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寒意侵入屋內,只將手伸出去便可以察覺到冰冷的寒。夏木晚從牀上坐起身,雙臂環抱,已經是深秋了,怪不得冷成這樣。
一雙手摸過來,隨後便是嚴莫寒的頭懶懶的枕在她的肩膀上:“這麼冷,晚些去給娘請安怕個什麼。”把她往自己懷裡摟緊幾分,“再晚片刻,你便是不戰即勝,保證把那個紅葛氣死。”悶悶的聲音透出幾分俏皮,聽在耳裡,分外的可愛。
這是什麼邏輯。夏木晚真是被氣得一笑,想從他的懷裡掙開:“昨日好歹也是個新婚佳夜,紅葛還在等着你的洞房春宵。你在我這裡就已經是大不該,現在還在想着她能有多氣……”伸手一戳他的額頭,“你這人還真是惹人厭!”
嚴莫寒頓時覺得自己這叫一個委屈,低着聲音抱怨:“我這是爲了誰啊,還不是爲了你。”
爲了我?夏木晚停了下來,好奇地問道:“你說話可真不虧心,怎麼就算是爲了我?”
“爲什麼不是爲了你?”嚴莫寒那是絕對的理直氣壯,“妾室進門對你這個正妻是多大的威脅,這種事情不用我來告訴你吧。”抱着她可真是暖和,“我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面留在了你這裡,這可是說明了很大的問題。”
呵,好能裝模作樣的人。夏木晚堅決的不認賬:“我沒有要留下你。還有,總是半夜摸上牀的人別把自己說的這麼偉大。分明就是偷偷摸摸的跟賊一樣!”說明什麼問題,什麼事情也都無法說明。
什麼都爲她着想還不被買賬,嚴莫寒心情的鬱悶可想而知。“夏木晚,如果不是半夜上牀,你能放我進來?”想着,想笑,聲音透出一絲曖昧,“每天都往我的懷裡鑽,那時候的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可愛啊。”
瞬間紅透了臉,夏木晚說什麼也都不願再讓他抱着自己,又掐又打的推着他:“你這人!毫無廉恥!”卻沒法反駁。天氣越來越冷,便是已經蓋上了兩牀被子還是不及一個胸膛源源不斷的溫暖,睡得極沉之後,又如何能剋制住無意識的本能。
只要想起來就是滿面的羞,果然不能跟嚴莫寒這種人做任何理論。
知道夏家的大小姐已經惱怒到了極致,嚴莫寒這次卻絕不準備這麼簡單就放跑她,只將她的手拽住了,聲聲追問:“你可說,我對你好不好?嗯?好還是不好?”突然就犯起了彆扭,孩子一般的執拗,“是不是比任何人都要對你好?任何人!”
掙脫不開,想不明白嚴莫寒又在發什麼神經,夏木晚被纏的沒有辦法,只能想到一個問題:“這樣吧,你要是真心的對我好,幫我一個忙。”
嚴莫寒還真沒想過夏木晚會有事請求到他的頭上。想當初,如何潛移默化中將馬亦遠除掉,這麼大的事都是她自己一個人暗中默默策劃,着手準備,耐心等待……長達幾個月的時間就連青玉與她這般生死相依的丫鬟也都沒有透露半句。這世間的事情還有什麼是她夏木晚自己一個人不能搞定的?
“說吧。”好奇,高興了就答應下來。
忍住了笑,夏木晚伸手裝模作樣的掐住了嚴莫寒的臉:“新姨太我都給你娶進門了。爲了獎勵娘子我這麼賢惠,趕緊讓她生個孩子出來給我,我也好挾天子以令諸侯。”
片刻無聲。嚴莫寒也不知道是愣住了還只是沉默,勾起脣角,想笑,又沉下:“你想要個孩子……”手掌順着掐住自己下巴的纖細玉手緩慢摸上去,摟住她的腰,貼上她的身,溫柔的往牀榻深處拖進去,“我給你一個孩子。”
聲音低沉着細弱,一字一字,從胸膛之中壓抑着吐出來:“我給你一個孩子。”
心中暗道不妙,夏木晚咬牙。自己怎麼會被他這幾日的刻意示弱而油脂糊了心。嚴莫寒的陰晴不定,嚴莫寒的陰沉冰寒,嚴莫寒的恣意妄爲,自己明明應該永遠銘刻在心纔對。
早已沒了主意,夏木晚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伸手將嚴莫寒的脖頸環抱住,溫柔的口氣哄勸着懷中的乖寶寶:“天都已經亮了,你我耽擱了這麼長的時間,再不趕緊給娘請安可就是真的晚了。隨我起牀吧,好不好?”
“要去給娘請安?”嚴莫寒將頭埋進夏木晚的肩頭,聲音聽着是那樣的無辜又迷茫,“可是要去給娘請安了?”
“嗯,是啊。”夏木晚小心翼翼的鬆開手,看着嚴莫寒也將手鬆開,慢慢地往牀外面挪,“這麼冷,趕緊穿衣吧。”放心的牽起他的手。
已經這麼久了,夏木晚牽起他的手,還是沒有半分的改變。五根手指,指尖微涼,虛虛的握住他的四根手指,只是搭上了的力度,若他不隨着她的手而追上去,便掉了,失了,便是那幾點微涼,也無法在手背之上留存住。
手臂直伸,手掌翻轉,握住,那蠶絲白中衣之下的手臂卻也是一日比一日消瘦,頓了一下。嚴莫寒皺起眉,一拽一甩。
力氣上,夏木晚就是有再多的防備也無法與嚴莫寒抗衡。跌倒在牀榻上,手臂結結實實的撞到牀壁,只聽得好大一聲,立刻便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伸手按在夏木晚的身上,嚴莫寒思索着:“可是我卻覺得,方纔答應你的事情,更加的重要。”勾脣一笑,再一笑,“別人的,如何比得自己的,永無後患憂愁。”擡手便將夏木晚的中衣撕扯下一條,織錦的撕裂聲換的他笑顏如花。
“嚴莫寒!”再不能忍耐,夏木晚狠命的掙扎,卻如徒勞無功一般無處逃離。
門被推開,青玉驚慌的聲音:“小姐!”護主護的極爲嚴重的小丫鬟在聽到“咚”的一聲響時,早就感到今日夏木晚沒能早起肯定有問題,立刻便認定嚴莫寒又不知道在對小姐做什麼。現在又聽到夏木晚怒到極點的喊聲,如何按耐得住的直衝進來。
夏木晚也顧不得什麼,連聲叫着“青玉”,竟是要青玉上來救她。
壓在身上的手一鬆,停住,夏木晚跟本什麼也都想不到的直接逃下牀,撲進青玉的懷裡,喘着氣喚她:“青玉,青玉……”真好,身邊還有你,真好!
被粗暴掀起的牀幃在空中揚起優美的弧度,緩緩落下來,將牀榻內的情景再度遮掩。唯有青玉,將夏木晚緊緊摟住,卻心下驚駭至冰寒。那一瞬間她分明看見,嚴莫寒將頭轉過來,對着不知是她還是小姐,笑出如鬼似妖一般的詭異魅顏。
從未見過,再也無法想見到,那樣的令人心底戰慄的妖異。
“好了,給娘請安怕是要晚了。你若是不馬上換衣梳洗,我便要叫洛塵進來了。”幾乎沒有停頓,這裡夏木晚尚還心有餘悸,牀上的嚴莫寒已經淡淡言語,渾若平常。
其實洛塵也早就已經等在了門外,按理來說夏木晚若是不喚他進去,他是絕對不能自己擅闖的。可是誰讓方纔他和青玉都站在門外偷聽,青玉又那麼突然便闖了進去……他真的不是故意沒有迴避!
好在夏木晚驚嚇之中沒有注意到他,現在又聽到自家的大少爺提到他的名字,小書童連忙又往牆角縮了縮身子。不管怎樣,現在自己絕對不能被大少奶奶看到。
此時屋中又沒了聲息,洛塵也不敢再動。這安靜竟持續了片刻,只聽到夏木晚叫着他的名字,聲音恢復了清亮,想來應該是沒事了,小書童又才從牆角里出來,恍若萬事不知一般對着夏木晚行禮,再去給牀上的少爺穿衣。
趁着行走過青玉的身邊,洛塵趕忙連連使眼色:這兩人可是沒事了?
青玉一皺眉,垂頭微微搖晃:我怎麼會知道。擡手迅速在嘴脣上一劃,生氣的一瞪他:老老實實的閉嘴忙你的去吧,這時候瞎打聽什麼。
隨着夏木晚走到通往主屋的必經路口,青玉便站立停住。每日裡她都是隻走到這個路口,就算是馬亦遠已死也決不改變。只是今日她特意擡起頭四處打量,奇怪的道:“小姐啊,新姨太是不是不知道嚴府的規矩?今天可是您親自帶着她去給夫人請安,這麼重要的事情不會忘了告訴她吧。”
忘記告訴她?夏木晚也有了幾分疑惑。那段時間雜七雜八的事情都要過問她,偏自己的身體還沒能恢復,很多事情都是自耳邊聽過就忘了個乾淨。若是這樣去想,就更加拿不準紅葛究竟知不知道這個規矩。
那麼自己是要在這裡等下去?夏木晚想了想:“青玉,你去院中看一眼。若是當真不知道,好歹我在這裡等着也是無礙的。”若是她自己先進去了……
“不用等。”嚴莫寒慢悠悠的卻也趕了上來,“紅葛那個丫頭心機深沉又懂得奉承迎合,此時哪裡還會站在這裡等着你,早早就已經前去巴結娘纔是真的。”棄了洛塵的手,直對着她伸出,“隨我上去。”
雖然不想理會,但是馬上就要給何夫人請安,不能翻臉更不能做出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給衆人瞧笑話。知道的這是小兩口又鬧翻了,不知道的還以爲她夏木晚對於迎娶一房妾室心存妒忌,現在拉着臉子全是抱怨惱恨。
拉住嚴莫寒的手,夏木晚突然笑的幾分幸災樂禍:“你說紅葛若是知道娘這人最討厭亂了規矩、目無尊卑之人,會做如何感想?”言語裡幾分得意。
嚴莫寒的關注點則不同:“我只是想知道,娘給人下馬威的方法會不會有所改進?總是燙茶杯,聽着都無趣了。”
“應該不會變吧,娘那麼刻板的人。”說到這裡夏木晚纔想起來,“原來那一日你早就知道!”可惡!可惡!這個嚴莫寒新婚之夜跑到廂房去睡,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早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居然還裝作這麼無辜,無恥卑鄙到了極致!
“知道什麼?”聲音很是疑惑,脣角卻帶笑,嚴家大少爺的表情很是說明了問題。
“還裝無辜!”
“什麼啊?你不說清楚,我知道什麼?雖然你說清楚了,我可能還是不知道。但前提是,你要先說清楚了啊。你若不說清楚我可是真的不知道……”
“嚴莫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