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辛忌辰終於來了,此乃大商最重要的祭典,紂王早早的率領宗室成員、朝中主要的大臣以及各地諸侯紛紛前去祭壇,舉行祭祀大典。
天子攜着皇后娘娘及三位皇妃,緩步走上祭壇,皇后在天子右首,三妃並列身後,紂王按照禮節,帶領妃子、羣臣及諸侯對天叩拜後,開始唸誦祭文,隨後持香禱告。
禱告結束後,依照慣例,由專任的女祭司帶領一羣女祭奴在祭壇上跳祈祝之舞。
女祭司臉帶面具,穿着長長的白袍,左手皮盾,右手長劍,後面的祭奴皆是身穿甲冑,手持長戈,效仿當日婦好征戰操演之狀。
正舞到興處時,奇變迭生。
天空中,忽然無端下起雨來,這雨似乎帶着很濃的血腥味,奇怪的是,除皇宮祭壇一帶,其餘的皆是滴水不落,祭壇下方頓時一陣低聲的喧譁。
紂王端坐檯上,靜靜地看着這場血雨,臉上露出冷笑——終於要開始了。
血雨中,臺上女祭司忽露異狀,雙手捂住了頭顱,雖然表情被面具所遮掩,但看樣子似乎十分痛苦,隨後女祭司長嘶一聲,天空的血雨隨着這嘶聲戛然而止。
女祭司嘶聲停止後,居然雙腳離地,緩緩升空,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皇后姜文薔和諸位妃子看得目瞪口呆,連祭壇下的臣子和軍士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此時女祭司地表演已經到了**。她空中的身體忽然泛出陣陣薄霧,整個人顯得飄渺若仙,口中夢囈般地吐出一串語句來。
“紂者,殘益損善也!受辛蜴之心,豺狼之性。近狎邪僻。今倒行逆施,君毀臣綱,罔廢祖法,殘害忠良……”
這可是明目張膽的聲討天子地大逆之言,祭壇上下頓時一片混亂。有人趁勢大叫道:“母辛顯靈了!”
此言一出,大多數人都信以爲真,紛紛跪伏在地。
紂王站起身來,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還攔住了想要下拜的姜文薔諸女。
那顯靈的“母辛”在數落出紂王的一系列罪狀後,又高聲叫道:“帝紂無道,強施暴政。致使天下動亂。賢臣背叛。爲神人之所共嫉,爲天地之所不容。爲免我大商江山動盪。再現武乙之亂,今受成湯聖祖之令降下毒厄,取受辛性命,以示懲戒!”
說着,那“母辛”伸手朝紂王的方向一指,紂王身體頓時一頓,慢慢軟倒在,無力地靠坐在椅子上,面色頓時萎靡不振,姜後等女大驚,正要上前扶持,不覺身體昏沉,悶哼一聲,接連翻身栽倒,倒地不醒。
下方的臣子們遠遠地看見臺上皇后、貴妃以及宮女們陸續倒下,當即大亂。
紂王露出勉強支撐的模樣,嘶聲叫道:“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母辛,施妖術要壞我成湯一脈!左右快於我拿下!”
天子畢竟素有威信,他這一說,軍士們擎出弩箭,瞄準了空中地女祭司。
這時,祭壇下一人站出來,大聲叱喝道:“母辛顯靈,誰敢妄動!”
此人正是紂王兄長微子啓,只見微子啓朝空中祭司拜了三拜:“多蒙君上顯聖,我大商江山今日有救矣!”
微子啓這一拜,更確定了那“母辛”的身份,軍士們一時不敢動手,紂王當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費力地指着微子啓,怒道:“微子啓,原來是你……”
微子啓不等他開口,搶先說道“昏君!成湯一脈,非你獨專!我商湯自建國以來,已有六百年,焉能一朝毀於你手!你罔顧天下蒼生,強行改制,惹得天怒人怨,如今母辛奉成湯聖君之命,對你降下毒厄,實是罪有應得,孤王雖是你地親兄長,卻不能包庇於你!”
說着,微子啓呼喝一聲,四周涌入數千持戟甲士,在廷與的帶領下,將祭壇一帶圍個水泄不通。
許多大臣開始意識到這似乎是一場有預謀地行動,卻懾於武力,不敢多說。
亞相比干起身叱道:“啓!天子乃至尊,縱有過錯,也不容你如此放肆!”
微子啓答道:“王叔明鑑!並非孤王有心謀逆,而是天子逆行,已遭天怒,王叔難道不見母辛顯聖嗎?”
上大夫楊任按捺不住,越衆而出,大喝道:“天子自即位以來,仁政施於人,天下景從,萬民樂業,八方仰德,乃當今聖主。越王啓!你這逆賊!竟敢施詭計,以妖人假冒母辛君上,顛倒黑白,迷惑衆聽,對天子施毒,簡直大逆不道,該當何罪!”
楊任這一帶頭,商榮、比干和一些有膽色的忠臣紛紛站了出來,排成一排,冒死護在祭壇之前,一時僵持不下。
這些大臣中,有些是宗室中人,有的還是平時反對新政地死硬派,一直在旁的紂王心神激盪,只覺眼中有熱淚即將溢出。
患難見真情!刀斧加身亦不改其志,這纔是真正地忠臣!
楊任劈手奪過一名軍士的弩箭,口稱“妖孽”,朝空中連射而去,那空中的面具女祭司也不避讓,身體忽然變得虛無起來,那弩箭如同穿越空氣,無法對她造成傷害。
微子啓見此情景,趁機大肆宣揚空中“母辛”身份的真實性,有不少人也信以爲真,微子啓看着“快要支持不下去”的紂王,面露得色。
他忍隱多年,爲的就是這一刻。
如今天子身中劇毒,太師聞仲又在外未歸,簡直是天賜良機,如果錯過,只怕畢生再無此機會了。
天子終於支持不住,閉目癱倒在龍椅上。南伯侯鄂崇禹一見微子啓得手,心下大動,率先站出大喊道:“昏君帝紂已經遭天罰,如今大商無主,我南地願奉越王啓爲帝!”
鄂崇禹這一喊,又涌入一批全副武裝的甲士,羣臣皆知大勢已去,不由各懷心思。
東伯侯姜桓楚想到微子啓當日的承諾,也慢慢地走了出來,姬昌本欲跟上,忽然瞥見崇侯虎縮在角落中不敢出聲,心中一動,將腳步停了下來。
“逆賊!”
楊任只當天子被害死,只恨得怒髮衝冠,憑着一股熱血,朝微子啓衝去。
微子啓冷笑一聲,正要動手斬殺楊任,忽然空中再生異變。
只見半空中忽然風雷聲大作,空中那假母辛慘叫一聲,墜下地來。
一旁有人搶出,接住了那女祭司。
地面上,微子啓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心中簡直無法相信這是真的,緊接着,一個讓他心顫的聲音響了起來:“越王,你的詭計技窮於此了?”
見紂王精神抖擻地站了起來,哪裡有半分中毒的模樣,羣臣齊呼萬歲。
“你借術士假扮母辛想謀朝篡位,然縱你有千般詭計,亦無法逃出寡人之手。”
紂王冷冷地看着面若死灰的微子啓,目光落在了南伯侯鄂崇禹身上:“鄂崇禹,你勾結越王,意圖謀反,如今還有何話說?”
鄂崇禹沒想到天子竟然“死而復生”,心中驚懼簡直非語言所能形容,咬牙叫道:“昏君,你橫施暴政,意欲壞我,我被逼無奈,方纔反抗。我等四侯此番入都,正是爲了保全天下諸侯根基,若你還不知反悔,四路軍馬齊進,管教玉石俱焚!”
“逆臣!休要妄言!我崇侯虎對天子忠貞不二,豈會與你合污!”
沒等紂王開口,崇侯虎跳了出來,指着鄂崇禹破口大罵:“今日你意圖謀逆,正是自尋死路!”
鄂崇禹沒想到崇侯虎會這麼快倒打一耙,又驚又怒間,只聽姬昌淡淡地加了一句:“叛逆之臣,罪不可恕。”
你孃的!一個比一個狡猾!
鄂崇禹憤概無比,又見姜桓楚默不作聲,當下將心一橫,下令軍士朝祭壇進攻,這些軍士都是他的親衛部隊,只聽從他的號令,當下朝天子及羣臣圍攻而來。
“逆賊!受死!”
一個聲音遠遠地傳來,原來是埋藏已久的武成王黃飛虎以及紂王寵臣飛廉、惡來率領軍隊疾馳而來。
鄂崇禹一見自己等人遭到包圍,面色頓時大變,顫聲道:“你們,你們是早有預謀?”
轉眼看着天子鎮定自若的面容。不由打了個寒戰。
“臣等救駕來遲,往陛下恕罪。”
祭壇上,天子怒喝說道:“來人,將這些亂臣賊子該我拿下,寡人要明天召集文武百官、諸侯王公於大殿之上親審此案,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喳!”
說完,所有的士兵,在黃飛虎等人的帶領下,如猛虎撲羊之勢,擒住所有叛黨,關押收監。
······················
次日早朝,羣臣諸侯來齊,個個皆屏氣凝神,默不作聲,等待着暴風雨的來臨。
此刻,大傢伙心中尤其是其他的三個諸侯王十分恐慌,此次謀逆之事不想早在天子的掌握之中,他們雖然沒有參與但卻知情不報,一旦有人掀開,他們可就大爲不妙了。
“大王駕到。”
隨着內侍的喊話,紂王在衆臣的山呼萬歲之中走向大殿,待其坐下之後,紂王大喝一聲:“來啊,將那羣亂臣賊子給我帶來,孤及今天要與大臣們同審此案!”
紂王的一聲暴喝,震得場上所有人膽戰心驚,一些心懷不軌之徒也被嚇得手腳發軟。
“報!叛賊微子啓,昨晚於獄中被人刺殺,當場身亡!”
“報!叛賊鄂崇禹昨晚於獄中被人刺殺,身受重傷!”
隨着兩聲奏報的呼出,大殿上所有的人都炸開了鍋。
沒想到一夜之間,竟然就發生如此大事,這天牢守衛何時能夠被人輕而易舉的攻破?
紂王聽聞此事,當即大怒,隨後又在大殿之中發飆,當場便要下令處死看守獄卒,
這時,費仲出列,他大聲說道:“大王,天牢守衛嚴謹,尋常人豈可隨意攻入,恐怕昨日之叛亂尚有漏網之魚,且這些宵小之輩實力強橫,請大王寬恕那些獄卒。”
尤渾也站出來說道:“大王,費仲此言有理,定是那漏網之魚想要毀屍滅跡,獄卒們雖然有罪,但罪不至死。”
隨着費仲、尤渾的一番話出口,朝中頓時更加熱鬧了起來,還有漏網之魚,那豈不是又要有一場腥風血雨?
紂王聽到這兩人的話,也就同意他們的意見,將所有的獄卒重打三十大板,又喚人將那尚未死去的南伯候鄂崇禹給帶了上來。
旁邊的三大諸侯心中頓感不妙,但他們是城府極深之輩,都不漏聲色,好像此事與他們毫無關係。
鄂崇禹被帶了上來,此時的他已經是半死不死的。
昨晚的那場刺殺他並沒有懷疑,直接聯想到其餘的三大諸侯身上。只有他,才知道此次叛亂的所有秘密。
若是說出來,讓在場衆大臣知道那三大諸侯,在這場叛亂中知情不報,那麼他們的滅頂之災就來了。
鄂崇禹一上臺,也不理會羣臣的質問以及辱罵,直接指着東西北三位諸侯,開口喊道:“想不到你們竟如此心狠手辣,謀害於我。”
話鋒一轉,對着紂王以及在場的大臣們說道:“大王,這三大諸侯與我乃是同黨,只不過我站了出來,他們一直藏在身後罷了。哈哈哈,枉我平日自負心計,如今看來卻是愚昧至極!”
鄂崇禹如今地心理很簡單,如果能將東南西北四侯全部拖下水,天子就算想殺,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就算不能赦免,反正如今大勢已去,能多拉一個賠死的算一個。
鄂崇禹此言一出,羣臣大譁,沒想到商朝的四大諸侯全數參與叛亂,這豈不是讓人瞠目結舌?
鄂崇禹此番火上澆油,東伯侯姜桓楚,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心中恨得要死,顧不得許多,趕緊向天子表示忠心和清白,闡明鄂崇禹是胡說八道來着。
此刻,箕子、比干站了出來,也爲他們求情,認爲此時疑點諸多,請天子重新調查。
紂王見箕子、比干站了出來,臉色不覺得陰沉了下來,朝上,至少也有三分之二的臣子同時跪下求情,令紂王進退不得。
紂王只得順勢而下說道:“東伯侯姜桓楚,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向來忠貞愛國,其祖輩歷代爲我商朝鎮守四方,豈會與那叛臣賊子同流合污,想必是這鄂崇禹誣告罷了。”
接着,紂王又向首相商榮問道:“昨日令你前去微子啓家中搜查,可有收穫?”
商榮面現異色,站出來說道:“昨日搜查這時發現一信,信中寫的是微子啓與西伯侯姬昌謀亂之事,微臣不敢專斷,請大王明鑑。”
話音一落,場中大臣們難以置信。商榮乃是兩朝重臣,一向以來不偏不倚,因此他的首相之位屹立不倒,爲的就是平衡新舊兩派勢力。
如此有商榮出來作證,剛纔跪地求情的羣臣之中已經有不少的人,用懷疑的眼光看着三位諸侯王,尤其是姬昌,這事可是直接跟他有關,他的懷疑最大。
三大諸侯王,此刻已經是汗流浹背,但卻不敢妄動,連連山呼冤枉。
姜桓楚與崇侯虎心中,知道那封信是絕對是假的,西伯侯姬昌一向老謀深算,做事滴水不漏,怎麼可能留下這麼大的把柄,這信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最有可能的就是天子了,然而現在他們是自身難保,豈敢出來說話。
而西伯侯姬昌更加惶恐,以他的智慧,早就知道那信肯定是紂王設計的,只是此刻身在砧板上,只得任人魚肉。不過他並不甘心。
於是挺起胸膛,大聲站出來反駁,直接懷疑那封信的真假。
那西伯侯姬昌早年素有“聖人”之稱,歷來愛民如子,公正賢明,也有不少人被他的假面具給騙了,於是力挺於他。
而朝中歷來的反對勢力皆暗中支持姬昌,他們現在可不管真假,若是讓紂王一舉把諸侯給收拾了,他們將來可就孤立無援,前途渺茫了。
朝堂之上,一片烏煙瘴氣,大臣們爭得面紅耳赤,氣喘吁吁,紂王看着羣臣的醜樣,不斷摩挲着自己的大手,稍後待衆人氣力不繼之時宣佈退朝,明日再繼續審問。
而其他犯人嚴加看守,東伯侯姜桓楚,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三人雖未被拿下,但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不得離京。
尤其是姬昌,他是最大的嫌疑犯,早已被人日夜監視,待在府邸就像是坐監一樣,毫無自由,毫無隱私。
一切皆在商紂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