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爾和譚海明在院子裡坐着說話, 目光時不時地掃向房子裡的程星月身上。雖然他吩咐了要有護衛貼身看着她,但是這到底不是克萊德家族的地盤,如果她試圖逃走, 就要立刻採取強制行動, 那便難看了。別的不說, 單隻如何向譚家解釋便是個麻煩事。
程星月確實在尋找逃脫的機會, 但是她前後左右都是護衛, 偶爾她停下來回憶一番,就有五六雙眼睛緊張地望着她,讓她興致全失。她這回要求來故居, 主要是看看有沒有逃脫的機會,但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但是來一趟, 至少也能讓譚家知道她目前的情況。郎耀既然之前能從本源星逃出去, 說明譚海彤已經與他接上頭了, 那麼譚家知道的情況就有極大可能會告知郎耀。這便是她這次故居之訪的最重要目的了。
程星月站在門口,撫着後院的一棵棗樹正在發呆, 突然“汪汪汪”一連串地叫聲傳來,一隻金毛大狗直竄到她跟前,一邊圍着她打轉,一邊朝着她搖頭擺尾。
喬爾和譚海明都被這麼大的動靜驚動了,圍過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譚海明沉着臉問:“這是怎麼回事?”
譚家的護衛們面面相覷, 竟一個人都說不上話來。
“還不把這狗拉開?因爲你們的疏忽而驚嚇了客人, 譚家的體面都被你們丟光了!”譚海明不怒自威。
立刻便有譚家的護衛上來驅趕這條狗。但是這狗卻不肯走, 左突右閃躲避着護衛們, 還是想留在程星月身邊。克萊德家的護衛們圍過來, 把程星月保護在中間。譚家的護衛好不容易將狗驅趕開去些,便有人舉槍試圖射擊。
程星月咬了咬脣, 正想阻止,突然聽得一個老邁的聲音道:“等一下!別開槍!”程星月轉頭,看到一個熟悉的人,立刻叫出聲:“王伯!”多年前,王伯是哥哥請來的管家,家裡一應雜務都由他處理。哥哥出事那個月,王伯家裡出了點事,請假回家鄉了。不知道當年他回來後發現人去樓空這場變故時又是什麼感想。
“小姐!”王伯也很意外,走近幾步仔細看她。
這是譚海明身後的助手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解釋道:“明少,這是負責打掃這套屋子的王伯,就住在附近。”又轉向王伯道:“今天有貴客來訪,不是讓你不要過來麼?”
王伯轉身恭恭敬敬道:“是。本來我也在家呆着,只是突然這‘小金’好似發了瘋似的往這邊來,我怕驚擾了貴客,便匆忙跟過來,不曾想竟碰到了小姐!難怪小金瘋了似的往這邊跑,原來它也聞到了主人的味道。”
喬爾懷疑地看了看王伯,又盯着那金毛看了一會兒,問程星月:“這是你以前養的狗?”對於多年前這屋子裡是不是有這麼一隻寵物他還真沒有數,只是瞧剛剛程星月看這狗的神態,不像是認識這狗的樣子。
程星月正在猶豫間,卻聽王伯道:“這不是小姐以前養的那隻。那隻金毛老死了,這只是那隻的娃。但是原來那隻金毛一直在找主人,小姐的那些衣服鞋襪也被它拖到我那裡好些,這隻‘小金’也許是熟悉了小姐的味道,聞着味來了。”
程星月眼前一亮,趕緊道:“我說它怎麼長得跟金毛不一樣,還以爲我記錯了,原來你是小金。”說着便蹲下身,給這隻金毛順了順毛。金毛髮出呼嚕嚕的聲音,聽上去頗爲享受。
“小姐,你這些年去哪裡了?王伯和金毛都想着你和少爺呢!老天有眼,能叫我再見你一面,只是金毛卻沒等到這一面。”王伯的眼圈紅了。
程星月也紅了眼,卻不知該怎麼回答這話。倒是譚家的助手,主動站出來說:“王伯,今天這裡有貴客在,你既已經見過程小姐,便早早帶着這小金毛離開吧。”
王伯看了看程星月,見她沒說話,便上來拉那金毛。只那金毛並不聽他的話,還是圍着程星月轉來轉去,躲着他。
試了幾次,王伯停了下來,道:“小姐,這小金似乎與你很投緣,不願意走呢。我年紀也大了,也照顧不了它幾年了。既然它與你這麼有緣,不如小姐你便帶它走吧,也圓了它母親的心願。”
程星月便擡眼去看喬爾,道:“我也很喜歡它,只是不知道喬爾少爺是否同意我收養它。”
衆目睽睽之下,若是與一條狗計較,便不是克萊德家族的少主了。喬爾面帶微笑,道:“程教授既然喜歡,便帶上吧。只是要管束好它,若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只怕護衛們會把它當野狗給處決了。”
王伯舒了一口氣,再三地謝過,又與程星月絮叨了幾句小金的食量起居,將一個愛狗的忠心僕人演得非常到位。是的,演的。程星月和譚海韻從來沒有養過狗,而眼前這條金毛,是前一陣她在郎耀基地基因聲控實驗的產物。看到它在這裡,程星月基本可以斷定此時郎耀應該是安全的,並且得到了譚家的幫助。
離開故居之際,程星月向譚海明多次表達了感謝,既是感謝譚家這麼多年維護着這一處舊居,讓她還有地方可以緬懷哥哥;也是感謝多年後的今天,他們對自己及朋友的幫助。譚海明多次欲言又止,但是程星月卻不讓他有機會說出來,早早離開了。
她深知大家族與大家族之間的關係非常複雜,譚家能將這條狗通過這種方式送到她手上已經是極限了,再多要求便是自己過分了。更何況,有這樣一個幫手在身邊,哪怕是一條狗,於她的逃脫大計也是極有利處的。最最重要的是,她現在還不太想離開。至少,在人體實驗有所成績之前,她不想離開克萊德家族的這個研發項目。
這隻金毛作爲聲控基因的移植者,能聽得懂程星月的大部分語言,因而也顯得特別有靈性。很快,程星月的護衛們都喜歡上了它,程星月做實驗的時候,便由護衛帶着它到處逛。而程星月也很快通過小金瞭解了所處的研發基地的大致地形情況。
這期間,喬爾放程星月去了一趟郎耀的飛船基地。此處已完全被克萊德家族掌控,所以他並沒有親自陪同,只讓自己的助手之一陪她前去,甚至對她的看管也放鬆了很多,彷彿並不在意她在此處逃離。
程星月當然也不可能在此時逃離,她很輕鬆地來到了她在此地的房間,推門進去環顧一週,便知道何仁已經不在了。想來他應該跟郎耀聯繫上了,頓時放下一大半的心。又回原來的實驗室取了譚海韻的研究筆記,以及自己的實驗記錄數據。實驗室收拾得還算整齊,看來當初郎耀離開的時候已經有所準備,並不匆忙。
在熟悉的地方都看過一遍,沒有找到任何提示或暗號,不知道是他們沒有留還是留了但是被克萊德家族的人抹去了。程星月沒有過多糾結,便主動要求早早回去繼續做實驗。
程星月做實驗的態度很端正,也沒有提出什麼過分的與實驗無關的要求,甚至對於跟着她做實驗的助手也算得上傾囊相授,並無藏私。這些助手都是經過喬爾篩選的,基本都是克萊德家族的人。在重複了部分“中級言靈術”實驗後,產出了一些聽得懂程星月命令的猛獸。喬爾對這些實驗的結果非常滿意,對她的表現也很意外,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明顯逐漸放鬆了對她的看管,她的自由出入權限也變得更大了。
程星月假裝不知道這一點,繼續撲在實驗中。喬爾已經着手給她準備做實驗的死刑犯,材料難得,她要做好實驗設計,不能浪費每一項實驗的器材。
而與此同時,漸漸地,她竟感受到了氣氛的緊張。原來最近人類內部竟又爆發了幾場激烈的戰鬥,她的助手們常常會相互討論最近的戰事。對於打仗,她並不瞭解,也不感興趣。據她所知,最近的人類內部的戰鬥也已經過去幾百年了,而且如今整體形勢穩定,就算要打,也是小規模的戰鬥,譬如太空巡警與那些星盜之間的戰鬥。而她身處本源星,算是人類文明的核心地帶,再怎麼打仗,也打不到這裡來,所以對此很淡定。
直到她從助理的討論中聽到最新的戰況,雙方的主將竟然都是她熟悉的人——姜毅光和郎耀。
這簡直顛覆了她的認知,震驚中連實驗都沒法好好做,連續出了好幾個大錯,讓助手們側目。程星月趕緊以身體不舒服爲由解釋了一番,又順水推舟地接受了助手們讓她早點回去休息的好意,回房去了。
她不能理解這兩人怎麼會打起仗來。姜毅光不是去了軍隊麼?難道現在的戰鬥都已經出動軍隊了?而郎耀失去了飛船基地,又是依靠什麼來與軍隊抗衡?太多的疑問堆在她腦子裡,但是她被限制了外界溝通的權限,完全沒有辦法獲取到第一手的信息。
與其在屋子裡胡思亂想,不如去人多的地方問問。程星月立刻想到了一個獲取二手信息的地方——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