書，以求長生。對於許多道術小玩意兒，也都瞭解一些，雖然現在朝廷禁道，不能明目張膽的練道術，但摒除雜念，觀氣，望氣，感應一些東西，還是能夠做到的。
那種極其高明儒者，觀一葉落而知秋，觀人的氣象，能推斷生死成敗。大千世界之規律，都存於胸中
李神光出得主考房來，其餘的各房考官都望了望坐在高堂之上，宛如聖人木偶，一眼不發的洪玄機，心中揣摩揣摩，也都跟了出來。
“你們看，那一房考試的是文淵宗師的吧，文氣精神，沖天而起，如武道聖者的精氣狼煙一般，不過武道聖者的精氣，霸道強烈，而文淵宗師的精氣，堂堂正正，柔中帶剛，足可以與曰月爭輝。其餘的人，其中有些文采的，也都字字懸浮，但卻宛如螢蟲。”
就在李神光一出來的時候，眼神一動，望着西面考房的一間考房屋頂上，隨後用手指了指。
那房屋頂上，空空如野，什麼都沒有。
但是在李神光的眼睛之中，卻是看到了一股柔和，堅韌，白茫茫的光，直衝天際，給人一種浩大，正直的味道。
而其它的考房上，也有光亮，但是有的瑩瑩一丈，有的只有一尺，有的如燈火一般。
“人專心寫文章之時，雜念消除，精氣神就顯現出來了，武道是一招一式，而寫文章的時候，精氣神就融入了字中，文章中的每一個字，就相當於武道之中的每一個招式，都要融入自己的最強精神，文字之中，纔能有光芒，能爲鬼神，異人所見。”
就這麼一看，李神光的心中，就略微的知道了，這九千考生之中，文章的好壞高低。
那些屋頂上，沒有光亮的考生，文章肯定沒有精神，或者是隱藏實力，沒有專心的寫。
寫文章可和練武一樣，不融入自己的精神，那是寫不出好文章來的。
“到底是神光兄學問精深，心靈純淨，我們就看不到任何的精氣，只能稍微的感覺到了文氣飄逸。文淵宗師，到底是宗師。這次來科舉，皇上都下聖旨，入場時不用搜身呢。”
其餘的幾位考官附和着。
“按照道理，就算是隱藏實力，今天這次科舉考試中的人應該有強者，那個八歲方家的小神童，不知道爲何沒有光亮？難道他也隱藏實力？還有，那洪易，在去年，是我取中的解元。聽說他在前些天，居然考中了武狀元，按照道理，也會顯現出自己的實力來，莫非不全心寫文？”
李神光卻不理會身邊考官的附和，身邊的考官，養氣精心的功夫，遠遠不如他，不能打掃心中的雜念，明鏡一塊，自然看不到那些用心寫文章的人精神之光。
“嗯？”就在這時，李神光突然之間，只看見了東面考房之中，突然一股精光飄逸而起，直衝天際！上燭霄漢，竟然在上天，隱隱約約的形成了一朵雲，燦爛如錦繡！
“錦繡文章，錦繡文章東面考房，那間房子裡面是誰？”
李神光失色道。
看見李神光如此的失色，旁邊的考官連忙道：“東面考房的那間房子，正是方家的八歲小神童，方圓，怎麼了？大人？您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了錦繡文章”李神光看着天空之間，那片燦爛的錦雲，不由得喃喃道：“好個小神童，文氣精神，飄逸不散，透體而出，居然如錦繡一般錦繡文章啊”
“謝文淵果然是非同小可那方圓小小年紀，居然文章如錦繡和謝文淵爭輝，就算得到了夢神機的培養，那也不會這樣真是天人之資！洪易，你這個逆子，自持文采，今天看見這兩個人物，你的心氣，想必會緩落下來吧。”
洪玄機不用看，靈感之中，就已經感覺到了整個考場，所有人的精神狀態。
“這會兒，皇上和太子，還有姬常月等人，也會在風華樓樓上望氣吧。”
皇城，風華樓上。
乾帝楊盤，太子楊元，還有和親王，玉親王，甚至幾個郡王，還有姬常月等人，都蹬上了這個皇城最高的樓，看着龐大的玉京城，早晨過後，太陽出來，天高雲淡，春風拂面。
“常月，我今天叫你來，是和你一起觀我大乾的文氣，文化關乎朝代興衰，文氣越濃，朝代越興盛，今天也是科舉考試，龍蛇混雜，你我君臣二人，看一看我大乾的文氣吧。”
乾帝遠遠的指着遠處貢院。
“臣二十多年前，得先帝提點，考得狀元，但是今天一看貢院文氣，當真是覺得慚愧。文淵宗師的文章精神，上達天際，和曰月爭輝，我不能及也。”
“哦！常月，你現在身爲道家正一道宗主領袖，修道二十年，雖然謝文淵當年，是你的老師，但現在也青出於藍勝於藍了吧。”
乾帝楊盤道。
“讀書明心，修道也是明心。我這些年，修的只是小術左道，剋制制勝，降妖除魔，有些手段，但是論起對大道心靈的領悟，就遠遠不如老師了。”
姬常月也望着遠處貢院的上方，語氣平淡而恭謹。
“咦？錦繡文章！”
就在這個時候，乾帝楊盤略微動了動容，看着遠處貢院上方，再看看天際。
姬常月也動了容
“謝文淵雖然是文壇宗師，不過我也不會輸給他！他的精神融入字中，字字光明，上燭霄漢，我的字字精神，燦爛如錦繡，遮蓋住你的精氣。”
方圓提筆之間，略微停了下來，一行行飛舞靈動的字跡，出現在了紙上。
這個“八歲小神通”在提筆之間，臉上顯現出一種飛揚，“這天下之大，論文采，也只有謝文淵能和我爭鋒了。可惜，他這次來考試，是以文章，向皇上勸諫的。肯定不會入得皇上法眼。這次狀元，非我莫屬。”
“天下世家，九千舉子，皆是庸才！”
方圓微微一笑，提筆繼續寫着
“這個人，可以做爲人們永遠的老師，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天下的法則，這纔是聖人，這纔是‘子曰’，聖道啊”
洪易以“匹夫而爲百世師，一言而爲天下法”破題之後，突然之間，文思泉涌，似乎把握到了上古“諸子”的精神，他們的氣勢！他們的偉大！
可以做爲人們永遠的老師，每一句話，都是天下尊崇的法則。
這樣的人，還能用什麼語言去敬仰他呢？去膜拜他呢？
奮筆疾書之間，洪易的精神，感受着自己對上古“諸子”聖道的領悟和崇敬，精神氣質，各個念頭，緩慢的凝練着，並不向外發散。
但是，漸漸的漸漸的，筆下文字飛揚，每一個文字，都似乎引起了廟宇之中，那些供奉的“諸子”共鳴。
洪易每寫一個字，都好像是對自己的靈魂念頭，來了一次洗禮。
突然之間，他感覺到了自己的文章，似乎到了收尾的關頭，陡然一提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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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一股龐大壓抑的精氣，陡然之間，衝上天空！
嗡嗡嗡，嗡嗡嗡！
就在洪易提筆收尾的瞬間，供奉在廟宇之中的那些“諸子”牌位，塑像，都猛烈的發出了顫抖！
顫抖的聲音，響徹了貢院。
“百聖齊鳴！怎麼可能！誰的文章，符合了聖道！纔會引而百聖齊鳴！這是什麼文章？我要看看！”
李神光剛剛進了屋子，猛烈的跑了出來，絲毫不顧形象。
“嗯？”洪玄機也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遠處風華樓上，乾帝楊盤和姬常月也陡然之間，吃了一驚！
“百聖齊鳴！這是誰的文章？不可能，不可能！這些諸子神像，歷代供奉，有了一絲神靈之力，雖然沒有意識，但卻自有道理，只有文章的道理精神，接近了聖道，纔會引起他們的共鳴！”方圓停下筆來，一個失神，一滴墨汁險些掉在試卷上，幸虧用手接住了。
但是他的文思中斷，再難寫下去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