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航雖然又是擔心,又是惆悵失落,但理智告訴他,他必須馬上離開,且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雲居雁眼見着陸航的身影消失,又聽到腳步聲夾雜着說話聲近在咫尺,她急忙坐回了乾草上,閉上眼睛靠在石壁上。
片刻,只聽沈君燁一聲大叫:“這裡的樹枝還沒滅,人一定就在附近。”雲居雁屏息等待,只聽他又大叫一聲“大嫂”,她感覺到有人蹲在了自己身邊。
雲居雁緊皺眉頭,悠悠呻吟了兩聲,緩緩睜開眼睛。“發生了什麼事?”她迷迷糊糊地詢問,目光在山洞中轉了兩圈。她看到沈君燁帶來的都是沈家的家丁。這就是說,雲家和許家的人,再加上沈子寒,都在別處找她。陸航能逃脫嗎?她憂心忡忡。
“大嫂,你覺得怎麼樣?”沈君燁解開繩索,扶住雲居雁的肩膀,關心地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這是哪裡?發生了什麼事?”雲居雁一臉茫然,續而又馬上醒悟,“相公呢?我明明在他身邊的。”她身體一軟,似乎馬上要跌坐在乾草上了。
沈君燁趕忙抱住她,吩咐手下:“你們四下找一找,看有沒有可疑的人。”
“別,不要!”雲居雁趕忙阻止,轉頭哀求沈君燁:“是我不顧祖父的阻攔,執意出府。當下的事不能被祖父知道。”她對着沈君燁連連搖頭。
“可是……”沈君燁一臉爲難,朝着四周看了看,小聲解釋:“大嫂,沈將軍也在找你。”
“昨晚我只是想一個人出來走走,不小心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所以才留在山洞中休息。”雲居雁焦急地握住沈君燁的手腕,緊張地看着他,彷彿在等待他的裁判。
沈君燁遲疑地看着雲居雁,小聲說:“大嫂。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不然下次……”
“不會有下次的,不會!”
沈君燁微微蹙眉,一臉爲難。雲居雁不得不感嘆他的精湛演技。若她沒有百分百確定他就是幕後之人,恐怕她一定會爲他所騙。回過頭想想,她和沈君昊曾多次懷疑沈君燁,最後都在第一時間排除了他的嫌疑。從某個程度,他們對他一直存着輕視的態度。總覺得他沒有能力,也沒有魄力,平日行事十分表面化,甚至是莫名其妙。實際上,這些全都是他的保護色。
從一開始,他就主動露出破綻,讓他們懷疑他,然後再引導他們排除他的嫌疑,讓他們認定即便他與幕後之人有牽扯,也不過是一個跑腿的嘍囉。
青紋的事更是一“絕”。青紋說的話句句都是真話。最後故意露了一個破綻,讓所有人都覺得她的真話全都是謊言。她在誣陷沈君燁。青紋臨死前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不是演戲,是她真實的感情。沈君燁明知她的感情是真的,但壓根不爲所動。他在楓臨苑面對青紋時的震驚,厭惡,怨恨都是演出來的,卻比真實的感情更真實。即便他從未愛過青紋,可對面一個把一切都獻給了他的女人。他還能發揮那麼精湛的演技,他根本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
當下,雲居雁不敢掉以輕心。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君燁。哀求:“二叔,我求你了,我只想好好回京替你大哥辦喪事。看在你大哥的份上……”
“好,先回營地再說。”沈君燁艱難地點點頭。
“那他們……”雲居雁看了看四周的僕役。
“我會叮囑他們的。”沈君燁對着雲居雁鄭重地點頭。
很快,沈君燁叮囑所有人,對雲居雁失蹤的事,不許提及半句,之後又命人分頭去給沈子寒、雲平昭等人送信。待一切吩咐妥當,沈君燁引着雲居雁,在下人們的護送下,往營地走去。一路上,沒有人說話,沈君燁時不時回頭照顧雲居雁,但一直保持着距離。他的目光仍舊會在雲居雁身上停留,但已經不像兩年前那麼*裸。
雲居雁能明顯感覺到他的態度變化。不過她並不認爲自己會因此愛上沈君燁。沈君燁憑什麼篤定她一定會受他引誘?這其中還有她沒有想明白的內情?
因爲陸航帶着昏迷的雲居雁無法走遠,所以他們不過行了半盞茶時間就回到了營地。站在停放棺材的帳篷外,雲居雁回頭看去,不得不說,沈子寒把紮寨的地址選得“極好”。荒無人煙的山腳,濃密的樹林,藤蔓纏繞的山崖,想來他一定事先勘測過先前的山洞,也預料到她不會乖乖跟着陸航離開,更猜到許家不可能袖手旁觀。只是他和沈君燁是密謀的嗎?
雲居雁藉口想和沈君昊單獨待會兒,命玉瑤跟着她進了帳篷,又讓香櫞守在帳篷外。
玉瑤從昏迷中醒來後,一直在自責中。她沒有看到打暈她的人,但云居雁正對着那人,她一定看到了。“大奶奶,到底是誰……”
“先不說這個。”雲居雁打斷了她,“你有沒有聽到,他們分頭找我之前,哪個人走哪條路,是誰分配的?”
玉瑤搖搖頭答道:“奴婢醒來的時候,只有香櫞在奴婢身邊。聽她說,是沈將軍第一個發現帳篷中太過安靜,進來查看的。之後也是他指揮大家四下尋找大奶奶。”
“二叔完全沒有插嘴?”雲居雁追問。見玉瑤也說不清楚,她索性叫了香櫞進屋,問道:“你可記得沈將軍 分配人手時說過的話?”
香櫞想了想答道:“回大奶奶,奴婢那時候正守着玉瑤,只是遠遠聽到沈將軍讓表少爺一路往西,二爺接着他的話說,那他便往東。沈將軍沒有反對,對老爺說,他帶的人少,分派了自己的手下給老爺,讓老爺一路往北,他則往西尋找。”
雲居雁聽着這話,一邊沉吟,一邊點頭。整件事絕對是沈子寒的佈局。他知道陸航帶着她躲在了東邊的山洞,所以故意命令她的表兄帶着啓昌侯府的人往反方向而去。他分派人手給她的父親,應該是爲了暗中搜索陸航。可惜暫時無法分辨他在設局引沈君燁入甕,還是與他狼狽爲奸。
小半個時辰後,所有人回到了營地。得知陸航並沒被沈子寒找到,雲居雁暗暗吁了一口氣,藉口身子不舒服,沒有見任何人,包括雲平昭也只是遠遠看了她一眼。
因爲帶着棺材,隊伍行得很慢,直至夕陽西下,車隊才緩緩入了京城。蔣明軒一早在城門口等着。沈子寒陪着他看了沈君昊的屍體。
雲居雁本想看一看蔣明軒的反應,但四周人多口雜,她不敢冒險,只能安靜地在馬車中等着。
回到郡王府,得知沈滄在前一晚就病了,雲居雁以請罪之名去了楓臨苑。入到沈滄的臥室前,趙氏等人都在外間伺候,顯然他們是被沈滄趕出來的。
趙氏摟着雲居雁哭了半響,這才離開楓臨苑,去外面處置後續事宜。雲居雁在沈滄的房門前跪了小半個時辰,沈滄才喚了她入內。
牀榻上,沈滄仰天躺着,雙目無神,整個人彷彿老了十歲。
“祖父,孫媳有話單獨與你說。”雲居雁低聲請求。
沈滄轉頭看了她一眼,無力地回答:“你說吧。”
“孫媳想與你單獨說。”雲居雁強調。
沈滄看了一眼牀邊伺候的下人。雲居雁知道,那是他的心腹。他的心中更加奇怪,衝着僕人揮了揮手,索性從牀上坐了起來。
待房門關上,雲居雁壓低聲音說:“祖父,棺材中的並不是相公。”
“你說什麼?”沈滄激動地站了起來。他的眼角掛着乾涸的淚痕。沈君昊之死,他怪罪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也包括雲居雁。他不可置信地搖頭,“你不用哄騙我,我這把老骨頭還承受得起……”
“祖父,我騙你幹什麼。我找你是想與你商議後續的事。”
“我一早派人查驗過。”沈滄悵然地跌坐在牀上。
“祖父,屍首的手臂上並沒有胎記。你應該知道的,相公的手臂有胎記,而且陸航已經向我承認,屍首是假的,是沈將軍告訴他的……”
“不可能,我派人查看過手臂,屍首上有胎記的,與我印象中一模一樣,另外還有他小時候留下的傷痕……等等,你說,是子寒告訴你,屍首不是君昊?”
“屍首上有胎記?不可能,我親眼看到的,並沒有胎記。”雲居雁連連搖頭,與沈滄錯愕地瞪着彼此。
許久,沈滄吩咐雲居雁:“你把經過仔細說給我聽,還有陸航,這件事又怎麼會與他扯上關係。”
雲居雁思量片刻,簡略地敘述了經過,包括陸航曾打暈玉瑤,迷昏她的事。臨了,她對着沈滄說:“祖父,您派去的人看到的胎記應該是假的。我相信相公一定會回來,這是他承諾過的。他從不會失信於我。”
“我知道,無中生有很容易,原本有的,想要除去卻很難,所以屍體上原本是沒有胎記的,君昊一定還活着。”沈滄肯定地點頭,凝視着桌上的燭臺,緩慢說:“我只是在想,子寒既然知道假造胎記,爲什麼在你面前故意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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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逃逸123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