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鬚髮皆白,面容枯槁的陸真人身前吐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一大片。
“師兄!”
“陸師兄!”
青羽真人與瀟湘真人分別拿了療傷丹藥要給老者喂服。
不料陸真人卻是擺了擺手止住了二人,笑道:“沒用的,爲兄本就壽元無多,之前主持天誅大陣又已經心神受損,如今丹田法相已破,命不久矣。”
青羽真人連忙道:“師兄衛我宗門,生死置之度外,令人欽佩!”
陸真人勉強笑了笑,道:“如今撼天宗危在旦夕,老夫依然油盡燈枯,接下來宗門能否保住道統傳承不失,就要看兩位師弟的了!”
青羽真人與瀟湘真人彼此對望了一眼,同時道:“我等必定追隨師兄腳步,拼死護衛撼天峰!”
陸真人搖了搖頭,道:“拼死倒不必,如今情勢撼天峰已不可守,以死相拼徒然死人不可取,兩位師弟可率領宗門真人境修士與玉州各派真人纏鬥,我會讓玉樹師侄擇取本派可堪造就的後輩子弟隨在你們身後突圍!”
青羽真人與瀟湘真人目光閃爍,但都拱手稱是。
二人從陸真人的洞府離開,在洞口兩人各自看了一眼,似乎都明白了心中所想,各自一甩衣袖,向着不同的方向離開。
青羽、瀟湘兩人向來同進同退,那是爲了在倚燈、燕山的壓力下聯手維護自己的利益。
可倚燈、燕山兩人百年內先後身隕,這三年兩人可算是入撼天宗以來過的最爲肆意的時光。
而三年來,兩人爲了收攏宗內資源,卻是起了不小的齟齬。
如今玉州各派圍攻撼天峰,撼天宗即將分崩離析,兩人顯然也要分道揚鑣,各自自立成宗做祖了。
兩位真人離開之後,玉樹真人不知何時早已經等候在陸真人的洞府之內。
陸真人咳嗽了兩聲,鮮血再次從口中涌出,不斷的渲染着地面上的石板。
“師伯,您……”
“我時間無多,你聽我說!”
陸真人伸手止住了他,徑直道:“剛剛我吩咐你兩位師叔的話想來你都已經聽到了?”
見得玉樹真人點頭,陸真人嘆了一口氣,道:“他們二人必然不會向南突圍,而且會各自分道揚鑣。
哎,我撼天宗人心離散至此,破滅卻也應當。
不過他們能有如今的修爲,全靠宗門之力,此次老夫雖是算計了他們,也算是他們償還宗門之恩了!”
玉樹真人忍不住道:“師叔,那……”
陸真人搖了搖頭,繼續道:“帶着你選出來的人到這裡,我死之後,你帶着人從這裡離開撼天峰,這樣就能夠避過各派修士最初的追蹤。
記住,你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帶着宗門的精英弟子離開,切記,半個時辰,必須脫離撼天峰的範圍!”
玉樹真人疑惑道:“這裡?"
陸真人張口又噴出一口鮮血,怒聲道:“還不快去,各派真人要殺進來了!”
玉樹真人對此顯然早有準備,片刻之後便與朱八戎並另外兩位真人境修士帶着百餘名武人境的精英子弟來到了陸真人的洞府之中,這些人當中有劉志飛、賈明亮、宋威、彭元長、林月華、周、薛、高、邱……
陸真人看着眼前百餘名撼天宗的後背子弟,彷彿看到了未來撼天宗在他們手中重新發揚光大,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你們這些孩子記住了,未來的撼天宗仍舊會傳承下去,原因就是因爲你們!”
陸真人微微用力,地面頓時塌陷,露出了一個漆黑的洞口,而洞口之下卻是不知通往何處的石階。
一聲細微而遙遠的聲音突然在玉樹真人耳邊悄然響起:“向西,去佳瑜縣!”
就在這個時候,撼天峰之外突然傳來一聲慘叫,隨後有人在半空之中大聲呼喊,似乎在說着什麼,緊跟着從撼天峰的東西兩側分別由喊殺聲以及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傳來。
玉樹真人當先跳入洞中,回首朝着所有人道:“快,半個時辰之內必須離開撼天峰的範圍!”
而就在所有人進入地下石洞離開之後。
陸真人看着眼見漸漸出現的人影,雙目陡然瞪大,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議之事。
“陸師兄!”
楊弘遠一道九韌道元,頓時讓即將朽滅的陸真人精神恢復了一些。
“弘遠師弟,你......你......進階了道境!”
“呵呵,可嘆那玉州各派,怕是隻爲師弟做了嫁衣!”
陸真人看着道境的楊弘遠,並不如何忌諱,畢竟他是將死之人。
雖不知爲何楊家這些年一直韜光養晦,可如今玉州各派聯手攻破撼天峰,楊家卻是可以名正言順的接掌瑜郡。
“我知師兄心有疑惑,先看師尊遺言不遲!”
楊弘遠也不管陸真人如何吃驚,拿出一顆留影傳承珠,頓時激發出一道影像,上面的人影正是逝去多時的琨瑜真人。
“我撼天后輩,當你看到這段影像,想必是我撼天宗已是遭遇了滅門之危。
你弘遠師叔身負空青、曹勳兩位祖師傳承,正是我撼天宗留下的教外別傳一脈。
弘遠師叔所言,你自聽之!”
陸真人看着琨瑜真人的影真緩緩消散,早已淚流滿面,不過心神卻是完全放鬆下來。
琨瑜真人、倚燈真人、燕山道人接連逝去,爲了支撐宗門,這些年來其承受的壓力誰人可知。
如今琨瑜真人雖逝去良久,可卻依舊有此安排,自然讓陸真人不自覺得放鬆起來。
當初琨瑜真人坐化在即,已是進階道境的楊弘遠卻是在其臨死之前表明了身份,在拿出空青、曹勳兩代老祖的令牌之後,卻是讓琨瑜真人略略信服。
不過在拿出天山老祖的信物之後,琨瑜真人卻是深信不疑。
天山老祖正是在葬天墟拉着三派老祖在葬天墟入滅之人,信物也是楊弘遠在葬天墟從其儲物袋中得到的。
而不是其所說的天山老祖發現他的身份後,賜下信物,以待證明。
不過楊弘遠雖是借用了天山老祖的名頭,可其身份卻是真的,並且對撼天宗也是早有安排。
讓琨瑜真人留下遺訓,只是爲了方便楊弘遠行事。
陸真人看着身前懸浮的空青、曹勳、天山三枚身份玉佩,當下再無疑問。
“師叔祖,我雖信你對撼天宗無有惡意,可爲何坐看玉州各派圍攻撼天峰,更至如今宗門離散?”
陸真人雖然認可了楊弘遠的身份,可疑惑卻是更多。
“師兄不必如此,你我同輩想稱即可,那你可知當初爲何從空青祖師開始,撼天宗有了教外別傳一脈。
燕山師弟爲何明明突破道境,卻又立刻身死?”
“紫風派!”
作爲如今撼天宗最長之人,若說對撼天宗隱秘瞭解,應是其最多了,當下就猜出了覆滅撼天宗暗中的推手。
“沒錯!”
“師兄,撼天宗這千年來雖然有興復之像,可九韌老祖留下的因果太大,撼天宗與玉州各派的因果糾纏太深。
即便宗門沒有相助倚燈、燕山兩位師兄,頂多繼續苟延殘喘罷了。
紫風派不會容許撼天宗重新崛起,玉州各派不會坐視撼天宗崛起,如今此局正好!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撼天峰一破,九韌老祖與紫風派的恩怨,撼天宗與玉州各派的恩怨,都來個了斷!
舊的撼天峰破了,才能重立新的撼天宗,一個斬斷因果的撼天宗!”
“弘遠師弟,你所言我認同,可我要問你一句,新立的撼天宗何處立足!”
陸真人一時間也是對楊弘遠的話語震驚不已,不破不立,果真是大氣魄。
可撼天宗何處重立山門呢,陸真人可不相信楊家隱忍數百年,會放過獨霸瑜郡的機會。
“習州!”
楊弘遠早有準備,面不改色的回答。
不等陸真人開口,楊弘遠再次打出一道影像,一方灰色的土壤中,兩道人影靜靜的躺在其中。
仔細看去,那葬土之中遍佈靈藥、靈晶。
“這是歸葬土?”
陸真人哪怕是見到琨瑜真人的影響都未如此失態,目光灼灼的看着土中埋葬的兩人。
“倚燈、燕山兩位師兄被我暗中救下,祖師堂中的魂燈乃是爲我所滅。”
“好,好,好,師叔祖,天山師伯祖、琨瑜師尊,我,都會感念師叔祖大恩。”
陸真人如釋重負,有燕山、倚燈在,他撼天宗無憂,說不得破而後立之後,還能更上一層樓。
如果說剛纔陸真人對楊弘遠所說還半信半疑,如今卻是對其真心拜服。
“師叔祖,我知道要做什麼了。”
陸真人留下的影真比琨瑜真人還懇切三分,讓玉樹等人務必聽從楊弘遠的安排。
畢竟琨瑜真人離世之時,撼天宗正是興盛之像,只是礙於楊弘遠身份以及其道境身份,給撼天宗留下一道後手。
可此刻就不同了,在知道了楊弘遠的謀劃後,尤其是在得知燕山、倚燈還在人世,更是對楊弘遠深信不疑。
楊弘遠收了留影珠,看着含笑而終的陸真人,對着這位撼天宗大師兄施了一禮。
陸真人雖是做了不少準備,可也不知玉樹是否能帶領撼天宗傳承下去。
在臨終前楊弘遠給了其撼天宗傳承無憂的保障,卻是能含笑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