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要有人去通風報信,也總要有人去做這個壞人。而在夏木晚當機立斷,並早有先見之明的將蘇煦攔住做了好人之後,壞人的唯一人選自然便落在了親自護送夏木容出得門去這才遲遲而歸的蕭然身上。
但自古作爲叛徒與壞人又總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小人得志便猖狂”,尤其在他背後的靠山又高又大並根基極其穩固之時,那就只有所有人看着那叛徒咬牙切齒,卻只能無可奈何、嘆息嗟呀。
夏木晚此刻穩穩地跪在地上,擡着頭看了一眼站立在何夫人身旁的蕭然,似乎當真能在他眼中看到那隱隱閃現而過的笑意。雖然是同謀,但是夏木晚卻仍然想將其理解成爲,他在幸災樂禍。
夏母當着嚴家人與蘇煦的面,簡直就想直接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夏木容的性格再怎樣桀驁不馴、膽大叛逆,卻從來沒有一次讓她在衆人面前這麼下不來臺過。畢竟就算是商賈之家,家中對子女的管制不若世家大族那般嚴厲苛責,但是在外人面前所需要遵守的禮儀教條,依舊是一條都不會少的。
一早就察覺自己的女兒與以往並不算親厚的夏家大女兒夏木晚這幾日走得格外的近,心中雖然奇怪但卻並沒有多想。現在想來,總不會是這個表面上看起來無聲無息極沒有存在感,但其實事事極有主見卻只喜旁觀不發一言的夏木晚探知了什麼內幕的緣故吧。
從來都是自詡比他人聰明又傲人一頭的自己的女兒,夏母如何會不清楚夏木容若是知道自己其實是被人狠狠的設計了,惱羞成怒之下會有多麼強烈的反應。離家出走,在夏母看來也不過是個小兒科,正餐之前的開胃小菜而已。
這個夏木晚,可真真是個麻煩!
想是這樣想,一來夏木晚已經嫁了出去,論理就不再是夏家的人,是好是壞都由不得自己再去插手教訓;二來,她是完全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夏木晚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進而從中搗亂。指出來說不定反倒會泄露了機密,到時若是要讓夏木容打聽了出來,那可就是更加的不可收拾、全盤皆空了。再加上夏木晚一副任你處置的無所謂模樣,怕就算是要處置她,也是要多做思量,別一不小心便落了人口舌。
拿定主意,夏母心裡就算已經罵翻了天,臉上依舊只能不動聲色的等着何夫人發話。對夏木晚,究竟是打是罰,她也絕對不置一詞。
誰也不是傻子,夏母是這樣想的,何夫人又何嘗不是。而且夏木容又不是嚴家的什麼人,論理,何夫人在這件事情上面就更插不得手了。
所以夏木容這件事情搞得這麼大,現今爲止,竟是誰也都不用承擔罪過的奇異局面。蕭然一早通報躲過了問責,夏木晚卻又是誰也不想動,逃跑三人組齊心合力,相互配合,令夏木容在蘇煦的眼皮底下成功逃跑不說,所有責任人的唯一處罰如下:“迅速找到夏家二小姐,可千萬別驚嚇到她。”
很好,唯一闖出這天大麻煩的夏木容更加的嬌貴,是千萬不能驚嚇的。
爲了將功贖罪,夏木晚與蕭然自然是同時請求出門尋找夏木容。在考慮到夏木容還是肯聽夏木晚一句話的前提下,夏母與何夫人使了個眼色,何夫人自然便答應了。蕭然是不是自願也都要出去尋找,所以這句話不過是白說一句,擺擺姿態罷了。
一前一後走到門前,夏木晚的腳還沒有邁過門檻,蘇煦的聲音已經追了過來。
“姐姐。”依舊是叫的這般的親熱。
蕭然往旁邊避開了兩步,轉回身看着蘇煦恢復了神采飛揚的一張臉,忍不住回頭去看了看夏木晚的反應。卻見夏木晚笑得比蘇煦更加的滿面歡喜,雖然只是脣邊上揚了一些笑意,但比起平常卻是好了太多。
“蘇大人來的剛好。”原來夏木晚也有事情去求蘇煦,裝模作樣也是求,“蘇公子一早便知我家小妹的性情頑劣,不知這次木晚可不可以求蘇大人一件事。”
這句話的誤導性實在是太大,也不怪蘇煦幾乎立刻跟了一句:“姐姐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對木容生氣的。”說完便見夏木晚一張臉變得很是怪異,驚訝之中略微的有些……呃,那是輕蔑的眼神嗎?
因爲沒想到蘇煦居然會這麼的自戀,真是自作多情太過。夏木晚定了定心神,這才平復如常的繼續方纔自己的話,順帶也給足了蘇煦面子:“既然蘇大人這麼寬宏大量,不知木晚可不可以得寸進尺的再加一個請求。”完美的將蘇煦的面子挽救了回來。
“姐姐請說。”心中也知道這個請求確實便是方纔的那個請求,蘇煦仰仗着在官場之中訓練出來的一張超厚臉皮,臉不紅、氣不喘的將夏木晚的話接了下來。
“可否請蘇大人也一同幫忙尋找夏木容。”身爲大人的一項好處,手底下的人多。再加上其實這句話,不過是給了蘇煦的面子白說而已。
果然。蘇旭連忙連聲着答應:“這是自然,方纔我叫住姐姐便是這個意思。”不過被人先求出來總比自己死皮賴臉的湊上去要強得多。
夏木晚笑出一臉喜出望外:“如此木晚在這裡就多謝蘇大人了。”恭喜!恭喜!
“分內之事而已,姐姐不必過謙。”同喜!同喜!
眼見着夏木晚轉身便又要迅速走出門去,蘇煦卻又開口阻止了:“姐姐請稍等。”將夏木晚與蕭然詫異的目光視而不見,只自己轉問向蕭然,“這裡可否有筆墨?”
要筆墨做什麼?心裡雖然不明白,但是從來不多說一句話的蕭然只點頭,擺手吩咐了一個伶俐的小廝,迅速找來了一套文房四寶,跪舉在蘇煦面前。
再沒有遲疑,蘇煦執筆便在宣紙上龍飛鳳舞畫了一幅肖像圖,舉起來在衆人面前展示時,頓時換回了四周一陣不解的議論聲。
“這個,是誰啊?”
“不知道,從來沒見過。”
“話說,咱們要出去找的,難道不是夏家二小姐嗎?這個……分明是個男人吧……”
話都說到這裡,蘇煦不動聲色,只將目光盯緊了夏木晚與蕭然兩個人,眼中的張狂傲氣毫不掩飾。你們幾個人的小動作本人雖然一時大意未能察覺,但是在官場混了這麼久也不是白混的。現在若是再想不明白,那我蘇煦可就真的是白活了這一世,傻到家了。
在剛剛看到那幅畫時,夏木晚頓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但轉念一想,卻又迅速無所畏懼了。除非他不想討得夏木容歡心,那樣有什麼怒氣或是手段就儘量往她夏木晚身上招呼就是。有了靠山,她也是要囂張的可不可以。
蕭然甚至連眉毛都懶得動一動,雖說他心裡其實也是非常欽佩蘇煦的才智。不過是擦身而過的一個照面,居然便可以將人的容貌記得一清二楚。而且不過片刻便將此事所有的來龍去脈想得清楚通透。蘇煦,這般年輕便已經任職杭州織造,終究不是池中之物。
有些時候,沒有答案便已經是最好的答案。既然大家心裡面都明白了,很多廢話也就都不用說了。而身爲大人的另一項好處就是,有些事情可以只用吩咐,不解釋。便如現在……
“找出畫中這個人,不要驚動他,迅速來回稟我。”
下面的人一頭霧水也是要去執行命令的,而留在這裡的蘇煦只將手裡的玉石手把件摩挲的越發晶亮:“姐姐你看蘇煦這件事情辦得如何?只要找到了他,木容那個不聽話的小丫頭自然便也就乖乖出現了。”很是精良的扮裝呢,不仔細回想是再也看不出破綻的。
意思雖然明白,但是這句話怎麼聽夏木晚怎麼覺得彆扭。看了眼身後的蕭然一臉的無所謂,夏木晚還是無法忍受的說了句:“蘇大人您難道不覺得,你這是在有辱我妹妹的清白。畢竟那個畫像上……畫的是個男人。”蕭然的改造功底實在太好的緣故。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蘇煦只要一想到夏木容得知他爲了迅速找到她,而不惜將話說得含含糊糊,嚴重有污人清白的嫌疑,心中就是一陣膽寒。現在不過是他爲了追求她而使用了一點兒小小的手段,就遭到了夏木容那麼大的反感與抵抗。若是再添了一條造謠的罪名,那就只好讓他提頭去見夏木容了。
所以在得知變裝後的夏木容已經被找到之後,蘇煦毫不遲疑的接着下了一條命令。
“是隻有他自己在?”哪裡還有可能身邊另有人。
“二小姐沒能與我派去的人接上頭,再去找。現在二小姐是獨自一人,必須迅速找到,若是出了任何差錯,我唯你們是問。”
不是離家出走嗎?怎麼又出來了一個什麼派來的人?接頭?是有接應嗎?現在又成了獨自一人……好混亂!不管怎麼樣,現在的尋找目標又變成了夏家的二小姐夏木容,只知道聽從命令的衆人連忙又紛紛轉頭去執行新的任務。
夏木晚看着不遠處依然悠然自得渾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正主所找到的夏木容,轉回身來也難得向蘇煦打趣:“難得蘇大人找了個這麼蹩腳的藉口,雖然勉強卻也圓滿的上。這次有關蘇大人誣衊我的妹妹,便也就算了。”
呃,蘇煦的嘴角微微抽搐,原來,記得這麼清楚啊。
直接走到夏木容面前,夏木晚用手一指:“沒有躲開哦,人家可已經找上門來了。”怎麼聽怎麼是幸災樂禍的口氣。
夏木容順着看過去,嘴角揚起玩味的笑容:“應該是姐姐沒能成功逃掉纔對吧。”被蘇煦直接纏上來,想擺脫他來找自己卻不成功,所以只能這樣說。不過在那樣一張臉上露出了有些詭異有些嫵媚的笑顏,還真是……還真是……呃,比較難看。
夏木晚看的實在無法忍受,吩咐蕭然趕緊將她臉上的妝彩全部洗掉,再將衣服換回來這纔有個夏家小姐的樣子。
蘇煦卻湊到夏木容的面前,突然間便捱得極近,呼吸間都可以感到撲面的溫暖:“怎麼?原來你竟然想用這種面目來與我‘人約黃昏後’嗎?”勾挑着的聲音魅惑又性感,“果然,很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