栢秋榮走了沒多久, 郎一突然來回報說上午來的那個徵收飛船的小夥子又來了,還帶着一箇中年人。
“難道他還沒死心?”程星月不解道,以徐華的地位來處理這樣的事, 對方應該能瞭解到她不是個可以隨便動的人, 難道竟對此無動於衷?
“應該不是, 我看他們帶着禮物, 十之八九是來道歉的吧。”郎一猜測。
這一回郎一猜對了一半。來的除了那年輕的小夥子以外, 那個中年人便是聯合會物資調配委員會的主席長孫俊。初次見面,長孫俊一臉溫和的誠意道:“程教授,今早真是得罪了, 我特地帶了闖禍的小子來道歉。區區薄禮,聊表歉意, 希望您不要將今早冒犯的事放在心上。”
說着, 便讓那年輕的小夥子上來道歉。
程星月心下明白, 估計是徐華的出面讓他們感受到了壓力,特意上門求和解的。她初來乍到, 不宜與人結仇,且人家已經先給了她臺階下,倒不如接受了道歉大家一團和氣。於是也笑道:“長孫主席太客氣了,工作中的失誤是難免的,且並未造成什麼損失, 我並未將今早的事放在心上。難得長孫主席親自來, 不如來參觀一下我的飛船, 順便留下來吃個晚飯。”
長孫俊並沒有推辭, 兩人隨着程星月一起上了飛船。說是參觀, 其實也不過大概地看了看幾個公衆的艙室,程星月的實驗室並不對外開放, 且剛到新希望星,她還沒確定今後是否就常駐飛船,若是郎耀給她安排了合適的研究場所,那些儀器設備還得搬過去,所以這兩天實驗室一直處於關閉狀態。
簡單地參觀了一番,一行人便在會客室坐下。程星月自謙道:“我們初來乍到,對新希望星的情況也不熟悉,所以暫時還是住在飛船上,等定下了居所,再邀請長孫主席過來。今晚的晚餐也是家常便飯,還請兩位不要嫌棄。”
長孫俊趕緊道:“程教授客氣了,我看您這飛船比起軍用的來毫不遜色,不過因爲要兼顧研究,地方狹窄了些。我聽說程教授與何先生頗爲熟悉,何不請何先生爲您物色一處宅子定居下來呢?”
程星月心中一動,她與何仁見面是在上午,長孫俊來的時候是下午,短短几個小時,他就已經得到了她與何仁關係匪淺的消息,這是說明這個消息已經傳播出去了呢,還是說明長孫俊的消息渠道暢通呢?再想到他的背景,那麼這一次他上門是否是長孫家的授意呢?
無論他來是出於什麼目的,反正程星月都不擔心。於是程星月只是笑笑道:“我已經派了手下去尋合適的房子,不過長孫主席你倒是提醒我了,我應該問問郎耀和何仁的,到底他們是最瞭解新希望星的。”
長孫俊目中精光閃耀,順勢問道:“程教授與郎會長和何先生都很熟悉,不知你們是如何認識的?”說到這裡,似乎是怕程星月誤會,解釋道:“我也不過是好奇,若是不方便告知的話就當我沒問。”
程星月心道:果然是爲了她與郎耀和何仁的關係而來。只是長孫家應該已經知道她與郎耀的關係了,真正想問的恐怕是她與何仁的關係吧。再加上何仁在聯合會裡面一向神秘,真正瞭解情況的只有郎耀一人。郎耀爲了自身的利益絕不可能透露何仁的情況,如今終於又來了一個瞭解何仁的人,不從她這裡下手從哪裡下手?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說起來,我和他們算得上是有過命的交情,一起逃過難、避過險,同生共死過的。不過初見面時,因爲彼此不瞭解,也差點打起來,後來合作過幾次才成了莫逆之交。”程星月一邊笑,一邊將與郎耀和何仁之間的交情說給他們聽。不過說的主要是與郎耀之間的經歷,因爲何仁的身份特殊,她要爲他遮掩,不過這話倒也不算說謊。
“難怪何先生從不見外人,卻爲您破例了。”長孫俊笑道,指向更爲明顯。
程星月一笑,道:“他是有些孤傲,便是見了我,也是我說的多,他說的少。”這就完全是在撒謊了,何仁基本就是個話癆,只是不方便露面罷了。但是爲了掩飾,程星月也不得不這麼說。
“何先生大才,一般天才之人總是有些特殊的癖好,孤傲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長孫俊道,“只是他恐怕不知道我等普通人對他是有多麼仰慕,要是能有機會見他一面,聽他指點一番就好了。可惜……”說着,便拿眼睛去看程星月。
程星月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讓她引薦,但是何仁情況特殊,她怎麼可能將他置於危險之中?因而只是笑道:“何仁一向不愛跟不熟悉的人交談,不對,更確切地說,他跟誰都不愛說話。我好不容易來了新希望星,他也就跟我說了兩句話就趕我走了,唉!”
說這話的意思是她也幫不上忙,至於對方相不相信,那她也顧不上了。
長孫俊似乎也並不在意,點點頭道:“那也只能罷了,不過真是可惜……程教授,若是您和何先生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隨時來找我就是了,我必竭盡所能。”
“謝謝長孫主席,我會轉告何仁的,也謝謝您的一片善意。”
一行人又在會客室聊了一會兒,程星月也趁機問了些聯合會高層的八卦。看得出來長孫俊對她提出的這些問題非常驚訝,有些看上去連他都不知情,程星月便適時停下了追問。看來這長孫俊在長孫家的地位並不如她想象中的高,今天來這一遭可能不過是恰逢其會,未必有長孫家的指示。但是她透露出去的信息估計很快長孫家就會知道了。
不多時晚餐便備好了,季青林來請他們。程星月看到季青林便想起了之前吩咐他做的事,讓手下先帶長孫俊他們去餐廳,自己找了個由頭緩了幾分鐘,先問他打聽到什麼。
徵收物資這種事一般都是要大張旗鼓的,知道的人不少,所以季青林還真打聽到不少物資調配委員會徵收民間物資的情況。只是被徵收的那些人家的信息以及徵收過後的補償倒是不太清楚,季青林好不容易打聽出來的幾個有名有姓的被徵收者都不在程星月所掌握的何仁給她的資料裡面。她心中暗自冷笑:果然都是撿軟柿子來捏的,只是不知道背後是誰想捏她這隻軟柿子卻被紮了手。
回到席上的時候程星月卻又戴上了熱情的面具,這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看上去十分盡興。長孫俊甚至在席上暗示程星月他可以爲她及長孫家家主牽線,商議婚約之事。
程星月心中厭惡至極,只強忍着,根本吃不下什麼,到最後見長孫俊已經醉得差不多了,臉上的笑容再也撐不住。一個眼色甩給季青林,季青林轉身出了門,過了一會兒便見郎一過來向她請示道:“星月,有貴客到。”
跟隨長孫俊一起來的那個小夥子還沒有完全醉倒,程星月看了他一眼,他靦腆道:“程教授您去忙,等會兒我送長孫主席回去。”
程星月笑道:“你自己也喝得差不多了,怎麼還送得了你們主席。等會我讓青林送你們回去,先讓他們給你們吃點醒酒的東西。我先失陪一會兒。”便隨着郎一出了酒席。
站在飛船相對寬敞一點兒的大廳,程星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正想往自己的房間去,郎一阻攔道:“星月,郎耀來了,在你辦公室。”
程星月回頭瞪了他一眼,她本以爲這是郎一爲她脫身找的藉口,沒想到是真的。最重要的是,郎耀日程緊張,能來一趟多麼不易,而她卻在大廳里長籲短嘆浪費了不少時間,都怪這郎一這傢伙不早早提醒她。
郎一被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他也是見她疲累,想讓她緩口氣再去見郎耀,這樣精神看上去好一點而已。可惜程星月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反而對他生了意見。郎一在心裡喊冤不止。
好在程星月一聽到郎耀來了,立刻振奮起來,直接便往辦公室而去。推門進入時,郎耀正在看她桌上的一本實驗分析報告,聽見響動,放下手上的東西,站了起來。
“長孫俊走了?”
“還沒,他喝醉了。等會讓青林送他們回去。”程星月反手關上門,問道:“等了很久了?”
郎耀笑道:“不過一會兒。我不方便出面,所以讓他們帶我來你辦公室了。”
兩人相顧而笑,程星月道:“我這裡不比你那,亂亂的。怎麼這個時間突然過來,你不是今天要開聯合會的常委會麼,應該很忙的吧。”
“我聽徐華說了今早的事,本來想來跟你解釋的。但是長孫俊已經過來跟你賠罪了,倒顯得我過來多此一舉了。”說到這裡,郎耀站起來,走到程星月身邊,擁她入懷繼續道:“但是既然來了,我卻捨不得不見你就走了。”
程星月回抱住他,道:“聽他們說你來了,我立刻就趕了過來。”將頭靠在他肩上,心中的話傾瀉而出:“昨日才見過,卻覺得已經過了好久,特別想念你。”
郎耀緊緊地摟住了她,半晌方道:“我也是。”
兩人擁抱片刻,分開來後程星月理性迴歸,問起徵收條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