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破口大罵的小白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刻他就在張煦懷裡了,一道閃電的餘光堪堪從身邊消失,沿着這道閃電消失的路徑,他的背後一排汗毛起立敬禮。
他罵得起勁,竟然沒有注意到這道閃電,要不是張熙動作快,他此刻就不是“差一點”沒命,而是“已經”沒命了!
頓時他覺得腳下發軟,連站着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身體全貼在張熙身上,全靠張熙抱着。所有聲音消失,只能聽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
“小白?小白……”張熙呼喚幾聲,將自己的靈力灌輸給他一些。
靈力潤澤血脈和丹田,小白的心境隨之平穩許多,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靠,抱這麼緊做什麼?不知道這樣緊張的時候抱着,心跳臉紅的會讓心裡產生暗示,容易產生愛情麼?!還不給老子放手!不然咬你啊!”
張熙無奈地說:“那我放手。”張熙本來想關心一句“你能站穩麼”不過只是一閃念,他就決定不多說這句話了。
張熙一放手,小白立刻軟軟地如一灘爛泥一般癱坐在地上了,他趕緊說:“不是老子腳軟,是地上太軟了,這是神馬?”
小白的腳下還真有軟乎乎的東西,張煦一直站在這個上面,閃電要劈中小白的時候他把小白也拉到了這個上面。
小白開始沒有注意,癱軟坐在上面以後,覺得——這個怎麼,好熟悉啊,好眼熟啊……
“法海?”
一直被他們踩着的正是禿驢法海,小白稱法海是禿驢,其實法海不是,他有一頭“花樣美男”的髮型,容貌嘛,也是服用駐顏單後還細心調養,極其俊美的男子,用他的話說“這是形象工程,廣告效應”,的確如他所說,好多女子都是衝他的形象來旅遊拜佛,大給香火錢。
不過此刻……只能說,形象俱毀。
“花樣美男”的髮型成了冒着煙的一頭雞窩,臉上盡是灰塵泥土,看不清本來面目,偏偏好像哭過了,本有兩道淚痕和兩道鼻涕,被抹了一把之後臉上黑一片白一片的,哪有昔日迷倒一片的風塵,若是昔日喜歡他追捧他的女子見到他此刻的樣子,恐怕立刻就放棄他,另找一個帥哥“追星”去了。
“小白,救救我……”法海終於向小白哭求,伸出手來抓住小白的褲腳。
“切,我纔不救你呢,我爲什麼要救你啊,天天都想着收了我!”小白纔不客氣呢,此刻也不腳軟了,感覺渾身充滿了力氣,在法海身上狠狠地踹了幾腳,又跳了好幾下,疼得法海直叫喚,“我們不是鬧着玩麼……啊……這裡就我們兩個會點法術的……啊……恐怕地球上也就我們兩修仙的了……啊……我不跟你玩……啊……我跟誰玩啊……”
他一邊說一邊痛得叫喚。其實他說的也有些道理,生活在人類當中,就他們兩有共同語言,共同的秘密,所以即使是天敵,也比其他人更爲親近。他們的關係,有點像貓和老鼠裡面TOM和JIMMY的關係,TOM一直想吃JIMMY,JIMMY更是沒讓TOM好過,但是忽然有一天,TOM沉迷美女貓不抓JIMMY了,或者JIMMY搬到城市裡去了,他們都會彼此覺得少了點什麼的。
在這裡,就他們兩算是修仙的,總是寂寞,彼此做個伴,不然會被寂寞吞噬。
不過小白可不打算放過他,又剁了幾腳出氣惡狠狠地道:“跟我玩?那怎麼不是我抓你,而是你抓我啊,竟然還想着把我煉到法器裡去,你膽子不小,哦呵呵呵呵!!這回在我的小弟手裡吃到苦頭了吧,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張熙在一邊很想說“我什麼時候又成了你的小弟了?”不過看小白得意的樣子,他忽然覺得就讓他得意一會吧,實在是無語到不想再說什麼了。
法海在小白的腳下已經快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爲了保命,他拼命施展平時最擅長的功法——三寸不爛之舌:“那不是我的本意,就是開個玩笑,我怎麼捨得……啊……把你收到法寶裡去,再說了,我的水平你是最清楚的,也練不成縛靈的法寶啊,縛靈法寶的煉製成功率本來就低……啊……弄不好還把很寶貝的一件……啊……法寶給毀了……啊……所以……啊……你這麼聰明……啊……肯定也知道我不是真的要拿你練法寶……啊……”
小白的下腳輕了很多,不過他還是一邊踹一邊說道:“嗯,這倒是真的,就你那點本事,想想就不可能煉製縛靈法寶,不過!”說着他有狠狠踹了一腳,“你想收我是真的,丫的從你的名字就知道,叫什麼法海,法海就是五千年前專門收小妖的一個道士的名字,你當我不知道麼?!本事不大,心倒是不小,竟然敢收我!”
“不是的……啊……”法海連忙叫道,“誤會誤會……啊……法海是最近熱播偶像穿越劇《孫悟空三打白骨精》裡面最愛賈寶玉的人的名字,我就是爲了……啊……這是爲了提高知名度啊……啊……就是爲了賣門票多掙香火錢……”
“真的?”小白遲疑了,好像是有這麼個劇,一直熱播,翻拍了好幾遍了,幾乎幾千年前就開始一遍遍翻拍,電視臺樂此不疲,這麼說來,法海也沒有撒謊。
他也踹得累了,便停下來。帥帥地朝張熙一招手道:“給你們介紹一下,張熙,這個是法海,我們之間有着幾千年的孽緣了,法海,這是張熙,我新收的小弟,前幾天撿回來的。你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以後好好相處哦。”
法海嘟囔道:“神馬幾千年的孽緣,你纔多大啊……”
“你說什麼……”小白陰測測地朝地上的法海冷笑,又擡起了腳。
“沒什麼……啊……”慘叫聲再次響起。
……………………
很快,普齊寺發生的爆炸和雷電得到了陳清,市裡最有錢的電臺。獨。家報到了這次事故的前因後果,據法海法師親口說,他是爲了幾個月後的元宵節準備燈光,使用大功率的小型發電機才引發了這次的事故,對此,他對給市民造成的困擾表示深深的歉意,他在電視中聲淚俱下,說自己爲了給來寺裡的朝拜者一個驚喜,給大家平淡的生活裡留下一個難忘的夜晚,真沒想到是這樣云云……最後他說道“繩明是摧殘的”云云,讓每個看電視的人都不禁眼眶溼潤,彷彿經過一次洗禮,法海法師在用生命點亮燈光,回顧自己的一生又在做什麼,又做了什麼……每個人都這麼想着,採訪的漂亮女記者哭泣地拿不穩話筒,攝像機也微微抖動着,整個城市都在哭泣和反思……
“這禿驢還真能扯啊……”小白看着微微抖動的畫面,一手拿着酒瓶子對瓶吹,一手不停地往自己嘴裡塞各種零食。
“三個小時十五分鐘四十二秒。”張熙淡淡說,雖然表面看起來平淡,他的心裡已經很不耐煩了,這“禿驢”,他也開始用禿驢也稱呼法海了,這禿驢說了三個多小時了,竟然還沒說完,真正讓他心裡在意的是,小白竟然盯着電視看了三個多小時,眼睛都沒眨一下,而他,就被晾在一邊。
鬱悶的張熙停止了修煉,拿起旁邊地上一瓶酒,狠狠灌到腹中,他沒有用靈力化解酒力,而是讓乙醇在他的腹中燃燒憤怒之火。
“非常感謝您接受我們的採訪。”記着抽泣着做了總結陳詞,此刻她的淚水已經分不清是爲了法海的言辭感動,還是感嘆他終於說完了,自己終於可以回家敷面膜睡覺了。
小白還是意猶未盡:“啊,說完了啊。”
“你好像很喜歡那個禿驢嘛……”張熙說道,他明明喝的是酒,說出的話裡卻噴出的是酸味。他忽然想起小白生病,病得迷迷糊糊之時八爪魚一樣抱着自己的手臂,對自己說“別走,陪陪我。”對自己說“就我一個人,你走了我會死的,會寂寞死的。”
他的心在那一刻被觸動,現在才知道原來小白在說謊,小白根本不是一個人,他有法海,到頭來,自己還是不被需要的,自己是多餘的人,從一生下來,自己就是多餘的!
猛地,他摔碎了酒瓶,酒瓶在地上“啪”地碎裂開來,裡面的酒和破碎的玻璃濺得滿地都是。
“喝醉了?小白從電視上扭頭看着他,觀察一番點頭下結論道,“酒量可真差啊。”
“是啊,我就是差,我就是多餘,誰也不需要我!”張熙狂叫着,完全變了一個人,平時他是溫和的,不怎麼說話的,偶爾會陷入深思的,現在,他就是一個陷入狂暴的野獸。
“嗯……”小白想了一下道,“你接着發泄吧,我先睡了啊。”
他喝了兩瓶,此刻睡意朦朧,正是睡個好覺的好時候,再說了,跟個喝醉的人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啊,還不如讓他嚷,沒人搭理他嚷一會也就自己倒地上睡了,睡醒了酒也就醒了,也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小白是這樣想滴,可惜他想錯鳥。
你不搭理他,他搭理你啊。
張煦的身體一下子倒下,壓到小白的身上,炙熱的氣息噴到他的臉上:“不許不理我!不許欺負我!我媽媽很厲害的!”
“哦哦。”小白打着哈欠隔着被子一腳將他踹到一邊,接着將被子拉回來整理好,接着睡。
但是張熙又壓了過來,也許是想到了童年,也許想到了別的什麼,此刻的他完全變成了一個小孩子:“你竟然敢無視我!告訴媽媽去,我媽媽會把你折磨到死,不對,折磨到生不如死,你等着……我媽媽是九個世界的王,是鳳凰的王……我爸爸更厲害,跟我媽媽一樣厲害……”
一般喝了酒,睡意涌上來,即使天上打雷小白也能睡得着,偏偏張熙發酒瘋的功力比天上打雷還要厲害,他的身體重,壓在小白身上讓他覺得喘不過起來,他身上有熱得很,隔着被子簡直都要把自己燒着了。
小白有點冒火了,雖然他知道跟個喝醉的人冒火沒什麼意義,可是火氣就是忍不住,他又一腳踹開:“你老媽厲害叫她來啊,你老爸厲害你叫他來啊!我爸還是李剛呢!你丫的,喝這麼點酒就撒酒瘋,不讓人睡覺,叫你媽來啊,叫你媽來啊!……”
說到最後,小白儼然也成了一個小孩子,只是重複着“叫你媽來啊”挑釁張熙。
張熙忽然低了頭,慢慢縮到牀腳,很寂寞的樣子,摟着自己的腿,將自己縮成一個球,口中小聲道:“我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她是九個世界的主宰,有很多事情要做,煦只見過媽媽兩次,但是煦要乖乖的,不可以給她惹麻煩,讓媽媽操心……”
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小白也心軟了,他想到自己的爸爸媽媽在生下自己不久之後就說出去覓食,就再也沒有回來,後來他們傳回一條彩信說叫他學會自己生活,“爸爸媽媽只能幫你到這了”,他何嘗見過父母幾次,不過他還是有童年的,媽媽給他講故事,爸爸教他怎麼在人類當中生活,小時候還經常帶他出去玩。
跟他比起來,張熙就不幸地多了,明明也有爸爸媽媽,可是隻見過媽媽兩次,一定很寂寞很想念父母吧。小白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好,想了想說道:“那個……其實,你爸爸媽媽一定很疼你的,就是太忙了,但是他們心裡想着你也是一樣的啊,你心裡想着他們,想想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覺得很快樂了。”
“嗯,我第一次見到媽媽是在龍鬥士的戰場上,”張熙回憶道,“我打聽到媽媽會去那裡,就報名參加龍鬥,遠遠的我真的感受到媽媽的氣息,可是人太多了,氣息很快消失了,我找不到她……”
“呃……”小白無語了,這算見到麼,“那第二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