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居雁雖覺得沈君昊的語氣有些奇怪,但她只當他在感懷,點頭道:”沈將軍一直都是光明磊落的,之前在永州的時候,他爲了幫我……我們,曾單獨去陽羨找人;在知府衙門前門也是,他不惜受傷也要活捉那人。可幕後之人呢?他殘酷、冷血、不擇手段,甚至變態。他們怎麼會是同一個人?“
沈君昊沉默不語。雲居雁說的是事實。他不該應該如此薄弱的證據而懷疑沈子寒。可是另一個方面,從雲居雁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他有些不舒服。沈君燁對她一味示好。他一點都不在意。因爲雲居雁看不到他,可是她記得這麼多有關沈子寒的細節,那麼在她心中,他是不同的。理智上他明白,她愛他,他沒有吃醋的必要。但是他一直以爲在她眼中,他纔是唯一。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睡吧,已經很晚了。”沈君昊催促。他努力想用理智說服情感。他告訴自己。她只是在勸慰他,卻還是在躺下之後問她:“你真的覺得他一絲嫌疑都沒有嗎?”
雲居雁依偎着他,搖頭道:“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的,你應該問自己。再說你剛剛也說,整件事很容易證明。就算你想感懷一下你們的友情,何不等明天再說?”
“你說得也是。”沈君昊點頭,緊緊抱住他。在她耳邊喃喃:“居雁,這輩子,下輩子,直到永遠,我都不會放開你的。”
這話讓雲居雁的心沒由來的一陣慌亂,她彷彿聽到自己說:你承諾過,永遠都不會放開我,所以我不會放手的。她說這句時,彷彿正眼睜睜地看着他離她而去。她忽然想到了那個夢。她和沈君昊在一望無際的湖水中,而沈子寒在岸邊看着他們。悲傷與恐懼襲上她的心頭。
“怎麼了?”沈君昊發現她在哭,“好端端的,怎麼哭了?”他想起身點燃燭臺,卻被她抱住。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雲居雁搖頭,“只是忽然覺得很難過。”
“大概是他被我感動了。”沈君昊轉身,一手摟住她,一手撫摸她的小腹。他記得之前懷沈謹瑜的時候,她也是動不動就哭了。“好了。沒事了。”他低聲哄着。
“若是沈將軍不在邊關怎麼辦?若是我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怎麼辦?”在那個夢中。沈子寒纔像抓姦的丈夫,而他們像是在私奔。
“什麼是‘我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沈君昊有些不高興了。“你忘了,我們是指腹爲婚的。”
“對,指腹爲婚 ,我們從小就有婚約,我怎麼忘了。”雲居雁伸手擦去眼淚,“下輩子你也要記得,你說過永遠都不會放開我。”隨着這句話,她的眼淚再次涌出了眼眶。
“好了,別哭了,再哭明天眼睛就該腫了。”沈君昊用手指爲她擦拭眼淚,暗暗在心中嘆息:她如此依戀我,我怎麼能懷疑她的心中還有別人。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沈君昊原本要去找沈君儒談判的,卻在一大早便裝去了威遠侯府找沈子遙。
沈倫聽到這事,在玉衡院踱步。昨日沈君昊信誓旦旦地對他說,一定有人陷害沈子寒,而沈子寒和雲居雁之間從來就沒有任何過去。可沈君昊在天剛亮就去了威遠侯府,分明是想證明什麼事情。這就表示,他並不像他自己說的那般信任沈子寒。猶豫許久,他打着探望沈君茗和沈謹瑜的名義去了凝香院。
雲居雁聽到沈倫來了,萬分詫異。之前的日子,沈倫從不曾踏足凝香院。他若是想見孩子,都是命人把孩子抱過去。雲居雁不明其意,急忙出去迎接他。
沈倫見了孩子們,象徵性地問了幾句,便對雲居雁說:“這個時候,君昊不該出府的,他一大早去了哪裡?”
雲居雁想到沈君昊和沈倫一起盤問薛家的人。沈君昊知道的,沈倫同樣知道。她回道:“相公應該是去找沈家三公主的。”
“爲了什麼事?”
雲居雁沒料到沈倫會追根究底,治好回答?:“大概是爲了沈將軍。”
“他對你說了?”沈倫深深看了雲居雁一眼。沈君昊連夜就對雲居雁說了前一晚的事,可想而知他有多麼在乎她,信任她。他嚥下了後面的話,離開了凝香院。
沈君昊在一個時辰後就回到了凝香院。見他臉色凝重,雲居雁急忙迎上前問:“怎麼了?難道……”
沈君昊重重點頭,疾步走進屋子。雲居雁跟上前。沈君昊轉身關了房門,對着她說:“我見到子遙,才問了一句,‘你知道子寒到底身在何處’,子遙便反問我。如果知道子寒不在邊關。”
“怎麼會這樣。”雲居雁失神地坐下。“你上次不是說,他那次是真的回邊關去了嗎?怎麼又不在了?”
“子遙也以爲他一直都在邊關,這次他派人過去告訴他,他的傷已經完全好了,這才發現他從來沒回去過。子遙甚至懷疑,他的父親蓄幫忙隱瞞。他已經試探過他的母親和祖母。她們完全不知情。”
隨着沈君昊的敘述,雲居雁完全愣住了。她的確覺得沈子寒是光明磊落的君子,她一直是如此認爲的,可事到如今。有關有沒有回邊關的事,沈子寒至少騙了他們兩次。
“我想去一趟邊關。”
“不行。”雲居雁斷然搖頭。那個似真似幻的夢境在她腦海中愈加揮之不去。她很害怕那不是夢,而是一種預示,預示着她和沈君昊的將來。“不行。”她再次搖頭。
“如果騎快馬,很快就能回來的。”沈君昊想要親眼證實。
“不行。”雲居雁從沒有這麼堅決。若問題真在沈子寒身上,若沈子寒正在謀劃着什麼,一旦他發現沈君昊在懷疑他。那麼他一定會殺人滅口。見沈君昊緊盯着自己,她說道:“不要說我們正在熱孝之中,就算沒有這樁事情,我懷孕還不足三個月,你能放心我一個人留下?還有瑾瑜還這麼小,你不能離開京城。”
沈君昊的目光她的臉上,移至她的肚子。“是我太沖動了。”他道歉,“子遙昨日就已經派人過去細問,相信過幾天就會有消息的。”
雲居雁上前挽住沈君昊的手腕。擡頭看着他說:“不管怎樣,在事情未有確切結論之前,不要先入爲主地懷疑沈將軍。”她已經開始懷疑沈子寒了。但在她心中,他們兩人對沈子寒的感情是不同的,他不希望沈君昊因爲懷疑而難過,他更不希望萬一他們的懷疑是錯的,他又因爲自己曾懷疑最好的朋友而自責。
“事到如今,你仍然覺得子寒是光明磊落的,是無辜的?”沈君昊同樣看着她。
雲居雁有些爲難。只能避開她的視線。低頭回答:“我還是昨晚的那句話,你若是懷疑沈將軍。至少得等到有證據的時候。”
所以子寒在你心中,終究和別人是不同的。沈君昊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卻把它深深烙印在了心中。
雲居雁沒有得到沈君昊的迴應,只能擡頭看他,卻見他正透過窗戶看着遠方。“暫時我們只能耐心地等着。”她再次重申。
“我知道。”沈君昊點點頭,低頭朝她笑了笑。他告訴自己,她愛他是毋庸質疑的,他不需要吃錯,她永遠都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親,這樣就夠了。“反正這事暫時只能等着,我們還是像之前說的,我先去找三弟。或許我們能夠從他那邊得到什麼線索。”他說完便要求換衣服,馬上去見沈君儒。
雲居雁對沈君昊出一趟門就要換一套衣服的習慣很是無奈。見他已經先行入內,她只能跟了上去。
衣櫃前,光線被屏風擋住了。沈君昊低頭看着正爲自己扣盤扣的雲居雁。幽暗的光線下,她臉部的線條愈加柔和了。“如果人生能重來一次,你會怎麼選擇?”他記得他們指腹爲婚的,卻忘了是她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執意要嫁給他。
雲居雁對沈君昊的問題只能報以微笑。此生便是她重生後的選擇,而他卻問她,若是重生,她會如何選擇。感覺到他的目光直盯着自己,她反問:“爲什麼這麼問?莫不是,你不希望我們曾經被長輩指腹爲婚?”
“我只是在想,若是沒有這樁婚約,我們又會如何?”他忽然覺得害怕。如果沒有指腹爲婚,沈子寒不會去從軍,他一定會信守承諾,帶着龍鳳簫去雲家提親。他是皇帝的長子,雲家斷沒有拒婚的理由,而他,他大概只能在沈子寒的婚禮上見到她。他和雲居雁的人生居然寄託在“指腹爲婚”四個字。
雲居雁一邊爲沈君昊繫上玉佩,一邊幫着他檢查衣領袖口,隨口說道:“你今天怎麼了?”
“沒什麼。”沈君昊搖頭。“只是忽然覺得。我應該感激祖父。”
“其實有些事是註定的。我想,就算是沒有婚約,我也會找到你的。”
“爲了你那些奇怪的夢境?”沈君昊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