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帶着咪笑欣賞小白臉逗弄大花貓的雷仁,聽到謝國強這個解釋驀然一呆:啥?合着,你搶老子的東西,是因爲老子把日本人都幹光了?太不要臉了!簡直就是比小白臉還要無恥!
原本對這個大鬍子土匪還有點欣賞,畢竟他不單打鬼子,更是從來也不禍害老百姓。但聽到這貨竟無恥的擺出了這個理由,雷仁一聲冷笑,斜瞄着謝國強:“那依你的意思,是我們把鬼子打光了讓你沒有飯吃,纔來搶老子的東西?”
謝國強把牛眼一瞪,鼓得溜圓望着雷仁:“本來就是這樣!現在你把伊川以南的鬼子打得不敢出門,讓我們去喝西北風?”
我靠!一聽這貨還敢犟嘴,仁哥頓時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使出成名絕技佛山無影腳,直奔謝國強胸口而去。按理說,謝國強將近1米8的身量,也只比雷仁矮了一塊豆腐而已,體型上絕不吃虧,但此刻眼睜睜看着一隻碩大的腳丫子迎面踹來,竟壓根就來不及反應,於是乎,慘嚎一聲被踹出五米開外,仰面摔倒在地。
雷仁猶不解氣,飛身上前,蹦到謝國強身上跳起了踢踏舞。一邊狠狠地跺着,一邊狠狠地罵着:“你妹!你妹!沒有鬼子打,就敢來搶老子的東西!竟然還敢跟老子講歪理,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丫的也不會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旁邊一衆大隊幹部,眼見魔頭親自出手爲民除害,情不自禁下紛紛高舉雙拳吶喊助威瘋狂搖擺,場面一時間火爆到了極致,聲浪滾滾翻騰直衝雲霄,就連謝家寨上的土匪們也都聽得真真切切。二當家三當家手裡的望遠鏡啪的摔在了地上,扭頭互視一眼,呀呀張了張嘴,卻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是咋滴了?如此戰力驚人的一支部隊,他們的帶頭大哥怎麼跟個潑婦一樣?咱當家的可是打小就練過武,等閒三五條大漢根本不能近身,怎的一個照面就被撩翻在地還被狠狠踐踏,毫不還手之力?詫異歸詫異,片刻後心下里卻又感到欣喜,沒有動刀動槍,那就說明自己等人的小命,算是徹底保住了,壓根就不知道兩分鐘以前,自己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一曲跳罷,仁哥面不紅氣不喘,蹲在縮成一團的爛肉堆跟前,點起了心愛的紙菸。一團濃濃的煙霧朝那貨臉上噴去,冷哼一聲:“有膽子,把剛纔的話再給我說一遍?”
一陣狂風暴雨,把謝國強徹底雷醒,不由在心底一陣哀嚎,能讓自己毫無還手之力,看來自己的猜測沒錯,這丫的壓根就不是人變的!兩隻手捂着熊貓眼,透過指縫看着面帶微笑的那隻惡魔:“雷哥,我服了。東西馬上還……不過,小弟還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講。”
“咱寨子裡已經斷糧了,東邊已經是您八路軍的地盤,沒有鬼子讓咱打秋風,求您給弟兄們指條活路。”
雷仁站起身,回頭看了周凱一眼,政委就知道,黑臉已經唱罷,又該小白臉出場了。邁着小方步來到謝大鬍子跟前,用手裡的長棍在那貨頭上敲了敲:“站起來說話!”謝國強趕緊一翻身爬了起來,低眉順眼好似剛過門的小媳婦站在惡婆婆跟前。
“既然你們已經斷糧,這十輛大車的物資我就送給你們,應該夠你吃上三個月。但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啊?謝國強頓時就感覺幸福降臨得太突然,茫然不知所以。他們如此興師動衆跑來炫耀武力,不就是爲了要回被自己劫走的糧食嗎?怎的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隨手就送給自己了?卻不知雷仁早就和周凱商量好了,要保留下這支抗日武裝,更何況這幫悍匪確實是戰力不凡,跟6分區的其他連隊比起來也是絲毫不差,甚或還要超出半籌。
“留你一條小命,不僅是因爲你們也是真心抗日,更難得的是你寧可餓死,也不從老百姓手裡搶糧食。不過照你這樣下去,吃完這批糧食,早晚也是餓死的命。”
土匪頭子一呆,隨即好似明白了什麼,頓時就把高大的身材完成了一個誇張的幅度,湊到雷哥跟前,虛心請教。
“東邊沒有鬼子打,不是還有西邊的皇協軍獨立混成旅嗎?他們不是更好收拾?”
謝國強一臉的苦相:“雷哥,僞軍也不知道咋滴了,現在也是縮在據點裡壓根不出門啊……您知道,光憑我這不到兩百號人,又沒有攻堅武器,壓根就打不下他們的軍營,這不是實在沒有辦法,才撩了您的虎鬚嘛。”
“蠢!土匪當成你這德行,實在是……”雷仁又掏出那個精緻的火機點上一根菸,搖了搖頭:“沒有敵人的部隊打,你可以去打土豪嘛。敵佔區那麼多大地主,看家護院的頂多就是一些保安隊,憑你們難道還幹不過他?”
到底是正規軍人出身,壓根就忘了自己現在是土匪身份。謝國強以前只想着從鬼子和僞軍身上撈好處,從來也沒有想過土匪的生存原則是什麼。既然不想禍害老百姓,那爲什麼不能去地主家裡打秋風?雷仁一句點撥,謝大鬍子頓時就感覺猶如醍醐灌頂,彷彿頓悟了一般。
重重一拍手掌:“對呀!多謝雷哥指點迷津!”
“要記住,動手前先打聽清楚,如果是那些時常救濟周邊百姓的開明士紳,不能動。但對那些爲富不仁的土財主嘛……”
“明白明白!”
“還有,糧食你可以留下,但十輛大車你要還給得意,今天晚上我還有用。”
“明白明白!”
“往後實在是有什麼困難,可以跟伊川的西北軍3營說,我會跟老馬打招呼,他們離得近,能幫的一定會幫你。但要記住一點,老子給你物資是因爲老子欣賞你打鬼子,但老子不想給,你不能搶!”
“明白明白!”
“最後一點,我八路軍的根據地,不許進來搗亂!”
“明白明白!”
雷仁看着偌大一條漢子忙不迭的連連點頭,也不由樂了:“滾!”
謝國強深深衝兩人鞠了一躬,轉頭就走。剛走了兩步,忽又停了下來,半轉身顯得猶猶豫豫。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那個……雷哥,咱寨子裡現在收養了二十多個孤兒,都是沿途撿回來的。他們吃點糧食還是小事,可我這裡經常有僞軍來掃蕩,他們的安全我沒法保證啊,您現在家大業大,我想……”
雷仁轉頭和周凱互視了一眼,皆是暗暗點了點頭。看來,自己不殺他們是對的。這個面惡心善的大鬍子,竟然還把路上遇見的孤兒全部收養回來,實在是難得。要知道,二十幾張嘴看似不多,可長年累月吃下來,對以戰養戰的土匪來說也不是一個小數目。更何況,他出去打秋風,就必定還要留下一部分人手,在家照看孩子。
“這個沒有問題,你把他們連同大車,全部帶出來吧,我會把他們帶回雷仙鎮,讓他們有飯吃,有學上,總不辜負你一番苦心就是。”
謝國強頓時就激動起來,不由紅了眼眶,讓雷仁好一陣噁心。一個長着殺人頭面的大鬍子在你跟前哭鼻子,怎不讓人頭皮發麻?把右腿一擡,嚇得謝國強趕緊撒丫子狂奔而去。
周凱笑了笑,轉頭看着馬得意:“得意,這口氣出了?”
馬得意連連點頭,興奮不已:“多謝雷哥,多謝周哥!”
“這個謝鬍子在此地爲非作歹多年,沒少給你們惹麻煩吧,你們怎麼不早點收拾他?”在周政委心目中,如果是共產黨的根據地出現匪患,必定是以雷霆手段在第一時間就剷除乾淨。
“咱姐夫不讓,說是留着這個謝國強比宰了他有用百倍。再說了,剿匪本來就是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誰願意拿自己的家底子來做這種蠢事?”
雷仁嗤笑一聲:“老周,你不懂。中國曆經幾千年,哪朝哪代沒有土匪?從大處說,是執政者無能,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老百姓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纔會揭竿而起。如果人人都能安居樂業,誰願意幹這隨時都會掉腦袋的營生?”心下里卻是知道,只有等打敗了國民黨,建立了新中國,才把在華夏大地上肆虐了五千年的匪患給徹底根除了乾淨。
周凱若有所悟,點點頭深以爲然。在八路軍根據地,怎麼就沒有一個人願意去當土匪?旋又看向了仿似無所不知的雷大仙:“那往小處說呢?”
ωwш ▪ттκan ▪CO 仁哥一聲冷笑,臉色神情更是不屑:“往小處說,就是各地的統兵將領故意養匪爲患。你想想,要是自己的轄區一片太平景象,他們又有什麼藉口向上邊索要各種物資和武器糧餉?更別說還能時不時砍幾顆平民百姓的腦袋去上面冒領軍功了。”扭頭看着馬得意:“得意,你們丁旅座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吧。”
馬得意頓時就漲紅了臉顯得手足無措,惹得周凱哈哈大笑。
好一陣後,謝家寨大門打開,三位當家的帶人趕着十輛空大車,上面坐着二三十個小娃娃走了出來。孩子們本來不願意離開這個被自己當成了家的小山寨,但聽謝爸爸說跟着八路軍走,不但能吃飽飯,還能上學,小孩心性下到底還是禁不住誘惑,最終答應了跟那個雷爸爸回家去。
看着孩子們眼中那留戀的神情,周凱最終不得不答應謝鬍子有空可以來雷仙鎮看望孩子們。於是,在一片依依不捨的告別聲中,雷大隊不僅沒有要回原本屬於自己的糧食物資,還背上了二十多個小包袱,興高采烈的踏上了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