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莫,一切都可以嗎?”走到花園,司徒才小聲說道。
“嗯,應該會順利的。”我輕輕頷首。如今唐明英正愁找不到證人來封口,這樣的約會他一定會急着趕赴的,到時候只要讓況晴晴信以爲真,事情就完成了。
但我還有更長遠的打算,如今已經得知證據在山海寺的佛像中,拿到手後,再幫唐明英洗脫嫌疑。我雖想破壞他們的關係,利用他一下,但卻沒有想過,因爲這樣的原因,使他喪命。因爲況世俊的手法,殺人滅口,比較慣用。而我,還不想讓唐明英在他手上丟了性命。當年他對他親弟弟下的毒手,還沒有親口承認,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爲何會摔下繡塔,不能這麼盲目地死去……
“煙莫,你在想什麼?”司徒見我一臉沉思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如今設圈的是我們,到時候拆圈的時候,也得小心。否則,我們和對方的草菅人命,一樣可恥。”我說出心中的想法。
“放心,只要證據一到手,是黑是白我們說了算。”司徒信心十足地說道。
“但願……不會弄巧成拙。”我輕輕說道,心中還是擔憂起來。
夜色籠罩的唐府,人人各懷心事。“煙莫,時間差不多了。”司徒望了一眼灰濛濛的天色,對我說道。
“好的,你先去竹林安排,我跟着況晴晴一起過來。”我起身,準備好東西。
“你自己小心。”司徒神色嚴肅地囑咐了我一句,轉身離開。
我先去白大夫的房中找他,有些事想去求證下。白大夫正在專心倒弄藥材,連我到了身旁都沒覺察。
“白大夫……”我輕聲喊道,生怕太意外會嚇着他。
“哦,煙莫,你來了。”他擡了下頭,繼續定睛在那些古怪的藥材上。
“你不舒服?”他見我一聲不吭地站着,就看了我一眼,問道。
“我沒有……”我躊躇着,不知如何開口。
“你想說什麼?”白大夫看出我的異樣,終於停下了手中的活。
“銘燁……離開有一段時間,我想知道,他身上的毒……”
“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白大夫還未等我說完,就接上說,“給他的藥足夠維持十日左右,但現在已過一月……”
“所以,會怎樣?”我急急問道。
“你先彆着急,他體內的毒素到底是何情況,你我都不清楚。或許服完那些藥後,他已經能自我控制,跟常人無異。”白大夫安慰我。
“如果沒有控制呢……”我的臉有些許微紅,想到了銘燁不受控制時的狂野,心裡又急又氣。
“這個不好說……要看是何環境……”白大夫也有點爲難,看了我一眼,神情晦澀。
“他不會出什麼事吧?”我繼續追問。
“離開之前已經服藥一段日子,最難熬的也已經過去,理應不會有什麼危險。我是說,生命不會有危險……”他乾咳了一聲,掩飾他的尷尬。
我隨即也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銘燁的命可以保住,但因爲身上的毒,一旦發作起來,失去心智,*焚身,倘若環境允許,難免發生我不願意發生的事情……
“煙莫,銘燁是個理智的人。就算毒性發作,他也會自行抑制,你不要多想。”白大夫背對着我,思索了下,輕聲說道。
“血毒研究如何?”我瞥開自己的胡思亂想,問道。
“很快了。”白大夫拿起一張藥方,遞給我。“我已經找出了其中部分藥材,只要再過些時日,就應該把所有的藥材研究清楚。只是一定要找到下毒之人,方能完全解毒。”
“冷雪的毒會是誰下的?她到底是何身世?”我突然問道。
“她中血毒時,只是個孩子……”白大夫先是一愣,接着幽幽說道。
“誰如此狠毒,想害一個孩子……”我想起冷雪渾身的蕭瑟之氣,想必是有原因的。
“我也一直想不透,她會得罪了誰……”白大夫搖了搖頭,“不過,她生在醫藥世家,身邊的人,誰都有可能研製血毒……”
“什麼?醫藥世家?”我吃驚地問道。
“嗯,煙莫,她已經是‘死去’的人,不要再追問了。”白大夫轉移了目光,迴避我的問題。
“不是……白大夫,我想知道……”
“煙莫,過去的,不要再提,我自己會查。”他轉過身,態度堅決。
我在心中無奈地嘆息了下,唯有離開這裡。心中疑慮加劇,剛纔白大夫的話給我倒提了醒,冷雪,生在醫藥世家,而白大夫曾說,兒時和她一起長大,也就是說,白易安也曾在都城的哪裡居住學醫,後來才隱居此地。
以他的醫術造詣來看,絕對不是鄉野大夫這麼簡單,理應師出門名。冷雪,極有可能也是哪家的大家閨秀。卻因這樣的陰謀險些喪命……其中的各種緣由,我目前猜不透,但人心卜測,什麼惡毒的心思,都不是意料之外……
“白雪,南笑,過來。”我對院中玩耍的兩個孩子,招了招手。
“姐姐,還玩遊戲?”白雪笑嘻嘻地投進我的懷抱,撲閃着水潤的大眼睛。
“好啊,我們去那邊玩。”我指了指靠近大門的小花園。直接帶着他們走了過去。
孩子們很高興,我們坐在石桌旁,開始了新一輪的接字遊戲。我心不在焉地玩着,目光瞥向大門。假若有人出去,我在這裡一眼就能看到。預備好的馬車,已經停在後院,過不了多久,按捺不住的人,就會出動了。
可是過了很久,不見況晴晴的身影,倒是唐明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我有點坐立不安,遊戲已經輸了幾局,兩個孩子吵着要懲罰我。我正欲起身前往況晴晴的住處一探究竟時,她款款而來。
我裝作繼續和孩子玩耍的樣子,並不看她。這裡離大門還有一段距離,從她那裡看,理應不會注意到這裡。待她出了門後,我才告別兩個孩子,前往後門。
馬車安靜地停放着,正當我要上去時,突然發現不知何時,前面多了輛馬車,一個身影在我之前進去了。銀藍的長袍一閃而過,我狐疑地上去,吩咐車伕,放慢速度,離前面的馬車遠一些。
無論馬車裡的人是誰,都不能讓他發現我的目的。所以,我只能暫且放棄探究他是何人的好奇心了。
大約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下了。周圍一片寂靜,在夜色中透露出神秘的氣息,暮色把大片的竹林攏上一層薄霧,微風吹起沙沙的聲音,獨奏成一曲夏日的幽歌。不能否認,這裡的確是做交易的好地方。
我輕輕邁步,進了竹林,今晚的月光皎潔,爲我壯了一份膽。“啾啾,啾啾”一陣鳥鳴突兀傳來,我停步一滯,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應該是司徒。這是我們的暗號。我趕緊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司徒,是你嘛?”一個黑影在不遠處站着。一動不動。
“噓……”一聲輕噓,他把我拉到跟前,“不要說話,唐明英已經在了。”
我趕緊閉了嘴,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遮擋下,探出頭,望見月色下的唐明英,正在不遠處,站着。
突然,不知哪裡傳來了“沙沙”聲,似有人一路從竹葉中穿梭而來,我和司徒不禁面面相覷。會有什麼人,此刻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
“李嶺,是我,銀子帶來了。”唐明英暗啞的聲音中帶着顯而易見的緊張。
沙沙的聲音戛然而止。我和司徒屏住呼吸,緊緊盯着唐明英。
“李嶺,是我,銀子帶來了。”唐明英又喊了一聲。空留餘音在竹林裡迴盪,沒有任何人迴應他。自然也不會有人迴應。
唐明英有點煩躁,往前走了幾步,再次大聲喊了起來:“李嶺,是我,銀子帶來了!”
幾秒鐘的沉默,我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司徒也目不轉睛地盯着另一處暗影中的人。如果不出所料,就是況晴晴。
突然“沙沙”聲再次傳來,一個黑影從竹林中衝了出來,直奔唐明英而來!
身旁的司徒本能想要衝出去,我迅速按住他的手臂,目光望向了戲劇性的一幕。只見唐明英突然在黑影快要觸碰到他的時候,膝蓋彎曲,身體失去控制,直接倒在了地上,黑影瞬時就撲了個空。待黑影迴轉過身,唐明英已經站了起來,本能驅使他往前面逃去。
“本東西給我。”黑影人沉悶的聲音在竹林裡迴響,拿着明晃晃的刀,已經挾制住了唐明英。
“好……我給……”唐明英的聲音有點顫抖,小心翼翼地解開背上的包袱,顫悠悠地交給黑影人。
“不是這個,把李嶺給你的所有東西都拿來!”黑影人把包裹扔在地上,騰出一支手,彎腰解開了包裹,裡面散落了幾錠銀子,在月光下泛着銀光。
“什麼東西?”唐明英不解地問道,聲音中滿是驚慌。
“別裝蒜,李嶺給過你什麼,都拿出來!”黑影人不耐煩地把刀往他的脖頸上挪了挪。
“哦哦,我知道了。”唐明英像是瞬間明白了什麼,動作謹慎地把手伸進自己的懷中。
“你想耍什麼花樣?”黑影人警惕地問道。
“拿李嶺給的東西……”唐明英趕緊回答。見黑影人默許了,纔敢繼續動作,慢慢掏出了一個信封,正是我給的那封信。唐明英理解的是,這個送信之人就叫李嶺,而這封信正是“李嶺”給他的唯一信物。
司徒回頭看了我一眼,有點按耐不住,眸光在月色中越發陰沉,我對他輕輕頷首,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黑影人搶過信封,迅速掏出了一張紙,也不怕唐明英反抗,就在不遠處看了起來。突然他把紙往唐明英的方向一扔,刀又重新架上了他的脖子。“你敢騙我!”隱怒之火,大有燃燒之勢。
“我……我沒騙你啊!這就是李嶺給的。”唐明英有點急了,撿起地上的紙,走到月光亮堂處,翻來翻去,看了很久。“這……這本來有字啊!”他詫異地驚叫起來。
“說,東西呢!”黑影人繼續逼問。
“這就是東西啊,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變成這樣!”唐明英的視線沒有離開過那張空無一字的紙張,急得直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