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身材高挑的女子,踩着高跟鞋,飛快走到面前的身影。
幹練的格子襯衫,露出修長的腿,直到站在措溪的面前,才眉梢微挑,用纖長的手指拿下待在臉上的大大的墨鏡。
眸光疑惑,大大的眼睛,盛滿無盡的陰鷙。
“啪”
劉措溪似乎感覺臉頰一痛,面前女子的臉已經全部扭曲起來。
街邊,人行道的路人,都紛紛朝她透過鄙夷的目光。
“你搶我的未婚夫?!你算什麼東西?!”
措溪猛地從夢中驚醒。
偏偏這夢,讓她是蔓延到骨子裡的羞恥。
心中是絕望的刺痛。
“你知道些什麼,蘇晗?”黑暗之中,劉措溪自言自語的說道,“你懂什麼?這樣的婚姻,你願意要嗎?”
臥室的門被推開,裘安心穿着睡衣從門外走進來,凌亂而慌張跑到劉措溪的牀邊,有些着急的問:“你剛剛尖叫個什麼?”
劉措溪疲憊伸了伸腰,從牀上爬下來,適應不住黑暗,就只好拉開了窗簾。
“安心,其實我有些煩,”劉措溪此刻只想找一個人傾訴,“我曾經不敢想象的事情,我不敢直視的現實,出現在我的夢裡,其實一直都是我自己在恐懼着,安心……”
劉措溪感覺自己全身都如同千金一般重:“我甚至害怕現在的自己……我安的是什麼心,我在跟自己較什麼勁。”
“我累了……這回,是真的有些累了,”劉措溪控制不住即將落下的眼淚,她顫抖捂住臉,“蘇晗就要來了……阮惜常也馬上就來了……所有的一切都要來了……”她倦縮在牀下,全身緊緊依靠着牀欄,絕望幾乎將她淹沒:“安心……這個漫長的等待,這個絕望的煎熬,我不願意經歷……我該怎麼辦……”
誰能告訴她?
在這個複雜的世界,她已拼盡全力。
努力成爲這樣,卻發現力量仍舊渺小。
原以爲那是黑暗中一縷明火,卻發現,自己剛接近,已經熄滅。
在混沌中,找不到突破的瓶頸。
人本應該回歸黑暗,因爲黑暗是生命的本質,但是,沉浸在黑暗中,你總會脆弱,會孤獨,回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白天,往往是你掩蓋傷口的機會。
而黑夜,往往讓你暴露自己的脆弱。
“你大可不必一棵樹上吊死!”裘安心朝着劉措溪憤怒吼道,“劉措溪,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你看看你的樣子!想什麼!你在像誰裝可憐!這一切都不是你選的麼!”
這一切……都是她的選擇。
等待,她認爲自己的行爲是一種愛。
原諒,也是一種愛。
無知,痛恨,瘋狂,風乾,都是一種愛。
原來,她一直將愛扭曲曲解,從而一直在黑暗邊緣,不住徘徊。
正因爲如此,她沒有資格自怨自艾。
這是她的選擇。
。
蘇晗自然不會自己孤身一人去見劉措溪,這點劉措溪早就預料到了。
蘇晗跟着朱曉,一同出現在劉措溪的面前。
變化很大,劉措溪不得不承認。
蘇晗是一身職業的長裙,頭髮是大波浪的棕色,帶着的黑框墨鏡,大的遮住她半邊的臉。
而朱曉,一改多年前冷凝的氣質,變得嚴肅而認真,清秀的臉上,黑框眼鏡,嚴密而聰慧遮住她眼睛易露的神采。
“你好,劉措溪。”蘇晗聲音變了許多,姿態儀表都透出優雅的氣質。
“我是朱曉,蘇翻譯的助理,”朱曉笑着說,“蘇晗已經臺灣一家公司的特聘雙語職業翻譯,而我,就是她的助理。”
“哦?是嗎?翻譯哪兩國的語言?”劉措溪淡淡的問。
“哦,是西班牙語,法語的翻譯。”蘇晗回答道。
劉措溪點點頭,立刻道:“Heureux de vous revoir, mon ami. Vous restez à Taiwan pour vous? ”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我的朋友。你在臺灣待得好嗎? )
蘇晗明顯愣了愣,隨後一下子笑開了:“Très bien. Mesure Creek votre français, très bon. ”
(很好。措溪你的法語,很不錯。 )
“那就找個位子坐吧,”劉措溪在餐廳裡搜尋着位子,隨便挑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了。
剛坐下後,蘇晗的表情顯然有些不自然:“措溪你還好吧?你知道那時候我爲什麼沒有告訴你我的身份嗎……因爲……你那時候家境不是很好,我也瞭解,所以,我就怕……”
“那麼久遠的事情了,不提也罷,”劉措溪淡聲道,聲音如同吹不皺的湖水,平靜深幽,“蘇晗你來找我,說吧,什麼事情?”
“你可變化真大……真的……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惜常他明天就要到B市的分公司來,B市這裡除了點兒事情,我早一天來,就是想早見見你……這麼多年……”
蘇晗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手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了。
她立刻歉意朝劉措溪笑了笑,然後拿起了電話。
“喂,惜常?”蘇晗笑着朝着劉措溪看了一眼,“我在這裡見措溪呢……”
“你要來嗎?你什麼時候那麼早到B市了啊?好了,我就在……”蘇晗頓了頓,然後捂住電話,低聲問措溪,“措溪,這裡是哪裡啊?”
“江南公社。”劉措溪能感受到自己臉上的僵硬。
“恩,在江南公社。你確定現在就來嗎?你不是明天的飛機嗎?啊?哦……那就……這樣吧……”
掛了電話,劉措溪感覺全身都像突然放鬆了一樣,神經不住緊張起來。
“怎麼額頭那麼多汗,”蘇晗在另一邊微嗔道,“措溪,有些時候,你性子未免太倔了些。”
劉措溪挑眉不語。
“當年,你家境貧寒,你跟阮惜常,也只是年少輕狂,貪圖些小錢小利一樣,你現在,自然不會在意這些,是不是?我自然是最瞭解你的。”蘇晗眉目清豁。
劉措溪只是感覺心口被尖銳如同針刺一樣的聲音狠狠紮了一下,她微怔,聲音一冷:“蘇晗,人不可以有傲氣,但不可以沒有傲骨,你今天且說這番語言,你又怎麼可以稱得上是瞭解我!”
“我知道,可能我說的有些過了,”蘇晗眉宇一蕩,語氣溫軟,“措溪,有些東西,不是你可以碰的,你可以喜歡錢,但是不可以喜歡,別人擁有的東西,你知道嗎?那是……妄想,也是可恥……”
劉措溪突然感覺,這樣的聲音,雖然溫軟柔媚,卻令人聽出幾番莫名的陰狠與脅迫。
措溪不知道,哪一個是真的蘇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