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只要能救得了白大夫,就好。”唐夫人難得也露出了笑容。因爲他們都知道,唐潛的身體,還要繼續靠白易安的醫術。自然都圍在房中關心白大夫的安危。
“我只是暫時穩住他的心脈,還不知他到底是中了哪種毒……”一直默不作聲的冰雪,開口。
“什麼?你也不知道?”唐夫人挑眉,沉下了臉。
“我帶你去他房中看看,或許會有發現。”我對冰雪說。
“好。”冰雪惜字如金,眼神掃過白大夫的臉,眸光閃爍了一下,跟着我出了房門。
“這……”望着白大夫房中,玲琅滿目皆是叫不出名的草藥,冰雪還是愣住了。
“你看……”我指着桌上的剩着藥渣的瓷碗。
“這是……”她端起碗,放在鼻前,嗅了嗅。柳眉微微蹙了起來。接着她又走到石臼前,手指捻起殘留的草藥沫,神色越發凝重。
“怎麼了?”我問道。
“他明知是毒草,爲何還要嘗……”她冰冷的臉龐,掠過一絲不解。
“說來話長……不知你是否聽過一種毒……”我望着眼前這個暫時身份不明的女子,問道。
“什麼毒?”
“血毒……”
“血毒……”她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露出一種恐慌以及不可思議,“這是什麼毒?”她低垂了眼眸,再此擡眼,依然是剛纔冷然的模樣。
“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我只知道,白大夫爲了他兒時喪命於血毒的朋友,一直都在研製解藥……”我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如果沒有猜錯,眼前這個女子,就是白大夫口中的“朋友”。
“他……這是何苦……”她輕輕苦笑了下,轉過身,背對着我。
“冷雪……我雖不知你經歷了什麼,也不知你有何苦衷,只是請你,想辦法救救他。”我真誠說道。
“你……”她猛然回過頭,泛着淚光的眸中,殺氣騰騰,“你還知道什麼?”她突然出手,冰冷的手指掐住我的咽喉,把我抵在牆角。
“我……我知道你是白大夫的朋友。”我艱難地吸了一口氣,回道。她見我無回手的意圖,才慢慢放開了手。
“無論你是‘鳳求凰’的冰雪,還是柔弱的平常女子,或者是冷雪,都與我無關。”我見她冷靜下來,纔敢說出口。
“哼,想不到,你竟然能把我認出。”她冷笑了一下,眸光竟漸漸溫和了一些。
“只要你不是來傷害我的朋友,我不會干涉你。”我知道她的目的應該是倪震,而倪震對於我來說,不可能是同路人。
“你也沒有這個能力來干涉。”她淡淡的話語,皆是滿滿的自信。我從她的身手和反應推斷,冷雪的武藝絕對在我之上,而且是超越相當高的程度,她說得沒錯,單從武藝上來講,我不可能干涉到她。
“可否暫且放下恩怨,先救白大夫?”我扶着自己發燙的脖頸,建議。
她掃了我一眼,並不應我。轉身翻找了幾處地方,最後找了一根乾枯的細藤,已經看不出原本新鮮的模樣了。
“確實是鬼靈草。”她拿着這根細藤,給我看。
“既然知道是什麼鬼靈草,那就可以找到它的解藥吧?”我興奮地問道。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找到了毒草,看來這個冷雪,也對醫術深有研究。
“鬼靈草並不難找,是一種作用於經脈擴張的毒,但它的解藥……”她眸中帶着憂慮。
“什麼草藥會找不到呢,我們分頭找,一定可以!”我着急說道,不相信發動整個唐府,會找不到一味草藥。
“不是找不到,解鬼靈草需要兩種草藥,一種是‘千心茸’,你看,就是這個。”順着她的目光,我看到桌上一棵長着細密絨毛的植物,中間一個碩大的莖,周圍是數不清的枝。
“他早已經準備好了‘千心茸’,只是沒有控制好‘鬼靈草’的劑量,纔會意外中毒。”冷雪分析道。
“那不就行了,還有一味草藥呢?他肯定也準備好了吧!”我巡視着周圍,明明自己並不熟悉草藥,卻還是想盡快找到第二味解藥。
“他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鬼靈草’和‘千心茸’是相剋,但也因兩者的相容,產生新的毒素,需要另一種解藥,來打散它們的融合。”冷雪一邊說,一邊細細查找着。
“這個我懂……”我想起我身上的毒和銘燁身上的毒,其中道理是相同的,藥和藥之間,很多時候只是部分相剋,極有可能小部分相融。而這一小部分,又需要第三味藥來抑制。所以草藥,其實都是相生相剋的,合理的搭配,才能藥到病除。而白大夫一直試驗的目的,就是找出血毒的原料,再找其它的相剋草藥,進行嘗試,最後達到互相牽制,完全解開血毒!
“在寒冷的雪域,有一種吸收寒氣精華的‘白月花’,能疏通堵塞的血脈,有助收縮血管,而且需要在採摘後的一日之內使用。”她停下手中忙綠,對我說。
“一日之內……”我不禁打斷她的敘述。這樣奇特的草藥,該如何去尋找,就算找到,又怎麼能在一日之內從遙遠的雪域趕到這裡?
“所以……‘白月花’不可能找到。”她依然輕輕說着,眸色暗淡,帶着我所未見過的傷感。
“那……到底該怎麼辦?”我的心一瞬間又掉進了萬丈深淵,沒有第二味藥……是不是意外着白大夫最後沒有出路?
“你等我再去查找看看,是否可以用別的藥材代替‘白月花’。”她站起身,快速出了門,往自己的房間跑去。
折騰了一夜,天已破曉,不知白大夫現在情況如何。
“煙莫姐姐,爲什麼爹不在自己的房間,在這裡?”守衛在房門前的下人好像攔住了想要進去的白雪。看到我,即刻向我求救。
“你爹的房間太多草藥,也很凌亂,所以暫時住這裡。”我只好這麼回答,當時可能太過匆忙,就在離荷塘最近的一個空房間住下。
“可是,他們爲什麼不讓我見我爹?”白雪拉着我的手搖晃着,目光瞥過站在房門前一臉爲難的家丁。
“你爹現在有事情,不能見你。白雪乖,先跟南笑一起玩,等你爹忙完了,我叫他馬上過來找你,好嗎?”我摸了摸白雪*的臉龐,示意南笑。
“白雪,我們找如是姐姐玩捉迷藏吧。”南笑心領神會,拉起白雪的手,說道。小丫頭雖然狐疑,但並不再堅持什麼,乖乖地跟着離開了。
司徒還在房中守着白大夫,也因爲疲累,趴在牀邊睡着了。白大夫安詳地躺在牀上,雖然並無什麼明顯的變化,但那可怖的面容,還是會讓人看得心中戰慄。
心中隱隱擔憂,不知冷雪所說的第二味能代替“白月花”的藥材是否找得到。
“吱呀”,房門開了,神色疲憊的冷雪,眸中卻煥發着光芒,消瘦的臉龐帶着一絲笑意。
“找到解藥了?”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嗯,準備一下,一個木桶,熱水和毛巾。放在隔壁房間。”她說道。
“好,我馬上去吩咐下人。”我鬆了口氣,趕緊跑出去,叫人準備冷雪所要的東西。
待下人準備好一切,冷雪已經從白大夫身上取下了銀針。我纔想起,白雪所說的藥材,似乎並沒有看到。
“司徒先生,麻煩你,一個時辰後,把‘千心茸’四碗水煎成一碗,給白大夫服下。”
“好的。”司徒點頭答應,目光卻如我一樣充滿了好奇。
“煙莫小姐,請隨我一起來。”她看了一眼病牀上的白易安,隨即走了出去。我跟着她到了隔壁房間,木桶裡蒸汽上升,屋中溫熱一片,她往木桶中倒入了一些“鬼靈草”後,開始解自己的衣衫。
“你……這是……”我不解她的行爲。
“我就是第二味藥。”她背對着我,平靜地說道。
“怎麼……怎麼回事?”我剛纔雖疑惑,但絕沒有想到,她就是這所謂的“藥”。更何況,這木桶中放入的就是有毒的鬼靈草,難道……
“我中過血毒,又在雪域整整藏了一年,身上什麼毒都有,最幸運的是我身上同時擁有千年寒冰的陰冷之氣,經鬼靈草浸泡,必定能逼出這寒氣,抑制鬼靈草之毒。”說話間,她已經褪去了衣衫,緊緻光滑的肌膚,泛着異常的蒼白色,似乎又似冰塊般呈現透明,細小的血管隱約可見。
“一個時辰後,請麻煩你幫我起來送到房間。待白大夫服完‘千心茸’再叫人把他送到這裡浸泡兩個時辰。”她跨進冒着熱氣的木桶,隱沒在不斷上升的煙霧中。
“一個時辰內,無論我發生什麼,千萬不要動我。”她說完最後一句話,就閉上了眼睛。
起先,她只是緊抿着雙脣,並無大的反應,過了一會兒,我透過朦朧的蒸汽,看到她的臉色開始緋紅,皮膚愈加透明,流動的血液清晰可見。她的神情痛苦,單薄的雙脣已經完全被牙齒覆蓋,似在努力剋制什麼。
我跑到木桶邊,被她的樣子嚇壞了,但又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她的臉上紅色一路往下褪去,從臉部到身體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白色,整個人似已經死了好多天一樣,沒有人氣,連嘴脣也變得蒼白如紙,其中又透着青紫。接着她不斷顫抖起來,牙齒髮出“咯咯”的觸碰聲,透明的水,漸漸變成一種奶白色,似從她的身體裡吸取出來一樣。
正當我看着她扭曲的臉龐手足無措,乾着急時,她的身體又發生了變化,再一次紅色上升,整個人像被火燒着了一樣。不一會兒,又開始變得蒼白如雪……直到重複三次,她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皮膚漸漸恢復了正常的色澤,豆大的汗水和着蒸汽,不斷地從她的額頭滾落。我目睹着這個過程,也早已經大汗淋漓,異常擔憂。
眼看一個時辰就要到了,我望着快要燃盡的香,心想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好了。”她睜開眼睛,舒了口氣,氣若游絲地說了兩個字,就整個人滑進了木桶。
我趕緊穩住她的身體,叫兩個婢女把她擡起來,穿上衣衫,擡到了房間。此刻我才明白她剛纔說,叫我幫她送到房間,是什麼意思。看來她早已預料到這個過程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