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重新大亮,滿場的玫瑰也被推了下去,轉眼間就恢復了原樣,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董明祖看着眼前兩個人,臉色陰晴不定,末了他一聲輕笑,轉向莫珩,“你是誰?”
“莫珩。”禮貌伸手,一派雲淡風輕。
“董明祖。”收起戒指,董明祖伸手與他交握,似笑非笑,“原來我家晏晏這麼受歡迎啊,到哪兒都有追求者。”
“董少誤會了,都是朋友,還是和氣一些爲好。”宋晏咬重了朋友兩個字,一字一頓,“今天這玩笑未免有些過了。”
董明祖放開手,沉着臉反問,“你以爲我在開玩笑?媽的,我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弄出這麼大陣仗,怎麼可能是在開玩笑!”
“管你怎樣,我都當你是在看玩笑。”宋晏也火了,聲音比他還大,“請你想想我的感受,被一個陌生人求婚當衆是什麼感覺!想過後果沒有?你家裡同意麼?我會同意麼?我有那麼喜歡你麼?”
衆賓客離開後,她已經看到廳門口兩個神情急切,想靠近又有些猶豫的黑西服男子,心裡大概也明白了:這傢伙一定是瞞着家裡,甩開保鏢跑來的。
“你……”董明祖沒想到被宋晏一頓搶白,雙眼霍然眯起,緊緊繃起下頷,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樣,“……別不識擡舉!”
“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宋小姐沒有答應的意思,那董公子還是不要糾纏了。”莫珩不着痕跡的側身擋了擋,“這是老爺子壽宴,還請稍微注意一下。”
兩個保鏢也趕緊撲了過來,紛紛相勸,“少爺。老爺子打電話叫您回去呢,再不趕緊走,就該生氣了。”
四隻眼睛卻是死死盯着董明祖,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他再不見。
聽到報告,老爺子嚴令一定要把少爺帶回去,而且是立即、馬上,不準有半點耽擱,他們倆急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見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多留無益。董明祖只好妥協,“哼,也不急於這一時。該是我的總歸是我的。”
撂下狠話,這才鐵青着臉疾步離開。
“謝謝你,剛纔……”
“不用謝,我只是想試試做騎士的感覺。”莫珩挑眉一笑,低頭淺聞了下手裡的玫瑰。然後擡臂,輕輕插到了宋晏鬢邊。
“感覺如何?”宋晏也不躲開,笑意盈盈,“騎士大人。”
莫珩哈哈一笑,看着宋晏,意味深長。“很好,都快飄起來了……要是公主能把手交給我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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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家的客廳,古色古香。傢俱一應全是中式,帶了點老北京骨子裡的味道。
“那畜生呢,還沒到麼?”
主位上坐着個高瘦的老人,有些禿頂,頭髮全白了。他緊緊抿着脣。僵着臉問身邊剛接了個電話的秘書,“已經到哪兒了?”
“已經下飛機了。馬上就回來,醫生說您最近血壓有些高,可不能動氣,要當心身體。”秘書是個平頭的中年人,他不自在的推了推眼鏡架,低聲勸道。
“身體?!誰還關心我身體?”董老爺子慘然一笑,低頭看着手裡的柺杖,“一個個的都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這話秘書可不敢接,吶吶站在一邊,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安靜了一會兒,董老爺子纔像是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一樣,長長嘆了一口氣,“說罷,把你知道的,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我。”
“還是等少爺回來,讓他自己說吧,下頭查的,可能……不夠準確。”秘書小心斟酌着詞語,感覺背上都起了薄薄一層冷汗。
董老爺子將手裡的柺杖小心的放到一邊,目光冷電一樣穿透秘書的僞裝,“別怕嚇到我,反正我給那小子擦屁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那目光,太過肅殺嚴厲,完全不像是一個老人所能擁有的。秘書被看的心中一凜,心裡的那點子掙扎馬上不見了蹤影,“……少爺今天求婚的那個姑娘,是S市宋家的孫女,現在在S大讀書,老夫人葬禮的時候,她也隨着楊將軍夫妻來弔唁,是楊將軍的幹外孫女。少爺……年少慕艾。”
“別給我扯那些好聽的,不就是看上人家小姑娘漂亮麼。”董老爺子不耐煩地打斷,“說重點!他怎麼決定要求婚的?”
“是。”秘書擦擦額上的汗,自己都感覺荒謬,“少爺從五小姐那兒知道了,知道了……要和宋家結親的事,加上對宋小姐印象很好,少爺便飛去了S市。然後宋家兩老態度又很熱情……但是那個,那個,宋小姐卻一直避開不見,少爺約莫是氣狠了,衝動之下,纔想着蓋個戳什麼的。”
董老爺子嘴脣動了動,捂着胸口喘息了幾聲,猶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孫子會做下這等蠢事,“就因爲小姑娘長得很漂亮?”
“不是。”秘書忙道。
難道是真喜歡上了?老爺子心裡好受了一些,爲情總比爲色好。
這正是最尷尬的地方,秘書狠狠抹了一把汗,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收拾房間的小陳說,她無意間聽到五小姐跟少爺說,看臉上五官分佈和走路姿勢,宋小姐似乎是十分罕見的‘名器’,當時少……少爺聽了,就非常高興。”
“名氣?什麼名氣?”董老爺子皺眉,似乎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說法。
中年秘書尷尬笑笑,老爺子年紀大了,又是那個時代的人,不明白也是正常。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肥碩的下巴,壓低聲音解釋了兩句。
“畜生!!我怎麼養了這麼個畜生!”
聽了中年秘書的解釋,董老爺子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臉色一下子就不好了,“五丫頭人呢,人在哪裡?叫她滾進來!”
“五小姐不在家……”秘書往後挪挪,感覺到身上的震動,忙小心掏出手機看了看,如蒙大赦,“……少爺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就好,我倒要好好問問他。”冷冷一笑,董老爺子拿起身邊的柺杖,支撐着自己站起來。
那柺杖抓手的地方已經被磨得異常光滑,觸手滑膩溫潤。
他冷硬死白的臉色在觸到柺杖的瞬間也緩了緩,渾濁的眼睛裡隨即涌上一抹痛色。
幼芬,你聽到了嗎?小祖又闖禍了……當年我們都做錯了,早在他第一次瞞下打碎花瓶的時候,我們就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