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青鎮,若是不坐一回烏篷船,看看這白牆黑瓦的飛檐樓閣,曲折水間的“橋中橋”,便也算是白來了這一趟。
不過是纔來了一兩日,夏木容便藏不住自己的野性子,拽着夏木晚就想出去看看。正所謂知女莫若母,夏木晚剛剛與夏母商議便輕易的得到了同意。何夫人聽說之後特意吩咐蕭然一路看護照顧。只因嚴莫楚每日裡要同嚴老爺一起視察管理嚴家的商戶產業,而嚴莫寒只怕需要別人來照顧他纔對,所以蕭然自然便成了唯一的最適合的人選。
對於這個安排夏木容到沒有任何反對,但除了夏木晚身邊這一個丫鬟青玉之外卻是再也不肯多帶半個人。原就嫌人多不好走動,現在除了必須帶的幾個人自然是一個都不願意多添。
何夫人原想畢竟是嬌客,還是應該身旁多跟隨幾個人才能放心。但夏母在一旁笑道自己的這個女兒就是這麼偏執的性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誰的話也都不放在心上。何夫人不便多插手便也一笑隨她去了。
於是在嚴府衆人驚異的目光中,夏木晚、夏木容、青玉並管家蕭然,真的便只有這四個人出門遊玩,引得底下僕人暗中一片議論紛紛。
照例上烏篷船時蕭然先在船頭站的平穩,再伸手將三名女眷一一接下來。偏夏木容倔強不用人扶,揮手讓蕭然放開自己便往船上邁。果然險些沒站穩翻身掉下船去,被早就準備好了的蕭然一把救了回來,進到船艙時立刻便老實了許多。
夏木晚無奈的搖頭,牽着蕭然的手上得船上,先對他擡頭一聲謝:“小妹的事,真是麻煩蕭管家了。”不僅鬧着要出來玩,還總是不聽說教一意孤行。真不知道這一趟出來還會鬧出什麼頭疼的事情,心下微微可憐一下總是冷心冷面的蕭管家要辛苦了。
“無事。”蕭然握緊了夏木晚的手,直扶着她在船艙中坐穩了纔回身去接青玉。
夏木容立刻趁着這短暫的幾秒鐘時間迅速在夏木晚的耳旁輕聲笑道:“還真是一個好男人呢,長得又那麼俊秀。”說完便立刻若無其事的恢復成乖巧安靜的模樣。
狠狠拿眼睛死瞪了夏木容一眼,夏木晚就不知道自家妹子這種肆無忌憚的性格究竟是怎麼養出來的。但是當着蕭然又不能訓她,只能權當做自己方纔什麼都沒有聽見的轉頭看向窗外。聽着蕭然吩咐開船,心裡對今天所要去的地方也並不是十分期待,反正哪裡都是很多的人,東西又有什麼區別呢。
夏木容卻是偏生就要同自家的這個淡漠的姐姐作對的。見她轉過頭去不置可否,非要貼過去,當着蕭然與青玉的面,輕輕道:“臉紅了哦。”
突如其來的一句令夏木晚當真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臉頰,聽到身邊的妹妹拿着手絹掩口笑,立刻明白自己又被她拿來戲耍了。隨手便將手中的絹帕扔向夏木容的臉,跟着伸手就去掐她:“好個沒規矩又不知羞的丫頭,咱們新帳舊仇一起算,再也不饒了你的。”
夏木容嘻嘻哈哈躲得極快,伸手阻止住夏木晚的手,指着她嚴肅道:“吶!你可是嚴家最得體有禮的大少奶奶,怎麼可以被我這種沒規矩的瘋丫頭給帶壞了。還不趕緊端正了你的儀表,莫要人看了笑話去呢!”兀自掩口笑的暢懷。
沒規矩反倒越發的猖狂了!夏木晚氣的咬着牙一戳她的額頭:“虧得自己還知道自己是個瘋丫頭,這麼瘋瘋癲癲的看哪個男人敢將你娶進門去。”知她最近最討厭的話題就是嫁人、找婆家,抓住了使勁說。
夏木容再開放豁達,當着蕭然這樣一個外人又是個男人,臉皮厚也擋不住從裡紅到外,啐了一口:“就說你學壞了,這種話也是能亂說的嗎。”正襟危坐的裝作去欣賞窗外的美景,擺出了超級乖巧的姿態。
“再不這麼說你,誰知道你還能玩出什麼出格的。”夏木晚拿手一推她,“去!將我的帕子撿起來。”一着急就給扔出去了。
夏木容穩坐着不動,只涼涼的用手絹扇風:“你又不是折了手,哪裡就懶成這樣了。我纔不要撿,沒得竟成了你的丫鬟不成。”搖晃着頭,不撿不撿就是不撿。
哈!犯懶到還有了道理。夏木晚也不想與她鬥嘴,纔要起身,一旁的青玉早已走過去找手帕。很不幸的是,這時他們才都發現,原來夏木晚的手帕早就在她們姐妹玩鬧之間被風吹到了河裡。蕭然一直站在船艙門口沒有在意裡面的情況,聽見青玉的一聲驚呼才轉回頭見夏木晚幾人看着漂在河裡的手帕正在頭疼。
“算了吧,不過是塊破手帕子。”夏木容揮揮手,無所謂的坐了回去。
夏木晚也坐回來,確實不算什麼。唯有青玉不喜的跺跺腳,卻也只能無可奈何了。
蕭然看在眼裡,只對着船家淡淡吩咐一聲:“停在錦繡坊。”
沒轉過幾條水路,船便停在了一條極爲繁榮的商業街的碼頭前。
錦繡坊,顧名思義便是一家專門賣有關刺繡的日用品的店家。夏木容可對這些沒有興趣,也知道蕭然的意思,只把下巴一揚,嬌聲道:“我不喜歡挑挑揀揀那些繡絹,蕭然你進去隨意挑一個便好。我與姐姐只在旁邊的店家看看,儘快出來尋我們就是了。”說着便不由分說的將夏木晚拉拽到一旁的店鋪裡面去。
夏木晚真是拿自己這個妹妹沒有辦法,拽着她問:“你這壞妮子,讓他一個大男人去挑絹帕,這豈不是在爲難人嗎。”什麼古怪念頭都是這個妹妹纔想得出來。
“他既然要討好姐姐,自然便要他自己去買。”夏木容絲毫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甚至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看了看只覺得這家店便沒有什麼新奇的東西,拉了夏木晚的手便又進了緊鄰的一家店。
方進來便是輕輕一聲“哦”,映目的竟是琳琅滿目的一把把摺扇。其實這並不算什麼,但是在這些摺扇之中衆星捧月一般的只襯托着一把絲絹制宮扇,格外的顯眼。這倒令夏木容大感興趣,纖手一指:“將那把扇子拿來給我看看。”
店家的掌櫃急忙迎出來,先仔細打量了兩眼剛剛進門的這三位嬌客。衣着華貴,又自身便帶着一股氣度,出身必定不小。可是若當真是大戶出身,爲什麼卻又會自己上街來買扇子?照例這些女眷專用的宮扇、摺扇不是有定時的日子有專人來採買嗎?心裡雖然疑惑,面上卻也不敢不恭敬。只得連連賠笑:“小姐所看上的那柄宮扇是不賣的,還望見諒。”
夏木容更感興趣了:“這倒奇了,這扇子不賣卻要供起來?好珍貴的東西嗎?”隔得這麼遠可看不出來有哪裡不同。
掌櫃連忙將那柄宮扇小心翼翼的捧到夏木容並夏木晚眼中一觀:“您看看,這扇面是由最新的蟬翼紗特製而成,透可視物。其上完全沒有辦法繪以丹青,只能請了蘇繡高手在上面雙面繡以花鳥。”
夏木容本想伸手將扇子取過來一觀,但是見掌櫃的手捧着小心翼翼的往後躲,只能將手收回去。心裡暗道:果然是好珍貴的東西。但見扇面果然細透如只隔了一層稀薄的迷霧,連對面的衣服顏色都可以透出來。其上所繡花鳥栩栩如生,璀璨輝煌,扇柄以象牙爲料,整柄宮扇色彩素雅又光澤文靜,實乃不可多得的珍品。
掌櫃繼續得意的介紹:“這是本店最新進貢給皇家的宮扇樣式。直到現今爲止整個江南也可以說只有這一柄。您要是喜歡呢,可以現在先留下府邸名號,交了定金。來日製好後必定派人親送到府上。”原來這柄宮扇就是用來引生意的。
心中喜歡,夏木容可不管是不是不能賣,指定了這柄宮扇:“我先下便要,你說吧,多少銀子。”沒想到今日竟能讓她找到這麼新奇的寶貝,這趟青鎮之行還真是來對了。
“小姐,您這……”掌櫃的可沒想到招攬生意居然還能碰上這麼不講理的。尤其面前這位還不是那些腸滿腦肥的紈絝子弟,這麼嬌滴滴、笑盈盈的一個小丫頭,怎麼橫起來比那些公子哥們更加的難纏。
“木容!”低低的一聲,夏木晚極爲不贊同的警告夏木容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來。
夏木容倔強脾氣立刻暴漲,也不去強取豪奪,就只將手一伸:“本小姐今天是要定了這柄扇子了。要多少銀子儘管說,也省得我們一直站在這裡擋着老闆您做生意不是。”理直氣壯不算還一副我是爲你着想的樣子,真真是能氣死人的囂張。
“木容!”見掌櫃的面容十分的爲難,夏木晚輕輕拉扯她的衣袖,提醒她收斂些。
“劉掌櫃,將這柄宮扇送給這位小姐。”清清冷冷的聲音,例行公事一般。
劉掌櫃看向門口新進來的人影,立刻點頭哈腰道:“是!是!”將宮扇鄭重交到夏木容手中,轉回身對着來人鄭重行禮,“蕭管家,您今日怎麼有時間過來?府中的事務不忙了?”
“今日是來陪大少奶奶並夏家二小姐隨意遊玩。你也知道,雙清班又出了新戲,大少爺這幾日是要親自把關的,未免忙了一些,不能陪着客人了。”蕭然走到夏木晚面前,將手中的絹帕遞過去,“大少奶奶,您的手帕方纔掉在外面了。”
夏木晚一時沒反應過來,輕輕一聲“啊?”卻又隨即裝作尋找了一番,點頭笑道:“果然是我掉了。多謝蕭管家幫我撿了回來。”自然的接了過來。
夏木容此刻卻又不着急打量那柄扇子了,連忙伸手將手帕搶過來打開看,撇嘴不滿的一哼:“竟然是荷花,好會挑。”這是一點錯處都找不出來,還真是適合自己的這位姐姐的花樣子。
蕭然並夏木晚全部都當做沒聽到。伸手一抓,夏木晚故作嗔怒:“怎麼?姐姐我還配不上一朵荷花不成?”對上夏木容意有所思的詭異笑容,不去理會直接將話題引開。
此時店裡所有的活計都知道了眼前這位華裝盛服婦人打扮的女子便是嚴府新進門的大少奶奶,連忙都從櫃檯裡面走出來行禮下跪:“給少奶奶請安,請小姐安,請蕭管家安。”
“這是?”夏家兩姐妹都吃了一驚,齊齊看向蕭然。這是怎麼回事?不用行這麼大的禮吧。
蕭然這才淡淡一笑,回稟道:“回大少奶奶,這裡是嚴家的產業,所有上供宮中的扇子都是嚴家專做,所謂‘嚴家扇’指的便是嚴府扇莊所產出來的扇子。”
夏木容看着夏木晚很是無語:“我的好姐姐,這裡原來是你家的產業,你居然……一概不知?”這大少奶奶做的,太不知事了!
夏木晚此刻也只能將目光躲開,扇扇手帕,裝作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