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嘉欣的電話又來了。
她說明天她家裡有個宴會,邀請我務必參加。我雖有那個時間,卻沒有那麼好的衣服和興趣。
我早已不是當時的那個天真的女孩,以爲你接觸了很多很多牛B的人,你也就能很牛B。人家也只是會很禮貌的跟你握個手,說幾句場面話,隨後,你們再無交集。當你沒有資本的時候,不要想着能和牛逼的人成爲好朋友,好朋友是要有共同話題的,所謂共同話題,就是能給彼此想要的,然後促進財富增值。
見過馬雲的人很多,但不是任何人都能和那個小矮個成爲好朋友的。爲什麼趙薇能和他走在一起,進而成爲340億身價的富婆呢?是因爲共同利益的存在,馬雲需要趙薇在影視界的影響力,趙薇需要馬雲在互聯網經濟上的支持。
我沒有熱情的說:“是不是你的生日宴會?如果不是,我不想出席。”
是的,我與藍政豪一樣,我們都是一樣的可憐蟲,所不同的是,我需要取悅的是社會上的衆人,我的客戶,我的教授,而藍政豪走了一條簡潔的路,他要取悅的僅僅是那個老頭子。
“呦呦你真聰明!”嘉欣激動的說,“是藍政豪啦!也不是他,是我爸爸讓他給我舉辦個生日party,其實我在英國這麼些年不想回家,就是不想接觸國內的這些人,他們都好虛僞。”真是個情緒多變的孩子!“我在宴會上只能跟着藍政豪一起,當那些母親帶着他們打扮的嬌俏的女兒過來敬酒的時候,努力的裝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呦呦,在英國的時候,我真的好羨慕那些街頭小混混,看着她們自由自在的樣子,我就想和她們交換身份。”
“呵……列夫托爾斯泰曾經說過,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嘉欣,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多少人羨慕着你的生活。”我有點欣慰,瞧,含着金鑰匙出生的人也有悲哀啊!
讓我糾結的是該送嘉欣什麼禮物呢?在五道口附近逛了一大圈子,市面上那些入眼的東西貴的離譜,向嘉欣那種人家出來的女兒,什麼東西沒見識過?想要錦上添花,難啊!
怪不得人說女孩子要富養,以免眼皮子淺了,將來人家隨便給個東西,就跟人make love了!
所以,我偷偷跑到清華園的荷花池旁邊,從每個盛開的荷花上摘下一個小船,拿回宿舍,準備自己動手加工成一個荷花香囊。
近些年,媽媽的視力下降,很少做針線活了。我一直覺得媽媽是一個生錯了年代的,不被當時的社會賞識的女子。大一的時候,同學們都喜歡問我我身上的香囊是哪裡買的,我曾想過讓媽媽做這個賺錢,可是當媽媽穿了好久的針線卻穿不進去,讓我幫着的時候,我放棄了這個念頭。
當我們漸漸長大,以爲用不了多久以後,就可以讓愛我們的人享福的時候,時光卻以百倍的速度,帶走那些愛我們的人的年華。在我們不知道的時間,他們的頭髮白了,眼睛花了,腿疼了,而他們卻默默忍受着,用盡了全力,讓比他們自己重要百倍的我們生活的更好。
嘉欣打扮的很漂亮,一字肩的的雪紡裙子,當下流行的荷花袖。藍政豪站在家欣身邊,黑色的一整套Brioni Vanquish II Suit西服,別問我怎麼知道的,偶爾看到意大利時裝秀,一眼就記住了這個只生產獨一無二的西服的牌子。
藍政豪帶着銀灰色的領帶,風度雍容,氣質儒雅,君子如玉,摟着嘉欣纖細的腰肢,好一對碧人。
嘉欣很高興,接過我送的荷花香囊,吻過我的臉頰。
“給,自制的荷花香囊,裡面是我昨天採的荷花,保留了荷花的清新淡雅,純天然無添加!”
“好漂亮的荷花圖!”嘉欣接過香囊,眼裡掩不住的驚豔,握住,湊近深深一嗅:“呦呦,你真是個出乎我意料的女孩子!不僅是高材生,還會做這麼多的東西。我太喜歡你了!”
“謝謝,你喜歡就好!”我點頭,不解釋那一手繡功出自我媽媽,這世上,唯一能讓我理所當然的據爲己有的,應該只有我的媽媽了。
“你繼續接待別的貴客,我隨便看看!”
“嗯,抱歉!”嘉欣不捨得我離開,看得出她很無聊。
我注意到藍政豪剛纔一直在看我,我朝他點頭,不想追究他眼裡的深意。
他向我點頭,並沒有過多話語。藍政豪這個看似儒雅的男子的沉默並不是閃閃發光的金子,而是一把鋒利的劍。
我從來沒有小看這個男人,這是個厲害的角兒,我小心翼翼,避開他的鋒芒。
舞會開始了,第一隻理所當然的由藍政豪帶着舞會的主角兒跳舞,而後更多年輕帥氣的男子邀請嘉欣跳舞,嘉欣的白紗裙到處飛揚,向後湖裡那些快樂的丹頂鶴,高傲且美麗着。我是這麼的蒼白,而她是這麼的令人驚豔,命運厄……
月色朦朧,水晶杯盞在炫色燈光下發出晶瑩的光芒,我走到後花園一角,端着美食和果酒,避開熱鬧的人羣。
吃飽喝足,我偷偷伸個懶腰。
“倦了?”有一個聲音問,很和善,很有磁性。
我回首,是一箇中年男人。在燈火闌珊處,我曾無數次轉頭,爲值得的人回首過,爲不值得的人回首過,爲心中隱隱的期待希望過,我的頭已經回首的痠軟,卻不知,這次的回首這樣深刻的影響了我的人生,幸或不幸,我不作回答。
“hi,請坐!”難得有一位溫和的不帶攻擊性的男人,竟然和我穿的一樣不像是這種宴會場合的人,我瞬間有找到同類的感覺。
“一個人?”男人向我揚了揚手裡的被子。
我看向四周,眨了眨眼:“這不是有您了嗎?”
男人淺笑,似是我的話愉悅了他,“你是嘉欣的朋友?”
我點點頭:“剛認識不到一週的。”遞給陌生男人一個乾淨的牙籤:“不介意的話吃些東西吧,空腹喝酒容易醉。”
“謝謝!嘉欣對朋友掏心掏肺,她是一個很天真善良的好孩子。”陌生人接過牙籤,他的吃相很優雅,一塊芒果在他吃起來,就像是最美味的盛宴。
“那是肯定的!”我對他說:“嘉欣絕對比我可愛的多了,因爲她有條件做一個可愛的人,她是被命運眷顧的人,出生時嘴裡喊着金鑰匙。因爲她有一個富足的父親,可以讓她不用像普通人一樣在生活的洪流中掙扎,只是爲了生存下去。”我又灌入一口酒,“但是我又有什麼呢?生來被命運拋棄,荊棘的路上,不是自己的鮮血就是別人的鮮血,情願他死,好過我亡。所以鹿呦呦是自私的,冷血的。”
陌生男子呆在那裡,一寸寸打量着我的臉,恍惚間,我好像回到了大二的那段時光,我和樑飛羽蕩着鞦韆,玫瑰在我們身後綻放,他一寸寸的溫柔注視着我的臉,熱烈而執着。
我仰頭喝盡杯中酒,“對不起,許是夜色太過溫柔,我沉醉了!”
“不不!”陌生男人拿起新的一根牙籤,戳住一塊哈密瓜,遞給我:“你說的沒錯,嘉欣是比很多人都幸運,但你也沒有你說的那麼糟糕。”
“還有——”陌生人頓住,“我喜歡坦白的孩子!”
“孩子?”我搖頭,“我已經不是個孩子了。以前本科在校的時候,北大一個教授來我們學校客串,總是會叫我們孩子,那是我最後一次聽人叫我孩子。”
“在我眼中,你永遠是個孩子!”中年男人溫和的說,他的嗓音像陳年的佳釀,顯示了這個男人走過的風雨人生。
“謝謝,在我眼中你也是個帥哥。”我喜歡孩子這個稱呼,就像媽媽總是叫我“寶兒”的時候的溫暖。
人羣中突然安靜了下來,透過繁茂的玫瑰花,我順着大家的實現望去,我看見藍政豪站在舞臺中央,拿着話筒,君子翩翩,深情凝望着嘉欣。
“尊敬的各位來賓,感謝各位百忙之中光臨藍家晚宴!”
“哪裡哪裡,能來是我們的榮幸!”
“是呀是呀!”衆人附和着。
“今天不僅是我們藍家的寶貝公主嘉欣的二十歲生日,更是一個特殊的,值得被紀念的日子。”藍政豪目光凝視着嘉欣。
男waiter奉上一個方盒子,場邊上的衆人露出心知肚明的微笑。我注意到身邊陌生男人的注意力在一朵剛被滋潤過的紅色玫瑰上,好吧,我承認,那是我故意倒上的水果酒……
“在我不到三歲的時候,我的養父藍先生就把我帶在身邊。衆所周知,藍先生一生只有一個妻子,我們都爲他的深情感動着,敬佩着……”
“你不過去看看嗎?”我問。
“玫瑰沾上水,很好看!”陌生男人答非所問。
“所有的東西美好面放大都好看!”我起身:“謝謝您陪伴了我度過這麼一個不太融洽的夜晚,那邊求婚應該結束了,我該跟嘉欣說幾句話。”
“好,你去吧!”男人衝我笑,我喜歡他的笑:“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
穿過拱橋,月亮倒映在水中,小船在荷花中飄蕩。
“呦呦,我說我怎麼一晚上都找不到你,原來你躲到後花園一個人偷着樂了。”嘉欣的臉上還透着紅暈:“老實交代。”嘉欣親暱的指着我的臉,“是不是和哪個帥哥在這裡偷偷幽會呢?”
“是呀!”我一臉嘚瑟,“我一來呢,就勾搭上了一個帥氣多金的美男子,然後就跟他在花園裡拉拉手呀,親親嘴呀,可逍遙啦!”
“哼!”藍政豪對我嗤之以鼻。
我不甘回瞪,藍政豪沒有像以往那樣對我面帶嫌棄,反而笑的愈發儒雅,難道他得到了老頭子的財產?
“爸爸!”嘉欣欣喜的喊。
“爸爸!”藍政豪穩重的叫。
我轉身。
“呦呦,來,我介紹我爸爸給你認識。”嘉欣挽着我的手臂。
“您好!”我呆呆的說,天啊!來到雷把我劈回一小時前吧!不是說嘉欣的爸爸是六十多的高老頭嗎?不是頭頂禿,滿臉皺紋嗎?誰來告訴我,竟然是我剛纔在玫瑰花園裡傾訴的貌似四十歲的大叔!我應該百度一下藍星堯的長相的,哦——嗚——
我覺得恐懼,無地自容。我看嘉欣的臉色,還好她把我剛纔的話當做玩笑,不然,她要知道我編排的那個人是他爸爸,那可就有趣了!
藍某老太爺笑的一臉溫和,“我剛纔已經見過呦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