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瓦廠其實是沒有廠的,也沒有瓦。
據我所知,我只發現在通往老瓦廠的路上,楓樹林那的石子路,有一個石腳印。
大人們都說是神牛的腳踩上去留下的,不是神牛,哪個東西的腳會有那麼大力氣,一塊大石頭給踩凹下去。
它們說陳年往事:“在遠古時代的哪一年哪一月的哪一天,狗屎寨發大水,天牛都逃命了。天牛逃到雅娘寨,剛踩到那時,遇見九龍,九龍退了水。天牛也就掉頭走了。
不過,從此就在楓樹林的石頭那留下一個深深的印子。”
大人們沒說瓦廠,至於爲什麼叫老瓦廠,我在這裡推算,瓦廠以前是有的,大集體那會兒,大練鋼那會,人們會唱,人是鐵,飯是鋼,團結就是力量的歌去那制瓦。
只不過現在沒了。
就像老瓦廠下面的河溝旁的水輾一樣,也是以前存在,後來有了打米機,水輾也就被取而代之了。
村裡沒有新瓦廠,但有歇氣廠。歇氣廠,好詩意。累了去那歇歇。但那翻車死過人,那個可憐的青年又是我親眼所見他翻將下去,我也就不想講了。
據說,老瓦廠一帶的土質是很好的制瓦原料,老瓦廠我家既沒山又沒田無地。但因爲父親的哥哥家有,我們就經常去。
栽秧,打米,簡直是年年有那天,歲歲有那日。
大人們去栽秧我們就空手,去打米呢?我們就拿鐮刀,再大一些就割谷和牽馬。
一次,父親駝糧的馬與一個外鄉擔酒罈子的人撞上了,那人躲閃不急,用擔子護住了身體。醉壇碎了,我家的馬呢?摔到了路下面。牽馬的人是哥哥,還好他人和外鄉人一樣,沒事。
處理的結果是父親要全數賠償外鄉人的罈子,我去現場看時,只見那有幾祖墳,酒罈子就在墳場邊碎了一地。
講來也奇怪,我怕埋在光禿禿路邊的墳,但像這樣安安靜靜存在於楓林的我卻不怕,相反的,我覺得它們美極了,是真正的登了極樂。
真是光怪陸離的一天。
全家免費去給別人打一天的米,馬傷了,父親還賠了錢。
後來,沒了年年有那天,歲歲有那日了,老瓦廠也就不必再去了,老瓦廠下面的河溝也不可去。
那裡的水輾早許多年就已經不見了,但相傳老伴媽還在,老伴媽是全身長白色毛髮的疆屍,只去水輾且專吃小孩。
“如果遇見老伴媽怎麼辦?”我問。
大人們說:“如果運氣不好遇見那東西,你千萬別往坡上跑,上坡它跑得最快,頭髮仰起來看得見路,下坡就不行了,頭髮遮了眼睛。還有那東西愛美,被追的人應該往水田跑。”
大人們說:“老伴媽在田裡追人,踩到泥,追一腳就擡起來抹一次泥,直到弄乾淨後才踩第二腳,這樣被追的人就有時間逃命了。”
但願,但願我永遠都不要遇到老伴媽。
逢年過節,如果要請全家族的人吃飯,沒有電話的情況下,母親就會叫我去老瓦廠的坡頭那裡叫狗屎寨的二哥,三哥,二嫂,三嫂他們來吃飯。
我去哪吼嗓子,太陽在我就去,月亮來我就跑,比兔子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