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月無弦的時候,他正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祀堯倒是難得見他這般,忍不住上前笑道:“昨天的事我可都聽說了阿,怎麼着,還心疼呢?”說着還握個拳頭在月無弦胸口敲了敲。
月無弦卻是眉心緊皺:“祀堯,你去妖界看看吧。”
“呃?”祀堯這才發現,月無弦身邊沒有月臨。換做平時,昨日發生那樣的事,月臨往後的一段日子,定會整日跟在月無弦身側。
“昨日……”月無弦又開口道:“你在妖界時,他父親可有問及月臨?”
“月臨身邊的護法說是他身體抱恙。”祀堯收回手,也跟着月無弦微微蹙眉:“不過妖尊自然是不信,但那時人多也就不再多問。月臨平日裡也不是個老實的性子,不在妖界算是說得過去。”
“可昨日的事,他知道了。”月無弦說的這個“他”自然是指妖尊:“想也知道,仙界這次鬧了個大笑話,在我這邊得不到便宜,可在妖界未必。”
祀堯心下一緊,也不再和月無弦多話,立即轉身對星沉碧落道:“你們留在這,我去妖界。”
繼而,風起,人離去。
仙界在妖界其實也不能得什麼便宜。只不過,仙界之人知道昨日亦是妖尊生辰,若是將昨日一事告知他,月臨免不了被罰。畢竟,在妖尊生辰當日,妖界少尊主去往仙界,與仙界結下不解之仇,這對整個妖界來說都不是好事,傳出去,旁人也免不了笑話妖尊教子無方。
祀堯自然是明白這一點,他更明白的是,妖尊生性殘酷,從早年的四界之戰便可看出。
千萬不能有事……
祀堯在心裡默唸一聲,步伐堅定的踏進妖尊殿堂。
殿內之人見是祀堯,紛紛欠身行禮。而坐於最高處王座上的妖尊卻不發一言,顯然猜到祀堯此次前來所爲何事。
祀堯也不上前去,只沉聲道:“人在哪裡?”
“你可真是閒得慌了。”妖尊抿脣一笑,幽深的雙眸是比月臨還要深邃的碧藍色:“來了也不找我喝一杯?”
祀堯冷靜道:“你明知我是爲何而來。”
妖尊挑了挑眉:“哦?你倒是管起我的兒子來了?”
“你還知道他是你兒子?”祀堯冷笑一聲:“你已經少了一個月無弦,還想再毀了一個月臨嗎?”
像是觸及了什麼心事,妖尊碧藍色的雙眸倏然一閃,沉默一會兒,卻又是笑道:“妖界本就不靠子嗣繼位,有沒有少尊主這種事,妖界之人都無所謂,你堂堂冥王,倒是介意起來了?”
“既然都無所謂有沒有月臨,那你告訴我,他人在何處。”祀堯望向他,烏黑的眸子彷彿是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深淵:“你不要這個兒子沒關係,他還有個哥哥。”
這個“哥哥”說的自然是月無弦。
妖尊眉心一皺:“那,他這個所謂哥哥,怎的不親自來?我可是一點誠意都看不見。”
“你還想讓他親自來?來做什麼?”祀堯頷首:“掀翻你的妖界麼?”
妖尊眉心又舒展開:“我可不認爲他有那麼大能耐。”
祀堯卻是脣角一彎:“他沒有,我有。”
“爲了我的兒子,要毀掉我們多年來的交情?”妖尊不以爲然:“祀堯,你倒是不怕被人笑話。”
祀堯不答話,微微擡手,霎時狂風驟起。
殿內的人都開始不安,齊齊將目光投向妖尊。好在妖尊不再堅持,對着身側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點頭,縱身躍下,立在祀堯身前,道:“冥王請跟我來。”
祀堯放下手,大地歸於平靜。他轉身跟着那人走,扔下一句:“改日來找你喝酒,可別不歡迎。”
“他把月臨關哪兒了?”祀堯跟在那人身側。
那人道:“水牢。”
祀堯心下一緊:“月臨受傷沒有?”
“冥王還是不要問我了,說不得的。”那人如是道,話語中沒有任何情緒。
祀堯點點頭不再問。
直到那人停下步子,纔對冥王微微欠身,道:“是這裡了。”
祀堯點頭,那人便退下。
換做平日祀堯大概還會在殿外駐足欣賞一番,但今日卻是立即閃身而入。
眼前是一片光線微弱的水潭。水似乎有緩慢上漲的趨勢,波瀾盪漾開,一點兒不安寧。祀堯見不到月臨,只得大聲喊起了他的名字,卻久久無人迴應。正無奈之時,目光瞥見水面中央閃過一道紅,若隱若現。
祀堯一驚:“月臨?”
那抹紅又出現,赫然是一縷紅髮。顯然是月臨已經被逐漸上升的水淹沒。
祀堯抑制住心中錯愕,一掌擊下,水面驟然分割開,露出一條不寬不窄的道路,和已經昏迷不醒渾身溼透的月臨。
“月臨?”祀堯連忙上前將月臨身上的鎖鏈鬆開,走近了才見月臨身上已經遍佈傷口。
“月臨醒醒,睜開眼睛,看着我。”祀堯將月臨託在自己懷中,拍拍他的臉。
“……”月臨纖長的眼睫微微顫動。
祀堯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已經沒事了,馬上帶你走,別怕。”
月臨有些吃力地睜開眼,模模糊糊的看清眼前的祀堯。雙脣微啓,像是想說些什麼,卻沒有半點兒力氣。
祀堯揉揉他的發,安慰似的微微一笑:“你哥哥讓我來救你。”
月臨又重新合上眼,大概認爲,已經聽見了世上最好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