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君昊想來,他們畢竟是兩家的長子,長女,婚禮要準備的事情很多,就算婚期提前,最多也就是從夏天移至春天,雲居雁沒理由拒絕。可在雲居雁眼中,一旦婚期改在太皇太后過世之前,白白錯失守孝的幾個月,她將失去一年多的時間。如今家裡的事都沒有上軌道,她怎麼遠嫁京城?
沈君昊見雲居雁態度堅決,自己又說不出其他合理理由,只能氣呼呼地說:“確切的成婚日子自有我們的父母決定,我只是告之你罷了。”言下之意,他心意已決。
雲居雁不想與之爭辯,反正男方挑的日子,也要女方首肯才行。別的事情她沒有把握,但她堅信母親不願她早早出嫁,因此並不擔心,只問他齊元祥的事,他到底打算怎麼辦。
沈君昊馬上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他愈加覺得,就算只是爲了不讓她如願,他也要在明年春暖花開的季節就把她娶進門。反正不管相敬如賓也好,各自爲政也罷,等她冠上了“沈大奶奶”這稱呼,她就不能像現在這樣,不是穿着男裝到處走,就是把自己陷入危險,讓他不得不顧忌着她,浪費他的時間。再說了,她長得不錯,又會打扮,就算只是當花瓶擺在屋裡,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所以他一點都不虧。
此時此刻,沈君昊一心想着快些成親,早就忘了在幾日之前,他多次被她氣得跳腳,恨不得從沒有這樁婚約。
得知沈君昊準備就齊父的死訊先試探一下齊元祥,之後再隨機應變,雲居雁叮囑他萬事小心之後就催着他送她回家。兩人用馬車順利把雲居雁偷渡回雲家之後,沈君昊按計劃去見了雲輔和雲平昭。簡單地交代了知府衙門內發生的事。
雲居雁在雲堇那邊換了原本的衣裳,在雲雨桐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許氏雖奇怪女兒怎會在這個當口和雲雨桐一起去找雲堇下棋。但她尚不知曉沈君昊的決定,因此擔心着衙門的情況,無暇追究。
雲居雁的房間內,直至春芽出了院門去向許氏回稟,雲雨桐這才重重喘了一口氣,輕拍胸口說道:“大姐,聽到二弟說你偷偷出門,可嚇死我了。這樣的時候,如果讓祖父或者父親知道了……”
“我也是不得已。”雲居雁對她笑了笑。道謝:“我還要多謝三妹願意冒險爲我遮掩。”
“大姐,我們是姐妹,我自然不想你受罰,只是這事若是讓心懷叵測的人知道了。拿來大做文章。恐怕……”
“我明白的。多謝三妹關心。”雲居雁一邊答,一邊輕揉額頭,一副疲累不堪的模樣。依着往日。雲雨桐一定會識趣地告辭,今日卻假裝沒看到,絮絮叨叨說着一些無關痛癢的閒話。
雲居雁心下奇怪,猛然想起,這些日子,雲雨桐可以說過着深居簡出的生活。除了向長輩請安,幾乎哪裡都不去。可偶爾的時候。她會在她這裡一坐就是大半天,趕都趕不走,彷彿在等着什麼。雖然她相信雲雨桐已不似前世那樣,時時想着要她好看,但這樣的行爲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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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雲雨桐走後,雲居雁叫來鞠萍,問她雲雨桐在屋裡的時候,她身邊的丫鬟是否有奇怪的舉動。鞠萍不知其意,只能照實說,雲雨桐的丫鬟有時會在廊下侯着,很多時候會幫着院子裡的丫鬟,或者守門的婆子做一些瑣事,並沒什麼特別。
雲居雁直覺地認爲事實不止如此,可一時間她又抓不住重點,只能吩咐鞠萍注意一下,雲雨桐近幾次到訪時,她的丫鬟是不是做過一些雷同的事,或者有什麼慣性行爲,她自己則去了許氏那邊。
原本雲居雁以爲沈君昊見過祖父和父親之後便會回客棧,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居然在芷槐院見到他,而他與她的母親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
兩人裝模作樣地見過禮之後,沈君昊很快就告辭了。臨走前,他趁着許氏不注意,深深看了雲居雁一眼。立時,雲居雁發現他是向自己示威的,不由地心生警惕。
待到屋裡只剩母女倆,雲居雁小心翼翼地打探:“母親,他對您說了什麼,讓您這麼高興?”她看到母親對沈君昊的態度已有了明顯的改變。
“也沒說什麼。他只是來問安的。”許氏說着嘆了一口氣,感慨道:“真要說起來,他也挺不容易的,自小沒有母親。雖說前面那個繼母是他的姨媽,可人家也是有親生兒子的,現在的薛氏,看着綿軟,可我和你舅母都覺得,她也是個不簡單的……”她斷斷續續說着,言裡言外都是對沈君昊的同情。
雲居雁安安靜靜聽着。雖然許氏說的都是事實,但聯想之前他提出把婚期提前的要求,她覺得他根本就是在她母親面前博同情。爲了將來,雲居雁當然不敢在許氏面前說沈君昊的不是,她只能挽了許氏的手,撒嬌道:“母親,您就知道疼惜別人,怎麼也不疼惜疼惜女兒。父親和祖父還生着女兒的氣,也不知道過幾日會不會再讓我們去祖宅。”說着,她又話鋒一轉,問道:“母親,那位許大人的事,祖父可有什麼決定?”
許氏的臉上立馬顯出幾分不服,說道:“你祖父只是一味責備你父親。幸好君昊說,他有把握,事情定能在兩三日之內解決。但經過這次的事,你父親說了,我們一定要防着齊元祥這人。偏偏,怎麼就是他成了京畿路的轉運使呢?……”大概是因爲沈君昊給了保證,許氏的心情顯得很好。
雲居雁雖臉上笑着,但心中的擔憂更甚。沈君昊不過三言兩語就改變了母親對他的看法,由此推論,其他人只要抓住了關鍵,亦能輕易獲得信任。再想想,前世的許弘文也是哄得她及她的家人團團轉。
從雲夢雙三言兩語便得到了祖父的信任,讓她吃盡啞巴虧開始,一樁樁的事無不說明她的家人都太容易相信別人了。雲居雁認爲,之前沈君昊提出把婚禮提前,或許真是爲了讓幕後真兇不再針對她家,但他討好她的母親,以求達到目的,不過是與她賭一口氣。這事雖不是她所願,但他並無惡意。可如果今日出現在她母親面前的是其他人呢?她成親之後,遠在京城,如何能防着家裡的變故?應該怎樣安排纔是最妥當的?
“……說起來,昨天早上的事,還真是多虧了他……”
許氏依舊在絮絮叨叨說着。此刻她看沈君昊,雖然仍舊不覺得他配得上自己的女兒,但至少不那麼討厭了。想着女兒要與他過一輩子,她轉而勸道:“他年紀輕,多多少少有些貪玩,成親後會收心的……”說着,她想到了於翩翩。前兩天她聽說,永州城的很多人都爭相“路過”客棧,只爲一睹她的芳容。甚至有人說,她雖是歌姬,但無論容貌、才情,都是大家閨秀比不上的。
她忍受丈夫身邊的小妾、通房,只爲不想落個“不容人”的名聲。她不能管沈家的家事,但她覺得她至少能讓女兒不至於在剛成親的時候,就遇上於翩翩這樣的狐狸精興風作浪。
對眼下的狀態,雲居雁滿心焦慮,哪裡能想到自己的母親已經想得這麼“深遠”。她見許氏對齊元祥的事不上心,又不知雲輔有什麼打算,決定趁夜再去一次泰清居。
她剛走出芷槐院的大門,鞠萍急匆匆迎了上來,草草行了禮,簡潔地回報:“姑娘,三姑娘每次去找你,都會命人藉着你的名義給章公子送東西。她的丫鬟經常爲守門的婆子辦事,是爲了確認章公子是否已經收下東西。”
這話一出,不要說是雲居雁,就是一旁的錦繡,也不由地倒吸一口氣。不管雲雨桐的目的是什麼,這事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了,毀的是雲居雁的名譽。
“先去見三妹。”雲居雁緩緩吐出這五個字,話音未落,已經大步往雲雨桐的住處走去。
不同於雲居雁的獨門院落,雲雨桐與雲惜柔合住一個小院。因爲雲惜柔尚未歸家,有一大半的屋子沒有點燈,整個院子顯得冷冷清清的。
守門的婆子見到雲居雁,正要使小丫鬟去通報,被雲居雁攔下了。她快步走向雲雨桐的房間,就見窗戶上,一個纖細的人影正低頭做着女紅。雲居雁揮退廊下伺候的丫鬟,親手推開了房門。
正專心繡着一朵並蹄蓮的雲雨桐被開門聲嚇了一大跳,繡花針一下扎入了食指。她趕忙放下衣料,吸吮手指,上前對雲居雁說:“大姐,您怎麼來了,可是有什麼事?”她的臉上帶着關切,並無心虛與恐慌。
雲居雁看得分明,回頭示意鞠萍關上房門,在門口守着。
雲雨桐見她臉色凝重,脫口而出:“可是母親知道大姐出府的事了?我可以去對母親說,我們一直在一起……”
“我來找三妹,是想問問你,這些日子,你可曾瞞着我,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大姐……”雲雨桐立馬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