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人的好客我早就聽說過,米東在苗寨中的經歷更證明了這並不是言過其詞的誇大。在金花的寨子裡,他們受到了熱情的款待。
米東他們來的正是時候,金花所在的村寨並不大,只有二十來戶人家,全部屬於一個大家族,這時候剛剛從藏鼓洞把新鼓擡到了藏鼓樓,一共大概有百十來口人,全都身着盛裝,聚集到了鼓樓前準備換鼓儀式。
見到金花領着米東等人過來,所有人都十分驚奇,卻都親切熱情的打着招呼,雖然寨中已經有幾十年沒有來過客人了,可好客的天性在苗人血脈裡並沒有淡了一分。只是看到這麼多的苗家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自己身上,彷彿在看什麼珍惜動物一樣,米東四人還是覺得臉上有點火辣辣的感覺。
金花和周圍的親友們招呼了一聲,徑直走向最中間一位也是盛裝打扮,拿着根烏黑木杖,有些枯瘦的老人,這明顯就是主持整個儀式的祭師,趴在他耳朵旁小聲地說了幾句。巨蟒老金懶洋洋的跟在後面攀到了鼓樓上曬起了太陽。
老祭師早注意到了這邊的騷動,這時候又聽金花的耳語,本來半睜得兩隻眼睛轉了兩圈,向米東四人的方向飽含深意的看了一眼,然後點點頭,示意金花先下去,然後舉起烏黑的木杖,大聲的宣佈:“今天是我們蒙重大的節日,有四位遠方的客人來到我們的村寨,可謂之雙喜臨門,現在,我宣佈,新鼓啓用,舊鼓摒棄。請上祭牛。”
老祭師從金花那裡得知有人受傷。知道不能耽擱,除了必須的禮儀,步伐和祭詞之外,把能省略的步驟全部省去,人們察覺到了這其中的差別,只是老祭師在寨中有着至高無上地權威,自然沒人多言。
等到儀式完成,看到大家還圍着米東等四人輕輕咳嗽一聲:“大家把這些祭牛的犄角連額骨都先拿回家安放吧。我還有些話要和尊貴的遠方客人們談,都先回去吃飯吧,晚上再燃起篝火慶祝吧。”
衆人不敢違背老祭師的意思,做鳥獸狀散去。
“四位客人,我們寨子裡已經有四十多年沒有來過客人了,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請你們原諒。不如先跟我回家,給這位受傷的客人上些草藥。咱們便吃飯邊談。我有些事情還需要請教下諸位。”老祭祀帶着米東四人走進了村寨最中央的一座房子。金花也領着一個模樣與她彷彿,年齡還要小個四五歲的小丫頭跟了進來。
老祭師一邊給劉文豹上藥一邊向米東等人介紹,原來這個村寨名叫封守寨,其實也隸屬羊場鄉,只是這裡過於偏僻。路途難尋,又在苗族人傳說中地禁忌之地周邊,故此除了偶爾寨里人到鄉里去添置一些生活用品,基本上算是與世隔絕了。就連羊場鄉相關部門的幹部。恐怕都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小村寨。
等到老祭師給劉文豹上好了藥,金花也已經準備好了酒飯,招呼大家入座。這時候四個人聽到金花對老祭師的稱呼,才知道原來他竟是金花的爺爺,而跟着金花回來的那個小女孩是她的妹妹,叫銀花。
苗族人招待遠方來的客人用的酒杯不是平常用地大碗,而是用長長的牛角製作而成的牛角唄,盛滿自家釀造的美酒。飲時就像吹起號角,別有一番風味。配上佐以辣椒骨爆炒的酸肉,酸魚,新殺地雞鴨,還有一晚燉得軟爛的狗肉,讓四個人吃的大呼過癮,直誇金花的手藝天上少有,金花自然是花容大展。看得四個人險些把手指當成骨頭給啃了。
開始劉文豹因爲肩頭地傷勢。看到滿桌子的酒**本不敢下筷子。老祭師笑咪咪的告訴他換上的草藥是經過獨家秘方煉製而成,並沒有吃食禁忌。劉文豹坳不住老祭師的勸酒,一口乾掉牛角酒以後,嚐到了金花的正宗苗家菜,早把肩頭的傷丟到了爪窪國,甩開腮幫子胡吃海喝的。
當然米東也不會忘記了正事,提起了這一路上地離奇經歷。把自己始終搞不明白爲什麼指南針在一夜之間失去了作用,而且一路上許多應該有的聲音都聽不到的疑問拋了出來。
顯然老祭師不會比他們四人懂得更多的科學知識,不過他說的一番話雖然不可思議,卻比科學更能解釋所發生的事情。
當時老祭師唑了一口銀嘴兒玉鍋的土菸袋,苦笑着說:“這事情的前因後果說起來就長了。在我們蒙地習俗裡,祭鼓節有地地方三年一祭,有的地方則逢三、五、七、九年時祭,而大部分地方是十三年一祭。唯獨在我們寨子裡,每年都會舉行一次。也是因爲當年地事情啊。”
沙塵暴想起了金玉卡所講的那個傳說,笑着說:“老人家說的當年那件事情,莫非就是什麼十一巫師封印惡魔的故事嗎?那些不只是像西遊記一樣杜撰出來的嗎?”
老祭師頓時變了臉色,把食指放在嘴上:“噓,年輕人不要亂講,給祖先的神靈聽到,是會生氣的。”
米東對沙塵暴使了個眼色,忙對老祭師道:“老人家您不要見怪,我這朋友就是這麼不拘小節,不用去管他,您說您的。”
沙塵暴也是訕訕一笑,做出了虛心聽教的架勢。
老祭師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到:“這件事情是真實存在的,我們封守寨現在的這些人,全部就是當初那十一位巫師的後代。”
老祭師的講述把米東他們拉回了一個遠古的時代,苗族的巫師也就是祭師從古以來就分爲兩種,一種是黑巫,大多以邪惡的巫法蠱術害人,一種是與之相對多有慈悲心懷,濟世救人的白巫。
韓光明聽多了模金人常掛在口中,在墓中遇到糉子的事情,倒對老祭師的話信了八分,反倒是劉文豹對此有點不屑一顧的意思。
老祭祀也不跟他爭辯,只拿筷子敲了敲一盤泥鰍的盤邊,然後夾起一條讓他吃了下去。
不到片刻,肚內似有泥鰍三五個在走動,有時衝上喉頭,有時走下**。劉文豹一會兒直欲做嘔,一會兒腹痛如絞,黃豆粒大小的汗珠從腦門上滾滾而下。
米東、沙塵暴和韓光明看到劉文豹這個樣子,哪裡還不知道是老祭師做的手腳,急忙請他給劉文豹解毒。
金花這才取來雄黃、蒜子、菖蒲三味讓劉文豹用開水吞服,不一會功夫,劉文豹抱着肚子鑽進了廁所,肚子裡一陣響動之後,才覺得神清氣爽,肩膀的傷也似乎輕了不少。
老祭祀這才告訴他們這不過是最簡單的蚯蚓蠱而已,對客人這樣下蠱,雖然於禮不符,一來是這樣一鬧能去除黑豹爪上的腐毒,二來也是爲了讓四個人相信。
米東四人這纔不再敢懷疑,繼續聽老祭祀講說當年。
原來這庫依法瓦封印的也不能算是什麼惡魔,而是來自古老巫術中強大的詛咒。下詛咒的不是別人,而是一位曾經偉大的巫師,一位與打敗他的十一位大巫師齊名的白巫,他的名字在苗語中叫做瓦哈薩。
而這十二位大巫師,是當時白巫和黑巫中最德高望重之人,因爲傳承的緣故難免互相攻訐,在最開始白巫自然落在下風。
瓦哈薩爲了改變不利的局面,不顧其他巫師們的勸阻,絕然的踏上了庫依法瓦這個禁忌之地,而在一夜之後,瓦哈薩回到寨中,帶領族中戰士反攻黑巫部族,顯示出了強大的力量,居然六個黑巫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
然而就在這時候,其餘五位白巫發現瓦哈薩性情大變,暴虐無比,而村寨的族人也都無故失蹤,在一次偶然中發現,失蹤的族人竟然都被瓦哈薩聚集到了一起,渾身的血肉全都消失不見,腦袋上也開了個洞。
五位白巫看到瓦哈薩的時候,他竟然正在吸食族人的腦漿,見到事蹟敗露,索性露出了真正面目,居然要把所有人都用來做一個邪惡的儀式。
五位白巫不是他的對手,最後領着族人找到戰敗的黑巫,說明了情況,最後十一位大巫師得道了祖先之靈的啓示,聯合起來,在庫依法瓦與瓦哈薩進行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大戰。最終的結果,瓦哈薩與十一位大巫同歸於盡。
而瓦哈薩臨死之前以生命立下的邪惡的詛咒,於是便出現了永遠漫布黑雲的迷失之地,在哪裡的人找不到方向,而所有感覺知覺甚至是生命都會慢慢消失,人們將永遠生活在黑暗的恐懼之中。
十一位大巫燃燒最後靈魂的力量把瓦哈薩的詛咒控制在庫依法瓦,然而瓦哈薩的力量實在過於強大,每一年的祭鼓節是十一位大巫力量最薄弱之時,瓦哈薩的詛咒就會向外擴散,而這時候,封守寨中的十一位大巫的後人們,就會進行祭鼓節祭祖,號召每一年去世的人的靈魂去幫助十一位大巫進行守護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