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懷孕

“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姜毅光皺起眉頭, 猶豫着是不是要請軍醫來給程星月看看。

“這兩天星月的胃口一直都不好,吃得很少。”郎一早就想找醫生來給程星月看看了,只是程星月不肯, 說是胃病, 以前廢寢忘食做實驗熬出來的老毛病了。如今姜毅光問起, 免不得要添油加醋多說一些。

“今天晚了, 我明天讓軍醫來給她看看。若是胃病, 也儘量要調理好了,到時候你上點心。”姜毅光想了想,吩咐道。

郎一舒了口氣, 連身應是。

姜毅光想了想,還是沒去打擾她, 等明天再跟她細說罷。

這一晚程星月沒睡好, 一開始是委屈, 眼淚啪塔啪塔直掉,等哭累了才睡着。偏偏又做了一個極可怕的夢, 夢見她與哥哥譚海韻在家園星上生活的時候,突然饕餮們降臨這個星球,把所有的一切都吃光了,包括她和哥哥的孩子還有哥哥本人,最後整個空蕩蕩的星球上只剩她自己, 以及那鋪天蓋日的烏鴉鴉黑漆漆的饕餮。

程星月從噩夢中驚醒, 心有餘悸。她趕到中控室去看了下, 饕餮們都在原地待着, 還在沉眠中, 這才放下心來。

郎一一直跟在她身後,見她開始發呆, 才小心提醒道:“星月,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程星月這才感覺到飢腸轆轆,點了點頭往餐廳去。

早起程星月一般喜歡吃一些湯湯水水的東西,昨晚她幾乎一天都沒吃什麼,所以郎一特意爲她準備了魚片粥,又加了兩道爽口的涼拌菜,都是以往程星月愛吃的。

但是今天不知什麼原因,程星月一聞到那魚腥味就覺得噁心想吐,強忍着喝了兩口,還是“哇”地一聲全部吐了出來。

正好柏秋榮受姜毅光邀請過來一起用早餐,兩人見到這個情況急急奔過來:“怎麼了?”

姜毅光的目光嚴厲,掃過郎一,不怒自威。

郎一覺得冤枉得很,趕緊自己盛了一碗,先吃了一口,味道一如既往地可口,不解道:“沒什麼問題呀!”又看了看程星月:“是不是胃病又發作了?”

姜毅光吩咐手下的勤務兵:“去請劉醫生來一趟。”劉醫生是艦隊裡唯一的專業醫生。

柏秋榮倒了杯水給程星月漱口,心中疑惑:“妹子這種情況多久了?胃病可大可小,可不能輕忽了。”

程星月還正懵着,她覺得餓得很,可桌上的東西卻一點兒也不想吃,看着都覺得噁心想吐。

倒是郎一代她回答了這個問題:“最近一段時間她吃得很少,總是胃裡不舒服。昨天一天都沒吃東西。”

正說着,劉醫生來了。劉醫生路上也聽勤務兵將相關的情況提過了,所以帶了一臺檢查消化系統的設備過來。

先讓程星月將一粒膠囊狀的藥丸吞下,然後讓她平躺下來,劉醫生開始操作那臺設備。被程星月吞下的那粒藥丸是一個微型探測器,進入腸胃後會將探測到的腸胃情況反饋到那臺設備上去。

劉醫生看了五六分鐘,才道:“胃裡是有一些潰瘍,但是不嚴重,應該不至於出現反胃這種情況呀。”邊說,邊操縱着探測器再看了一遍。

柏秋榮突然想到了什麼,伏在程星月耳邊輕輕問她:“妹子,你這個月的月事來了嗎?”

程星月搖搖頭,她的月事一向不準。但是柏秋榮的意思她立刻就明白了,猛然間臉色就蒼白起來。

姜毅光見狀忍不住問道:“栢女士有什麼看法?”

柏秋榮看了看程星月,又看了看姜毅光,笑道:“可能我多想了,妹子這症狀倒有些像是懷孕初期的反應。”

姜毅光也是一震,愣了愣問劉醫生:“能查出懷孕嗎?”

劉醫生搖了搖頭:“咱們這兒都是大老爺們,哪裡會用到查懷孕的設備呀。”頓了頓,又道:“不過我之前對中醫感興趣,倒是自學了一些把脈的手法,只是不甚專業,要不我給程教授把把脈?”

程星月臉色蒼白,但還是將手送了上去。

過了好一會兒,劉醫生道:“根據我不多的經驗,這還真的挺像‘滑脈’的,如果是滑脈,那便是有喜了。”

程星月的臉色白得有些透明瞭,不說話。

柏秋榮看着姜毅光有些嚴肅的神情,深爲不解:對他來說這不是一件喜事嗎?爲什麼兩人毫無喜色?難道這孩子不是姜毅光的?那是郎耀的?再想到自己昨天剛剛告知了郎耀已與長孫星香結婚的消息,不由有些懊惱。

劉醫生還在把着脈,過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程教授的身體很虛,着實要好好養着。若是我對中醫相關的知識理解沒錯的話,這一胎若是養不好,只怕會元氣大傷,今後很難再受孕了。”

姜毅光緊抿着脣,臉色黑沉地要滴下水來。

柏秋榮看着這兩人一個發呆,一個不說話,旁邊站着的郎一也是一副十分不高興的樣子,不由有些頭疼,到底還是出來打了個圓場,問道:“不知道該如何保養?我們都不懂,劉醫生還是得仔細地跟我們說一說。”

劉醫生原本是個外科醫生,因爲這支艦隊上沒有別的醫生,所以慢慢地一些普通的內科毛病他也幫着治一治,但是涉及到孕期護理,他還真是沒有什麼好建議。只有大衆化的“好好休息、適當運動、保持愉悅、適量飲食”等等沒什麼建設性的意見。

柏秋榮也不勉強,謝過他以後先送他走了。回頭見這三個人還保持着剛剛的姿勢,更頭疼了。想了想,道:“先不說劉醫生的把脈準不準,這會兒星月妹子吃不下這魚片粥,郎一,你先去熬些白粥來給她喝。”

將郎一打發走了,栢秋榮才坐下來,握着程星月的手道:“我那裡有測孕的試紙,等會兒我去拿來,你測一下,確認一下劉醫生的診斷。”

程星月還是呆呆地不說話。

柏秋榮輕嘆一聲:“妹子,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是過得開心不開心全在自己。無論劉醫生的診斷是不是屬實,你心裡要有個數,更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沒了健康的身體,其他一切都是空的。”

程星月聽着聽着愣愣地流下淚來。這一回,她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做任何動作,雙眼呆呆地看着身前三寸的地面,就那麼默默地流淚,彷彿要將這一輩子的淚水全部流完。

姜毅光終於醒轉過來,看到這一幕,只覺得自己的心就像刀割一般疼痛,又好像在火上烤般焦灼。他走上一步,單膝跪下,仰頭望向程星月,鄭重道:“星月,讓我來照顧你和孩子吧。你願意與我結婚嗎?”

栢秋榮心中被針刺一般疼了一下,她輕輕地捂了捂胸口,又自嘲地笑了笑,觀望着事態的發展。

程星月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她閉上眼,再睜開時已經沒了之前的呆滯,含着眼淚的眸子瀲灩清澈,又似乎有不肯妥協的決絕。她將姜毅光扶起來,搖頭道:“毅光哥哥,你不必如此。若是我真的有了那個人的孩子,那也是我的命,我……可以自己面對。毅光哥哥,你值得更好的人,我不配。”

“星月!”姜毅光強壓下心疼和不甘,緩和了語氣堅定道:“這孩子,就是我的。”又轉身向栢秋榮道:“栢總,能麻煩您將那驗孕試紙拿過來嗎?”

栢秋榮知道他這是要與程星月單獨談話了,她點了點頭徑自回自己的飛船去了。直到回到自己的艙室,才發現自己竟已淚流滿面。再次自嘲地笑了笑,擦乾眼淚,親自去取了幾種驗孕試紙,等着程星月那邊的消息。

另一邊,姜毅光終於有了單獨與程星月談話的空間。他將手輕輕搭在程星月的肩膀上,見她沒有反抗,纔將她摟進懷裡,開始述說自己在夢中練習了許多遍但一直沒有勇氣在現實中告訴她的話:

“星月,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我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但是我不能欺騙自己。一開始或許只是爲了兌現對你哥哥的承諾想要好好照顧你,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的眼裡,我的心裡,只有你。訓練的時候會想念你,吃飯的時候會想念你,睡覺的時候夢見的也是你。”

“一開始你討厭我,恨我,我很難過,就算我想對你好你也不領情。後來你終於願意信任我依靠我了,我不知道多開心。原本我只想當個哥哥,在你身邊,既能經常看到你,又能保護你,還不會打擾你的生活。但是現在,我不想只做哥哥了,我想跟你一起生活,我想成爲你的伴侶,我想保護你想擁抱你,我想跟你結婚一輩子在一起。”

“我愛你。”

“這是我真心誠意的向你求婚,求你認真地考慮一下,不要太快地拒絕我,好麼?”

長長的一串話,是他在這些年中練習了許多許多遍,不知不覺間就已經爛熟於胸。他說完了,只覺得就像放下了胸口的千鈞大石一般,輕鬆了很多。無論程星月是接受還是拒絕,至少他勇敢地走出了這一步。

有了第一步,後面就有第無數步。他與郎耀不同,他忠於自己的心,能堅持自己的原則。

程星月窩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裡面,聽到這些話,說不感動那是騙自己。然而,她真的可以就這麼答應姜毅光嗎?只是因爲這個人喜歡自己就可以把自己惹來的麻煩推給他嗎?程星月自己都不能說服自己。

如果她真的要和某個人在一起,那就應該是她真心地喜歡對方,而不是因爲自己遇到了大麻煩需要別人的幫忙纔將就與他在一起。

姜毅光,他值得更好的人。如果這個人一定要是自己,那也是更好的自己,能給他帶去幸福的自己,而不是眼下這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人生完全一團亂麻的自己!

想清楚了,程星月輕輕地從姜毅光的懷裡掙脫出來,低頭道:“毅光哥哥,謝謝你。我很感動,真的。但是,我只是把你當成哥哥。我不能答應你的求婚,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