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血過多,暫時還不會醒,我已經給他止了血,雖然脈搏微弱,但幸好並未撞到重要部位,暫時沒有生命危險。”白大夫解釋。
“多謝,多謝!”唐明英鬆了口氣,萬分感激。
“倪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唐夫人站起身,眼神犀利地望向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倪天霸。
“唐公子說帶我去……‘瀟湘樓’……他去摘花魁的繡球,一不小心,就……就摔了下來……”倪天霸吞吞吐吐說道。
“來人,快把‘瀟湘樓’的老鴇給我抓過來!”唐夫人一聲令下,兩個魁梧的家丁就領命遠去。
“夫人,潛兒暫時安穩,我們就讓他休息吧,有事到廳堂談。”唐明英望了一眼牀上的唐潛,提出建議。
等我們到達廳堂時,況晴晴和宏軒已經到達。倪震帶着那位素衣姑娘接踵而來。
“唐老爺,唐夫人,令公子可好?”倪震一臉關心。
“目前情況穩定,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唐明英答道。
“天霸,過來,怎麼會出這樣的意外!”倪震低低呵斥一聲,倪天霸乖乖走了過來。
“爹……這跟我沒關係……”低垂了頭,倪天霸輕輕爭辯。
“一起出去,如今唐公子出事,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倪震聲音不大,卻恰好讓在場的人都聽到。好一個公正明禮的嚴父。
“稟告老爺,夫人,小心趕到‘瀟湘樓’老鴇已經不知所蹤。”一個家丁匆匆來告。
“那就到處找啊!回來幹什麼!”唐夫人凌冽的聲音,帶着十分怒氣。旁人都聽出了,他是對倪天霸和倪震的不滿,無處發泄。轉嫁到家丁身上。
“唐夫人,如果你信任老夫,可容我去查看現場?司徒不慌不忙,適時地提出建議。
“哦,我正想多派些人手,再去‘瀟湘樓’搜查。難得司徒先生如此熱心,萬分感謝。”唐夫人眼角瞥過已經一臉鐵青的倪震,冷哼了一聲。
“聽說少爺是因爲繡球塔的架子倒了,才摔下來的……”
“是啊……又一個摔下來的……真不知撞了什麼邪。”
兩個年紀比較大的僕人在花園裡悉悉索索,小聲議論。
“又一個摔下來……唐府還有人摔下來?”司徒走近,詫異詢問。
“不……不是……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兩人回過神來,趕緊住了嘴,匆忙往前邊走去。
“或許,你幼年時看到的那個不幸的人,正是唐玉的父親。”我看出司徒的疑慮,說道。
“什麼?那人是唐玉的父親?”司徒驚叫道,神情震驚。
“十二年前的夏季,‘鐘頂山’上的懸崖上,沒有這麼多人喪命吧?”我反問道。自從如是打聽出玉兒父親出事的年份,我就敢這麼肯定。
“他……怎麼會是唐玉的父親……也就是唐大哥的父親……”司徒有一瞬間的恍惚,喃喃自語。
“大家都在等你,先去‘瀟湘樓’吧。”我催促道。自告奮勇跟上司徒,我倒要看看,此次到底是意外,還是玉兒和倪天霸的預謀?
“瀟湘樓”門外已經水泄不通,唐家的公子竟然在這裡摔下成重傷,官府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早就在大張旗鼓地調查,百姓更是圍在門口竊竊私語,想要探個蛛絲馬跡,用來嚼舌頭。
“官差大人,我們是奉唐夫人之名前來查看的。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嗎?”司徒拱手作揖,禮貌寒暄。
“唐夫人派來的?我們已經差不多了,你們隨便看看就是。”身強體壯的中年官差,一聽是唐夫人派來的,馬上就讓開一條縫,讓我們擠進了“瀟湘樓”華麗的大堂。
原本裝飾精巧的舞臺中央,半邊倒塌的繡塔突兀地聳立着,下端橫七豎八地散落着斷裂的竹竿,鮮紅的繡球滾落在舞臺的一角,與竹竿附近暗紅的血跡,呈現出一種怪異的對襯。
舞臺旁,一羣穿着豔麗,濃妝塗抹的女子,正畏畏縮縮地圍在一起,神色焦慮地看着我們。
司徒率先跳上舞臺,慢慢繞着舞臺邊走邊看。我走到那羣女子身邊,自說自話:“想不到唐公子難得勇敢一次,就如此不幸……”
“可不是嗎,還連累我們!”一個綠衣女子,搭話。
“既然這麼危險,爲何還搞什麼繡塔呢!”我不解問道。
“哪個男人不喜歡出風頭啊,這拿到繡球,可就是投到了花魁呢,能享受花魁侍寢的男人,怎麼能沒點體力……”一旁的另一個女人神情曖昧,偷偷說道。
“確實……尤其是年輕力壯,財大氣粗的唐公子,自然不能落後……”我應和着。
“唐公子是我們的常客,但他可不是次次都投花魁呢,這次要不是相伴的公子掏腰包,他不一定肯捨得掏銀子……”那個綠衣女子撇了撇嘴,暗示唐潛的吝嗇。
“誰說是那個公子請他的啊,我還親耳聽到那位公子誇我們花魁是仙女,說要嚐嚐天上的味道呢!後來不知怎麼的,上來的竟然是唐公子。”遠處一位紫衣女子,神秘地說道。
“這真是搶着惹禍端呢!現在媽媽都跑了,我們姐妹都可怎麼辦呢!”一位看起來年紀尚輕,面容姣好的女子,着急說道。
“是啊,我們怎麼辦呢!”一羣女人嘰嘰喳喳,開始擔憂自己明日的去向。
我跳上舞臺,走向蹲在一旁的司徒。“有何發現?”我望見他手中正拿着一段繩子發愣。
“你看……”他把繩子遞給我。
我狐疑地接過繩子,是八股麻花繩,最結實的編織方法,可是繩子一端,毛糙的地方,明顯長短相似。“這……是被割斷的?”我心中的答案似乎明朗一分,“嗯,每一處長繩都或多或少被割過,這段只是最終承受不了壓力,斷裂的。”司徒站起身,神情嚴肅。
“這下,唐家有的熱鬧了。”我望向司徒。
“確實……會非常熱鬧。”他眼眸中閃過一絲寒氣,碰上我探究的目光,一眨眼,轉而代替的還是一副儒雅平淡的模樣。
“什麼,繩子都是被人割斷的?”唐老爺聽到我們的回報,果然一臉震驚,惶恐地望向唐夫人。
“有誰這麼大膽,敢害我的潛兒!”唐夫人幽幽起身,眸光凌冽掃過衆人。一行人都聚集在大堂,說是出謀劃策,實則也只是爲了打探其中的緣由。
“繡塔一直都在‘瀟湘樓’內,一直沒聽說過出事。如今出事,也只能是‘瀟湘樓’內的人動的手腳。”司徒說道。
“一定要先抓到老鴇,問個清楚!我潛兒受得虐,我要讓他千倍百倍地還回來!”唐夫人精緻的妝容和華美的服飾,掩飾不了她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狠毒氣息,周圍噤若寒蟬,我眸光掃過並不言語的玉兒,她神情淡定,並沒有異常。
反而倪天霸,躲在倪震的背後,深怕唐夫人的怒火會波及到他。倪震的身後,還站着一個人,低垂着眼眸,並未引起別人的注意。果然倪震還是把這個陌生姑娘帶在了身邊。
我這麼想着,不禁多看了幾眼,此人應該就是“鳳求凰”的冰雪,看來她和九公主,就是一起的。真正的身份,也不應該僅僅是青樓的招牌,這麼簡單。那她,這次接近倪震,又是爲何?
突然,冰雪擡起頭來,與我的目光相聚,其中冰冷的寒意,讓我心頭一滯,迅速回避了目光。
這麼敏銳的直覺……怎麼會是一個普通女子擁有?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老爺,夫人,公子他……醒了!”一個婢女匆匆來報,打破了這沉重的氛圍,大家鬆了一口氣,紛紛一窩蜂似的往唐潛的房間趕去。如果唐潛醒過來,定能瞭解更多的細節。
“潛兒,潛兒……你怎麼樣……”唐老爺望着牀上,睜着眼睛,並不說話的唐潛,一臉茫然,轉過頭詢問白大夫。
“白大夫,潛兒怎麼沒反應?”唐夫人搶在前頭,問道。
“唐公子頭部受到重創,雖然是醒了,但似乎神智……”白大夫爲難地搖了搖頭。
“你……你的意思是,潛兒……神智不清?”唐夫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追問,眸中帶着濃重的希冀。
“暫時……神智會有所異常,或許以後……會恢復……”白大夫委婉地解釋,但唐夫人還是一個趔趄,似中了重重的一拳。蒼白的嘴脣微微顫抖,唐老爺趕緊扶住她,兩人望着癡呆的唐潛,默默流淚。
“下令下去,調集唐府所有人員,給我翻遍‘無鐵鎮’,也要把老鴇給我找到。”唐夫人一字一句,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
“白大夫,無論用多貴重的藥,花再多的銀子,求你務必想盡辦法,醫治我的潛兒……”唐夫人走過去,神情凝重地對白大夫說,言語間帶着一絲乞求。一向高高在上的唐夫人,爲了兒子,原來也能如此卑微……
“煙莫小姐……”衆人退出了房門,白大夫叫住我。
“白大夫,有事?”
“嗯,這邊說話。”他示意我往花園的角落走去,我心領神會,乖乖跟隨。
“關於唐潛……”他開口,環顧四周,“唐潛在摔落前,曾服用過冰麻……”
“冰麻……”我詫異道,“是可以致人進入幻像,精神亢奮的冰麻?”我曾聽羅武說起過江湖中,令人慾罷不能的一種奇藥,好像就叫冰麻。
“正是此藥。”白大夫微微頷首。
“難道唐潛是個癮君子?”這也更好說通他爲何總是手頭緊張了,冰麻製作麻煩,價格昂貴,若沉迷於此,必傾家蕩產爲止。
“不確定……也有可能是初次服用,看他日後的反應,假若真是成癮的話,就更加不好治了。”白大夫回道。
“你剛纔沒告訴他們,是對的,這件事情,我們調查清楚後,再說不遲。”我感謝白大夫的心思細膩,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並未直接把這個發現,告訴給唐府的人。
如果是唐潛自己成癮,還可以說得過去,假若又是有人下藥,唐夫人必定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而我擔心的是,這個下藥之人,會不會是玉兒?總之隱約覺得,此事跟玉兒脫不了干係。但具體她從中做了什麼,我又說不上來,一切只能找到老鴇,確定是誰在繡塔上動了手腳,才能接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