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兵大會熱鬧非凡,此刻,各位英雄相互交談,聊着各自的話題,賞着一些名震於天下的神兵利器。也許是周遭太過熱鬧了,所以他們纔會忽略了在這塊空地上的某一處,那異樣的氣氛。
比武臺之下,緋湮、傾瓷、碧落與梵琢四人對峙着,他們兩兩相望,揣測着彼此心裡的想法。
“俞公子,別來無恙?”陽光下,碧落笑得像一個小妖精,散發着媚人媚骨的氣息。
緋湮輕袖一抖,一把摺扇頓時落於手中,只見他翩翩瀟灑地一甩手,“啪”的一聲,那把摺扇應聲而開,他淡笑着搖了搖扇,其姿態盡顯風流,“無恙無恙,多謝碧落美人關心,緋湮這會兒心裡可暖得很吶!”
碧落聞言狠狠瞪了緋湮一眼,笑容漸漸從她臉上褪去,她狠狠咬住自己的下脣,看得出是在刻意隱忍。
梵琢似在一邊留意着這二人許久了,這會兒終是開口冷言道:“我見二位公子面生得很,請恕在下無禮,敢問二位是……?”他拖長了尾音,用一種極淡的目光望着傾瓷和緋湮,心裡暗忖着此二人的身份。
又是“啪”的一聲,緋湮將扇子敲在手心,“本公子叫做俞緋湮,梵門主好。”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頓時將他紈絝的形象深化開來,惟有那抱拳的舉動稍顯了幾分恭敬,只是他的嘴角輕微地揚起來,刻意放射出一股強烈的邪氣,便將這些許的恭敬瞬間抹殺。
似乎是上帝的一個善舉,讓俞緋湮的身邊有一個柳傾瓷,才令緋湮那般個性不至於闖下大禍。此刻傾瓷仍是溫柔似水,他一拱手,柔聲道:“在下柳傾瓷,梵門主,久仰。”
梵琢的目光再度從二人臉上掃過,這一次帶着一種深入的琢磨,他犀利地看入緋湮的瞳仁,彷彿想要看破他的靈魂,“二位公子願意賞臉來我賞兵大會,梵琢不甚感激,多有怠慢之處還望海涵。”
傾瓷淡淡一笑,寒暄了一句,“梵門主哪裡的話。”
梵琢依然冷冷的,看向傾瓷,他說:“今日梵朔門賓客甚多,在下與義妹還有事要忙,招呼不周了。”
傾瓷搖了搖頭,“不敢耽誤了梵門主的正事。”言下,梵琢微微頷首,繼而轉身離去。
碧落追上來,梵琢對她低語,“那個俞緋湮是什麼底細?”碧落同樣壓低了聲音回道:“我也不知,不過哥,此人狡猾得很,我瞧他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對勁,你自當小心。”
梵琢瞥了碧落一眼,他的目光讓碧落愣了愣,“我看俞緋湮看你的眼神才叫不對勁吧?”他的口吻中不知爲何帶着一絲憤怒,“賞兵後到我書房來,關於你和俞緋湮的事,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哥,你是什麼意思?”碧落的雙目一凝,“你在懷疑我嗎?”停下腳步,碧落望着梵琢的背影,她心中無比幽怨。這個人,是她認定了她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可是,這一刻他質問的口吻讓她的心頓時跌到了谷底,他在懷疑她!懷疑她和另一個男人之間的關係,懷疑她串通外人來出賣他嗎?
她好恨,恨不得立刻衝上去給梵琢一個巴掌,告訴他別太自以爲是。然而理智告訴她,她不能這麼做。
“爲什麼要懷疑我?”碧落的聲音很微弱,卻顯得分外悲傷。
梵琢猛然回眸,對上碧落的眼睛,他的眸上負上了一層冰霜,啓了啓口,他本想解釋些什麼,可終是不知如何開口,於是轉了話題,“你去把蕭隱帶來。”那口吻何其冷淡,面對如此梵琢,碧落略顯薄怒地皺了皺眉,終是揚長而去。
……
本次賞兵大會共分爲兩部分,其一,是各位英雄持自己的兵器展現風采,即賞兵,其二,則是衆所期待的兵器之戰。
在賞兵大會之前,梵朔門就曾放出消息,道本次賞兵大會上會舉辦兵器之戰,各位英雄若對自己手持的兵器有信心,大可前來參賽。自那時,很多人便料想到,也許在這賞兵大會之後,天下兵器譜上的記載便要改寫了。
此刻梵琢站在高高的比武臺上,他的右手握住劍柄,隨後腰間的琢玉劍緩緩出鞘,利劍在陽光的照射下閃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只聽“錚錚”之聲,待在場衆人回過神來,卻見不遠處的一塊玉碑上清晰地顯出兩個字——戰起。碑乃玉石制,如此玉碑怎會不引起人們的注意?所有人都很清楚,這塊玉碑上本沒有那兩個字,那定是方纔梵琢以劍鐫刻上去的,只是那時大夥兒都只看到他的劍徐徐出鞘,卻未看清他是如何出劍的,只知一陣光芒過後,劍已歸鞘,而梵琢,彷彿從一開始就未有過絲毫動作一般。
緋湮站在那塊巨大的玉碑前伸手輕輕地摸了一下那玉碑上的字,感覺到字還隱隱泛着溫熱,他笑着側過臉,“傾瓷,梵琢他真的好厲害啊!”
傾瓷站在石碑邊上,他並未理會緋湮的興奮,而是用一種很奇異的眼神正看着遠處的梵琢。那個人……他方纔的舉動是故意的嗎?
那一瞬間,劍光刺傷了眼,可他依稀感覺到一股殺氣奪風而來,眼前白茫茫一片,他努力睜開眼,忽見梵琢持劍逼向他的咽喉,他連連後退,躲過了其一連串的狠毒攻擊,此時便聽“錚錚”之聲,再凝神時,那人已然回到原來所處的位置,而玉碑之前的地面上,散落了一片粉末,玉碑之上,“戰起”二字散着熱度,他瞧着那兩個字,心裡暗問:梵琢,這“戰起”是什麼意思?你在向我宣戰嗎?
意識到傾瓷的異樣,緋湮來到他身邊,“怎麼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涌入心頭,傾瓷鮮少這般反常,緋湮知道,他定是知道了什麼。
經緋湮一喚,傾瓷頓時回過神來,他瞥了緋湮一眼,隨後壓低了嗓音沉沉地道:“梵琢他……應該已經懷疑我們了。”
緋湮雙目一睜,錯愕地眨巴了兩下眼睛,“什麼時候的事?”
“方纔。”傾瓷一臉的凝重,對上緋湮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他鄭重地開口,“借一步說話。”而後邁開步子向着角落處而去,緋湮緊隨而上。
……
角落處,有兩名少年並肩倚牆,看似在閒情縱觀全場,實則正談論沉重話題。
“他要殺你?爲什麼?”分明是驚訝的口吻,可緋湮卻刻意壓低了聲音,以免引起他人的注意。
傾瓷抿了抿脣,“如今惟一的解釋便是他已懷疑了我們。”他突然扭頭看向緋湮,“你說你我二人誰看上去比較好欺負?”
面對傾瓷這個略顯莫名的問題,緋湮起初愣了愣,隨之立刻恍然大悟,他猛然豎起一根食指,“啊!我知道了,好一個梵琢,他是看你比較好欺負,所以纔對你出手,想試探你。”
傾瓷滿意地頷首笑道:“你果然很聰明。”繼而他的笑意一斂,“也許他的目的並非是殺我,而是像你所說的那樣,他只是要試探我的身手。”
緋湮以拇指抵着嘴角,一副認真的模樣,似在琢磨着傾瓷的話語,須臾他意味深長地開口,“我倒不怕他懷疑我們,怕只怕他一早就知道我二人的底細,若是如此,對我們的行動會很不利。”
傾瓷略有不解,“一早就知道?”
緋湮微微頷首,“梵琢明明知道我們不是他所邀請的賓客,他甚至還猜到了我們是用不正當手段進入賞兵大會的,可他爲何不趕我們走?”
傾瓷眼前一亮,“以退爲進?”他問道,緋湮再度頷首,“不錯。另外,他看我們的眼神裡包含了太多打量的意思,讓我瞧了很不舒服。”
凝望着緋湮,傾瓷的雙脣抿成了一條直線,許久,他才問道:“你有何打算?”
一聲嘆息,緋湮無奈地搖頭,傾瓷第一次在這個驕傲的少年臉上看到了一絲挫敗感,只聽他道:“如今我們別無選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幸好我們手裡還握有梵琢的軟肋,倘若他真是知道了我們的身份,那我也只好對梵碧落動手了。”
傾瓷忽然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地問緋湮,“你想利用梵姑娘?”
而緋湮卻是一副少有的嚴肅,“我說過,我們別無選擇,當然,我也希望我們不要走到那一步。”他頓了頓,又繼續道:“在這之前,傾瓷,你即刻去辦一件事。”
“什麼事?”
緋湮挑起好看的柳眉,風姿優雅,“封鎖一切關於你我二人的消息,倘若梵琢還不知我們的身份,那麼,我要他一輩子都不知道。”
什麼樣的事可以瞞一輩子?傾瓷不知道。然而這一刻,他在緋湮的眼中看到了無比的堅定,還有那一閃而過的殺氣。
緋湮是一個可怕的狠角色,這一點傾瓷很早就知道,只是他從未把那個有些任性的少年與任何血腥的詞彙聯繫在一起,或者是他根本就不曾想過,那個比他還小的男孩,有一天,他也會握起劍,將尖銳的前端刺入某個人的胸膛。
(卷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