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蕎醒來時,看向四周,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牀榻上,心裡一跳,下意識便摸向自己身上衣物。見自己渾身完好,藍蕎忍不住跟着鬆了一口氣。
可她不敢多是停留,從牀榻上起身,連忙便要離開。
馬爾藍端了藥湯走入,見藍蕎此時舉動,嘴角露出笑容來:“姑娘何必如此急匆匆?”
藍蕎定在原地,穩穩心神開口道:“我和你無冤無仇……我也並無惡意。救了柳洛澤之後,我便會離開。至於你大周公主,和柳洛澤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對。”話雖然這麼說着,可藍蕎嘴角,卻還是不自覺的噙了一抹苦澀。
馬爾藍將藍蕎的神情看在眼裡,她轉身把藥湯放在桌子,好奇的開口:“你一個好好的女子,爲什麼要扮作男子,難不成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藍蕎僵在原地,表情裡有幾分慌張。可她很快鎮定下來,依舊行着男子的禮節:“抱歉,這是我的秘密,恕我無可奉告。”
“這是自然,是我強人所難了。”馬爾藍倒是也不爲難藍蕎,笑着指着那湯藥:“這是爲你特別熬製的,我請了大夫的,當然是秘密請來的大夫,可恨奇怪,大夫看不出你生的是什麼病症,只能開了穩定心神的藥物。我想總歸是有用了,不如你喝了再離開?”
藍蕎感激的抱拳:“多謝夫人的好意,我……就是大夫,我這病自己心裡清楚,喝這種東西無用。何況藥材服用的時間久了,也難免會在體內積攢三分毒性。”
“原來如此。”馬爾藍一臉受教,掩脣笑了起來:“我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差一點成爲殺手……真是罪過。”
“言重了。”藍蕎轉身,當即收拾了東西便要離開。
見藍蕎扔要戴上齊子軒的人皮面具,馬爾藍心裡有些不太舒服。到底是自己的相公,就這樣輕易的被第二個人替代,不是很莫名其妙麼?
馬爾藍走上前,藍蕎警惕的退後一步。馬爾藍只好表達自己的善意:“我只是想要好心提醒姑娘一次,你昨日裝作我的相公,未被守衛認出,是因爲都城混亂,讓這些警衛誤以爲我相公也像是柳公子一般回了朝野。可今日,您再戴着這面具出去,怕是就要引起騷動了。我那本來該戍守邊關的丈夫,卻忽然出現在這裡,這着實令人心中生疑。”
藍蕎聽到這裡,忽然才後知後覺的生出幾分懊惱來。
所謂關心則亂,便是這個意思。
她明明對齊子軒戍守邊關一事無比清楚,可爲了柳洛澤,昨日裡卻失去了分寸。是因爲吃了藥的緣故吧,感知和思維能力都下降了不少。好在現在的她,已經安然無恙。
“謝謝世子妃的好意,可我還是要離開了。”藍蕎意志格外堅定。
馬爾藍有些惋惜:“總覺得你是不同尋常的女子,看着你倒是生出了幾分知己的味道來。可我真的再問你一次,你當真不見柳洛澤一眼嗎?我想他醒來,最想要見到的人就是你。”
“不是已經見到了麼?”藍蕎笑容有些恍惚:“再見又有何意?”
“難道是柳洛澤曾經……傷害了姑娘麼?”馬爾藍好奇心太重,有什麼跟着便問了出來。雖然她清楚,這是人家的秘密,可她更知道,自己如果不問,怕是這輩子都不會清楚。
有什麼事情堵在心裡,這感覺太不舒服,不如先吐爲快。
藍蕎被那一句知己噎了一下,這麼多年行走江湖之間。她一直都是獨自一人,什麼朋友戀人知己……對她來說,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看得見摸不着罷了。
現在被馬爾藍這樣提醒之後,藍蕎忽然有些落寞。她打起精神,微微一笑:“世子妃嚴重了……我一平民,能站在您面前和你說幾句話,已經是莫大的榮幸。柳公子是世家公子,等待他的,是大把的千金小姐可供選擇。我一市井女子……從未有任何貪念。只是欠了他的人情,纔會回來還掉罷了。”
見藍蕎固執,馬爾藍也不好再說什麼。她只好點點頭:“姑娘執拗,我只能言盡於此……希望姑娘從今日起能保重……有緣再見。”
挽留不住的人,怎麼說都是徒勞。
藍蕎拱手:“那就有緣再見。”
“姑娘……我還沒有問你的名字。”馬爾藍還是對藍蕎充滿好奇。
藍蕎搖搖頭:“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可因爲知道了名字,便知曉了相思,徒增幾分煩憂。我感激世子妃沒有將我的身份告訴別人,可抱歉,我不是什麼名人君子,不能將我的名字告知世子妃……還望恕罪。”既然已經決定斷了牽掛,那這名字,還是算了。她和柳洛澤之間的交往,如一陣風消散便好。
藍蕎事事做的滴水不漏,馬爾藍無奈,只好點頭。在藍蕎離開前,再次提醒了藍蕎,切記不要以齊子軒的身份走出去。
藍蕎點點頭,從自己隨身的包袱裡拿出一小團卷着的東西。薄如蟬翼,讓馬爾藍看的有些入迷。
“這是……”馬爾藍見藍蕎立刻換做了一位老者模樣,忍不住錯愕的看向藍蕎。這般秘術,她以前也是聽過的。只是如今當着她的面施展出來,難免讓馬爾藍有些慌張。
“人皮。”比起來馬爾藍的震驚,藍蕎顯得鎮定許多。
“人皮?”馬爾藍不是沒有見過人的狠毒手段,扒皮拆骨的也不在少數。這人皮作了面具,她真長了見識。只是想到那血淋漓的人皮糊在臉上,馬爾藍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說真的,有些噁心。
何況還是用在一個妙齡美豔女子身上,她更是有些錯愕。
藍蕎微微一笑,像是猜準了馬爾藍會露出的反應:“這是人皮,兵荒戰亂之間,死去的人許許多多,我雖然割了他們的臉皮,卻也幫他們立下棺木,也算是入土爲安。”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死去時都不夠完整……這聽起來,難免讓人覺得驚悚。可正如藍蕎所說,兵荒馬亂之間,難免做出一些不
同常人的做法。不過是爲了活下去罷了……她沒有資格去譴責別人。
“那我相公……”如果一張人皮面具代表了一個死去的人。那齊子軒的面具呢?馬爾藍有些擔憂,着急的看向藍蕎。
藍蕎搖頭解釋:“這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因爲我認得齊將軍,他人很好。”藍蕎並未多做解釋。再說下去,就要牽扯到她這一門的秘術。
藍蕎見馬爾藍好奇,便把齊子軒那一張人皮面具贈與她:“這個我留着也沒什麼用處了,不如送給你……說不定日後,可能用上。”
馬爾藍本想要推辭一番,可想到這東西寶貴。雖然噁心,卻又千金難求。心中想要,卻還裝出幾分推辭,就顯得人虛僞至極了。
何況藍蕎說的沒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用的上。
馬爾藍淡淡一笑:“那就多謝姑娘了,我送你出去。”
“不用。”藍蕎婉拒:“我現在的容貌,是四十多歲的老者。被世子妃陪着,怕是更加引人注目。謝謝您的好意,我這就離開了。”
馬爾藍見她固執,也不好多做挽留。只是這藍蕎姑娘,當真讓人心生詫異。
她是愛慕着柳洛澤的吧?分明爲了柳洛澤隻身進入皇宮,只爲了救他性命。可偏偏在柳洛澤醒來之後,要着急離開。這樣的姑娘,讓馬爾藍心生狐疑。比起那一顆心都在柳洛澤身上,每每看到他就漲紅一張臉的端陽公主相比,她真是令人心動的奇妙女子。
這緣分,如果藍蕎想要,自然可以留住。
馬爾藍覺得她大概是有難言之隱,雖然用什麼權貴名利作爲藉口,可她相信,那姑娘根本沒有把這些放在眼裡。柳洛澤肆意瀟灑,求娶的也不過是知心知己,自然也不會是限制於那家的千金小姐。
如此般配的兩個人,倒是真的可惜了。
馬爾藍搖搖頭,看着桌子上那已經涼透的藥湯,打開窗戶潑在了外面的臺階上。
有小雀兒餓的急了,想要吃那藥湯下的藥渣。嘰嘰喳喳了衝了過來,馬爾藍遠遠看着覺得十分有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她不打算驚動小雀兒,等它們食完纔要離開。可她看到那雀兒撲棱兩下翅膀,忽然倒在了褐色的藥湯裡。
馬爾藍愣在原地,爲眼前發生的情況,還未回過神來。
這……是什麼情況?
“世子妃?”秋紙走上前,見馬爾藍在發呆,擔憂的上前幫她裹住披風。上面繡着金線,是一對孔雀。領口處綴了一圈柔軟的兔毛。
“你才生產,不能站在外面吹風。否則留下病根,會頭疼的。”秋紙關心上前,幫馬爾藍把披風前的帶子繫上。
馬爾藍這纔回過神,指着那藥湯裡已經死去,身子漸漸僵硬的雀兒:“秋紙你看。”她臉色蒼白,顯然還未接受眼前的事實。
秋紙本不在意,聽馬爾藍這麼說起,跟着看了過去。她呀了一聲,立刻捂住嘴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