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歡機械的接過那隻被雨水打溼裹着溼氣的手機，腦子裡面一片空白。
她打開屏幕。
屏保是去年夏天公司團建的時候她給周瑩瑩拍的那張照片，她對着鏡頭比耶，滿臉笑容。她記得拍完照片之後，周瑩瑩跑過來摟着她的胳膊說。
“歡歡，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哦。”
沒想到她們的一輩子，這麼短。
她也記得那個時候她遭遇網絡暴力，孤立無援時，是周瑩瑩站在她身邊說。
“沒事，別人不信你，我信你。我永遠都會挺你的。”
她逼回眼中的淚意，打開周瑩瑩的手機，畫面停留在微信界面，她和她的對話框上。
【歡歡，對不……】
這應該是她一句話沒有打完，便遭遇了不測。
言歡捏緊手機，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掉，眼淚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砸落地面，消失在茫茫的天地間。
她再也沒有機會對她說一句沒關係了。
如果這不是意外，她一定會給周瑩瑩討回公道，給這68條生命一個交代。
夜漸深。
大家都在沉默的忙碌着，這一場意外事故牽動着億萬網友的心，言歡收拾好情緒，把現場的情況整理成文字第一時間發到了網絡上。
差不多十點的時候，救援隊已經救起39個人，其中只有五個人還有微弱的生命體徵。
不少家屬趕到這裡守在懸崖邊等待着消息，夜幕中隱隱有壓抑的哭泣聲傳來，言歡聽着那些撕心裂肺又極力剋制的聲音，心情異常低落，沉悶。
突然之間，好想厲戰南。
……
“先生，前面封路了，只能出不能進。”
山區裡面下雨天信號不太好，一路上厲戰南都在給言歡發消息，基本上都沒有迴應，他知道她肯定在忙就沒有給她打電話，一直到剛纔快到的時候他纔給她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結果，關機了。
厲戰南揉了揉眉心，偏頭看了一眼外面的雨，眉宇間有一絲淺淺的愁容。
“你就把車停這裡，在這等着。”
“好的，先生。”
厲戰南提着給言歡買的點心和小吃，下車撐着一把傘朝着事發地點走去。
事故現場雖然人多，但十分有序。
厲戰南在來去匆忙的人羣中尋找言歡的身影，直到十分鐘之後，他纔看見了蹲在角落裡，抱着自己黯然神傷的小傢伙。
她身上溼透了，臉上手上還染着血跡。
看上去楚楚可憐的樣子，這模樣看的厲戰南心裡一疼，他邁步走過去替她撐着傘，輕聲叫了一句。
“寶寶。”
言歡愕然的擡起頭來，墨色的眸子裡染着一層淺淺的水霧。
“戰南？”
她剛剛還在想，如果他在就好了，一個念頭還沒轉完，他就真真實實的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言歡揉了揉眼睛，總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
“你怎麼來了？真的是你麼？”
她聲音有些嘶啞，一張小臉白撲撲的，臉上的神情有些不敢相信。
厲戰南彎腰揉了揉她額前的溼發，“傻瓜，是我。”
他將她抱起來，擁進懷中。
屬於他身體的溫度將她身上和心裡的寒氣瞬間驅散，她仰頭說道：“你抱我幹什麼，我身上都是溼的，一會把你的衣服也弄溼了，會感冒的。”
“你還知道知道會感冒？看你都淋成這樣子了，這麼大個人了還不知道怎麼照顧自己？下次不許再這麼胡鬧了聽到沒。”
“我不知道會下雨。”
她低着頭，小聲嘀咕着，忽然肚子發出了一陣咕咕的叫聲。
厲戰南彈了彈她的額頭，“還沒吃東西吧。”
“嗯吶。”
她聲音更小，不敢跟厲戰南說自己一天沒吃，要是說了的話，他肯定會罵死自己的。
“我給你帶了衣服，你趕快去那邊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再過來吃飯。東西還是熱的，都是你愛吃的。”
言歡看他從袋子裡面拿出一套衣服，又看見底下的保溫盒，擡起頭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你居然給我帶了換的衣服。”
還有那麼多好吃的。
說真的，她現在都已經餓到胃痙攣了。
言歡一把抱住厲戰南，又怕身上的雨水打溼他的衣服，抱了一下就趕緊鬆開了，笑盈盈的說道：“老公，你就是我的至尊寶，我愛死你了。你怎麼可能想的這麼周到啊。”
她的語氣裡充滿了驕傲和自豪。
厲戰南溫柔的揚了揚脣，無奈的說道：“沒辦法，娶了一個衝動的小迷糊蟲，你老公我不能不周到。”
言歡彎彎脣，踮起腳來想要親他一下，但轉念一想又收住了。
這個場合不太合適。
她腳還沒落地，腰肢就被他的大掌給攬住了，手掌往回一收，他的脣印在了她的脣上。
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但已經足夠融化她心裡所有的不安和害怕。
他笑着點了點她的鼻子，“好了，要親回去再親，趕緊去把衣服換了。”
言歡點點頭，拿着衣服走進臨時搭建的簡易帳篷裡，換好了衣服，換完衣服之後雨便停了，月亮撕開烏雲，將大地照的一片清明。
回去的路上，言歡靠在厲戰南的肩膀上，異常疲憊，可是她睜着眼睛怎麼都睡不着。
厲戰南輕輕的拍着她的背，“閉上眼睛睡一會，到了我叫你。”
“好。”
言歡閉上眼睛，腦子裡一片混沌，全都是事故現場的畫面，一幕又一幕的在眼前閃過。
她有些疲憊的開口，“戰南，瑩瑩死了。她是來見我的，如果……如果當時我沒讓她來的話，如果我早一點原諒她的話，你說是不是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了？”
厲戰南輕輕的握着她的手，“這只是意外。”
“可是……”
“好了，乖，別想這些，好好睡一覺。有我在。”
“嗯吶。”
她聲音漸漸低了，厲戰南偏頭看她的時候，她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
安靜的車廂裡，只剩下女人淺淺的像貓兒一樣的呼吸。
他揚了揚脣，心裡安定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