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的存在就成了某些人的絆腳石?”葉芷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前途無亮,命途多舛,要知道人們爲了除掉絆腳石,往往會不擇手段。
酒鬼一攤手,凝視着葉芷,輕頷首,“是,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可能以後會活得很辛苦。你……你會怨恨嗎?”
“怨恨?”葉芷不解地挑眉,輕笑:“能活着就該謝天謝地了?我憑什麼抱怨。”
“不會讓你辛苦的。”葉白垂眸,環着葉芷的手臂微微收緊,葉芷眉心微攏,在心中哀嘆口氣,自她醒來,就發覺變大的小白性情似乎變得捉摸不定了,真是不好伺候。
“該告訴你的,你也都知道了,那我沒什麼好說,你體虛還是多休息會兒吧!”酒鬼轉身,衝葉芷擺擺手,灑脫地向外走去。
葉芷望着酒鬼的背影,不知爲何心中突然升起了他竟會一去不回的錯覺,下意識地脫口喊道:“酒鬼大叔!”
“恩?”酒鬼微微向後偏了偏頭,不拘的長髮隨着動作輕擺,露出一雙朦朧的醉眼,琥珀色的眼底像是承載歲月的積澱,靜靜地凝視着呆住的少女。
葉芷愣住,酒鬼大叔一向不修邊幅,她竟從來不知道大叔那雙平日半睜的醉眼竟如陳年佳釀,讓人望之薰然,不知今夕何朝。
“休息吧!”不等葉芷反應過來,酒鬼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就大步跨進了門外的日光中。
“葉芷?”見葉芷只是望着酒鬼的遠去的背影,葉白下顎微繃,徐徐道:“可要我喊他回來?”
“不了。”葉芷失落地搖頭,“他走了,不會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葉白神識能感到酒鬼越走越遠,自然明白他是要走了,可葉芷是怎麼知道的?
“有記憶起,我注意到他一喝到半醉時,總是目光幽幽望着遠方,小時候,我不明白他在看什麼,後來,就漸漸地也就明白了,村子太小了,困不住酒鬼大叔這等人物的!”葉芷眼中笑意極淺,很是牽強。
“你身體不好,還需幾日靜養。”葉白頓了頓,才道:“我猜,他該是去了鳳溯都城天昭城。”
“那等我身體好了,就可以去見酒鬼大叔了?”葉芷毫不猶豫地信了葉白的話,眸底散發出晶亮的光芒,連嘴邊的笑意也深了許多。
“等你身體好些再說。”葉白扶葉芷躺下,淡淡地說。
“都跟她說過了?”嘴裡叼了根草,鳳華懶散的蹲坐在手臂粗細的樹枝上。
酒鬼靜靜地把玩着手指間的匕首,這是當初刺傷葉芷的那把匕首,被他私自留了下來,鋒利的刀刃,流線行的弧度,酒鬼的視線停留在匕首上鐫刻的篆體影字上,百里身邊也有影衛,酒鬼當然清楚這匕首是影衛的武器。
“是,不過他的動作比我想象的快。一年前就找到了這裡……”
鳳華知道酒鬼的未盡之語是什麼,鳳華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我們都看錯了他。”
“都說過你有眼無珠了。”酒鬼的涼涼的諷刺了句,回頭又看了看後面只能隱約看見茅草屋的一角。“帶她走吧!她在這裡不安全。”
“我早就說過要帶她走了,是你自己不撒手。”鳳華冷哼一聲,不滿道。
酒鬼勾起脣角,並不辯解,他養了十多年的丫頭,破鳥一句輕飄飄的話就想帶走,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想想茅屋裡那條難纏的白蛇,酒鬼本是鬱結的心思突然豁然開朗了,破鳥想要帶葉子走,怕是沒那麼容易呢?
“你呢?你要去做什麼?”鳳華見酒鬼不回話,自己多少也有些沒趣,信口問:
“算賬!”一筆陳年舊賬。酒鬼目光悠遠地凝視着天昭城的方向。
這廂,鳳華和酒鬼話離別,那廂,葉芷和葉白訴衷腸。
咳……咳,說錯了,純粹是葉白望着葉芷的面容發呆,而葉芷睡得一派香甜,連嘴角都翹了起來,綠豆大小的酒窩若隱若現。
葉白眼中一片柔和,渾不見面對旁人的冷然傲氣。
三生三世,生死不棄,自打她肯用性命相護起,他們之間就註定了牽連不斷。
“蛇妖?”門外的鳳華懶懶眯起鳳眸,酒鬼那混蛋居然又擺了他一道,他可不知葉芷身邊居然還跟着個不知來歷的蛇妖。
葉白微側過頭,烏黑的眼眸裡,淺金色的豎瞳若隱若現,隱隱的戒備審量讓鳳華玩味地輕笑。
“鳳凰?”葉白眉心微蹙,神色不悅,葉芷纔剛剛睡着,麻煩就來了。
“喲,還是有點道行的嘛!”鳳華周身氣勢並未收斂,但一般小妖也不過是能瞧出他的來頭不小,不像這蛇妖居然能一口道破他的身份。
葉白再次微微蹙眉,託鳳華的福,葉芷被吵醒了,葉白明智的側身一躲,硬邦邦的木枕直擊目標,額頭紅了一片的鳳華,傻眼地瞧着那個臉色陰沉的少女。
旁觀的葉白脣角掀起嘲諷的弧度,葉芷脾性很好,唯獨淺眠被人吵醒的時候例外,這可是他多次實踐得出的真理,今日可算是叫外人也印證了一番。
“小丫頭,你!”
“滾!”低氣壓的葉芷半閉着眼,幽幽地吐出一字,再度倒下,一派酣睡無害姿態。
鳳華額角跳了跳,活了這些年,他還是第一次被人用木枕給砸了,而且最關鍵的是,他還發不得火。
葉白淡漠的理理衣袖,伸手一招本是掉在鳳華腳底的木枕又回到了葉白手裡,細心地擦乾淨,葉白又再度給睡得不安穩的葉芷墊到脖子底下,見葉芷眉頭舒展,葉白微展顏。
鳳華的臉色黑了一層,這被無視是怎麼一回事?
“小子。”吃過苦頭,鳳華自然聰明地放低聲音。
見葉芷安睡,葉白這才翩然起身,輕步移到鳳華面前,擦肩而過時,斜睨了對方一眼,幾不可聞地說道:“跟上。”
茅屋外,白衣少年與黑衣青年對峙而立,青年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俯視着少年,少年身形略矮,神色淡漠,不見絲毫窘態。
“小妖,報出真名,可以考慮饒你一命。”鳳華神色淡淡,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過一隻鳳凰,也敢問我的真名?”葉白神色沒有絲毫波動,可說話的語氣倒是把鳳華氣了個仰倒。
鳳凰乃是百鳥之王,更是天下爬蟲類的剋星,可剛剛,他鳳族之王,竟被只小小的蛇妖給藐視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鳳華覺得他有必要讓那少年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
鳳眸半眯,鳳華渾身氣勢大漲,如捕獵前的兇獸,殺意凜然,葉白難得微微正色,收斂了起那份漫不經心的散漫。
“小子,你……”
話音未完,葉白詭異地偏了偏身子,砰地一聲,結實的木枕準確無誤擦過葉白的耳邊,命中紅心。
“百里葉芷!”鳳華沉默地盯着腳邊的木枕,雙手緊握成拳,聲音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一般。
“唔,你認識我?”懶懶散散沒個正行,抱着被子倚在門邊的少女,淡淡地說。
“你死之前,我們見過面。”葉芷不記得,鳳華不介意好心提醒一下。
葉芷沒什麼反應,微側着頭,像是在考慮自己是不是真認識這個人,而葉白的眼神就不是這麼友善了,陰冷地像是伺機而動的毒蛇,鳳華不甚在意,甚至回了個挑釁的笑容。
“被我陰了一把的那個倒黴鬼?”葉芷考慮了好久,纔不確定地說。
鳳華額頭青筋一跳:“鳳華,我叫鳳華。”
“鳳?”葉芷心中一動,擡眼盯着對方問:“鳳……凰的鳳?你是鳳凰?”
“雄者爲鳳,雌者爲凰。我是鳳王!”鳳華額角直冒青筋,卻不得不耐着性子糾正:“想必該知道的事情,酒鬼那個傢伙都跟你說過了,趕緊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酒鬼什麼都沒說就走了。”葉芷搖頭:“我跟葉白生活得很好,不需要你自以爲是的接濟。再說你以爲你誰啊?”
“鳳族之王,唯一能護得住你的人。”鳳華道:“你以爲單憑這條小蛇護得住你?”
“你要是護得住我,也不會是酒鬼養我十四年了。”葉芷上前幾步,和葉白並肩而立,毫不客氣地狠戳鳳華痛腳。
“……”果然是酒鬼帶出來的丫頭,跟酒鬼那廝一樣難纏。鳳華不得已退讓一步,“你要怎麼纔跟我走?”
“先證明給我看,你憑什麼說你跟我們一夥?”葉芷問。
“……”知道得太多,鳳華一時不知道怎麼說。“我跟他……相識很久,我知道他的以前,你不知道的那些事情。”
說到最後,鳳華有點嘚瑟地瞧着葉芷,葉芷無所謂地回了一句,“你知道他的過去,而我參與了他的現在以及未來,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
瞧着鳳華氣勢徹底被打壓下來,葉芷纔不着調地問了一句:“酒鬼叫你什麼?”
“……”鳳華咬緊牙關,死活不吐露那個外號。
葉芷不意外地挑眉:“破鳥?”
葉白極配合地輕笑一聲,見鳳華驚訝地瞪大眼睛,葉芷聳肩:“挺貼切的,又不是多難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