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英和顧希風的官司終於還是打到了蒙琰的案前,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封信居然還有蒙煥的備註,三年不出石英的地位竟到了如此地步。
“七郎,這三年大家都有所成長,石英想要震懾住這些個悍將們還需要一場大勝才行。”顧清風一邊給蒙婉姝整理頭飾一邊說道。
“靖言,你怎麼看?”蒙琰似乎心中有了主意,看到一旁站着不情願的蒙靖言有意的問他。
突如其來的發問讓蒙靖言差點沒繃住,本來父親就夠嚴厲的,母親也從不放鬆對他的教育,姐姐又不是個好相與的,這會兒哪還能說得出來話。
蒙琰沒有着急,一旁的顧清風也是笑着說道:“二郎,你父親問你話,你想好的再回答,不用急。”
母親的聲音總是溫柔的,總是能給孩子最放鬆的狀態,蒙靖言從小就知道,自己將來會繼承龐大的西府,雖然他經常跟着姐姐胡鬧,但日常的功夫和學問從未拉下去,當然想拉下去也難,王府三師中一個是自己大伯,一個政務高手卓公,還有一個是軍陣大家,西府軍方第一任葉公,他的小聰明哪裡能瞞得住。
鄭重其事的想過之後先是恭恭敬敬的向蒙琰和顧清風行禮,而後說道:“父王,母妃,顧大將軍與英帥從立軍開始就分屬兩塊,論資歷英帥與顧大將軍不想上下;論戰功,英帥略勝顧大將軍,但顧大將軍隨着慶帥卻無敗績,而英帥界牌之敗確實結結實實的;論身份,兩位親疏遠近都差不了多少,所以顧大將軍根本不服氣。”
蒙琰點點頭,能看透這其中一層就不錯了,至少學業沒有荒廢,正準備誇兩句,一旁梳好頭髮的蒙婉姝突然說道:“父王,其實你早就想將他們分開了是嗎?族叔上書的事情太刻意了,其實舅舅和英帥之間沒有那麼嚴重的矛盾對嗎?”
一語中的,顧清風驕傲的看着蒙琰,笑呵呵的說道:“姝兒之言在理,王爺覺得呢?”
蒙琰很驚訝,但同時也覺得有些傷感,本來都是一個陣營的兄弟們,現在內卷的這麼嚴重,看來權力真的可以讓人迷失心智,哪怕是自己的族弟,也在有意無意的試探自己的底線,事情要做,敲打也要有,戰場的事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政治角逐的一項籌碼了。
“王妃你給舅兄去一封信,以你私人名義告訴他,我在準備將他們分開,但兩川坐鎮的人選還沒定,自己管好自己。”蒙琰語氣中帶有些不耐煩。
顧清風知道兄長理虧,她也不喜歡兄長這樣的做法,但畢竟是親兄長,情分是難以割捨,對蒙琰的給的臺階她本身還是高興的。
接着蒙琰衝着蒙靖言說道:“你今日出發,去襄陽,找你族叔,告訴他你要在他軍中歷練,我會給你一道軍中歷練的旨意,你在那他就沒那麼多小心思了。”
“兒臣遵旨,”說着猶豫了一下,“如果族叔有意拉攏效力呢?”
蒙琰擺擺手說道:“他不敢,最多跟你親近些,你自己也要注意,我不反對你結交軍中將領,但不可厚此薄彼,會引起騷亂的,明白嗎?”蒙琰的語氣越發的嚴厲。
而後對蒙婉姝笑着說道:“姝兒,明天你隨蘇青姑姑去一趟京山可好,小石頭也要從軍了,就當去耍一耍如何?”
這就怒了,我閨女你居然想讓她去軍中,顧清風眉頭一挑,生氣的說道:“王爺,不如臣妾替你跑一趟京山如何?石英對我還是夠尊重的!”
蒙琰千算萬算竟忘了一個母親的脾氣,見顧清風遊走在發火的邊緣,趕緊拱手道:“讓姝兒去就是給石英提個醒,管好自己的事情,於慶武已經夠他忙活的了,咱家丫頭說話一向直來直往的,而且與軍中中層關係都不錯。”
顧清風壓着火說道:“去也可以,我也要去,蘇青本來就忙。”一邊說一邊直視蒙琰。
蒙琰一拍頭,一閉眼,無奈的說道:“遵王妃懿旨!”
顧清風滿意的走了,蒙婉姝跳着出門了,蒙靖言鬆了一口氣也小跑着沒影了,空留雍王殿下一人在大殿裡發呆,誰能知道堂堂西府主人過得不如狗。
洛辰城中的皇后娘娘仲柔萱這會兒也在生氣,達奚謙弼南下的事情權崢是避開她直接下旨的,現在達奚謙弼被西府圍在鄧州進退兩難又想起了她,若不是爲了這個皇后的尊位,仲柔萱真想把權崢當塗山錦元對待了。
看着一臉愁容的權崢,仲柔萱清清嗓子,用了一種極爲諷刺的音調說道:“聖明不過於陛下,達奚將軍的進攻活生生的達成了鄧州保衛戰。”
權崢的臉色一陣陰一陣晴,仲柔萱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留,但是沒辦法還得忍着,他現在急需仲柔萱的才智幫他渡過眼前的難關。
“鄧州若是有失,南陽危矣,南陽是洛辰的南大門,還煩請皇后救救朕!”
這話說的不假,南陽的重臣,戰略意義甚至比襄陽還強上幾分,生氣歸生氣,事情總要辦。
“陛下,成都方面的兵馬這個時候估計已經拿下新野了,請陛下下旨讓達奚將軍放開內鄉關讓屯集在淅川的襄陽舊部再出丹江口,至少可保鄧州一時無虞!”
這回輪到權崢爲難了,當日承諾給仲柔萱的一直不能兌現,甚至用強硬的方式將襄陽舊部遷到淅川駐防,並且關閉內鄉關,徹底將他們鎖在伏牛山裡。
想了好半天,其實也是在算,洛辰周邊富庶人口衆多,但關鍵問題是洛辰周邊郡縣是四戰之地,現在自己手上最好一支能動彈的兵士都在防禦,唯有仲柔萱帶的兵馬是閒置狀態,塗山錦元和曹隸的事情他是清楚的,這個女人不是甘於人下的,一旦將她放出去,如魚游水中,怡然自得。
“皇后,內鄉關可以放開,軍士的家小必須在淅川中生活,不是我朕太謹慎,是因爲他們大多出自襄陽,不安全。”
權崢的藉口不錯。
仲柔萱雙手一攤,而後緩緩下拜道:“既然陛下有顧慮,臣妾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了,鄧州丟失不過是時間問題,臣妾告退。”
就在仲柔萱要消失的時候,權崢喊道:“皇后留步,請淅川駐軍出關,務必保住鄧州不失!”
仲柔萱身形微動,轉身淡淡回道:“那便請陛下下旨吧。”
權崢的麻煩解決了,蕭彧這個寧朝開國皇帝的爲難也來了,一羣蕭氏族人跪在大殿中,不是對自己有多恭敬,他們在哭訴,也是在逼迫,他們在大罵於慶武不顧及皇室血脈去招惹蒙琰,他們認爲於慶武的出兵就是蕭湛的催命符。
但又有什麼辦法,都是自己的族人,能不遠萬里從辰京過來投奔支持自己立國,總不能不給他們一個交代。
壓着火氣的蕭彧儘可能的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各位卿家,西府不敢傷了蕭湛,於慶武出兵也是好意,陳之慶回了成都,隨州空虛,若不趁此機會收復隨州,我們一統中原的機會就喪失了。”
話說的有道理,但聽的人卻不管不顧,一個走路都要摔倒的老者站出來發出顫音說道:“陛下,寧國也好,辰國也罷,都是我們蕭家的天下,蕭湛當年對陛下有救駕之功,又是蕭氏子弟,怎麼將性命讓一個貳臣來決定呢?還請陛下三思!”
不管於慶武立了多大功勞,在蕭氏宗族的眼中都是不可信的,是貳臣,說心裡話蕭彧還真是不在乎蕭湛的性命,作爲將領,輕敵冒進被俘本就是死罪,但作爲蕭氏族人,自己卻不能不救。
“蕭寒在於慶武軍中,各位還不放心嗎?”蕭彧有點壓不住火氣了。
“蕭寒年幼,根本不能左右於慶武這樣的驕兵悍將,我等提議請東陽郡王蕭澤掌管鎮西大將軍府,將於慶武押赴金陵議罪!”
老者說完便再次跪下,隨後就是衆人山呼萬歲,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眼看着蕭彧就要暴走,夏侯穎恰到好處的出現了,笑盈盈衝着一衆蕭氏族人行禮,而後恭敬的說道:“陛下,東陽郡王派人送了一封家書,臣妾不敢擅專還請陛下親自決定。”一邊說着一邊給蕭彧使眼色。
多年的夫妻,雖是矛盾不少,但是默契還是有的,蕭彧瞬間明白了夏侯穎的意思,看來夏侯穎早就預測到這一天了,畢竟蕭氏宗族中有能力掌兵也只有蕭湛、蕭澤和蕭寒,蕭湛被俘,蕭寒年輕,衆人的希望自然就落在蕭澤身上了,他們不知道的是蕭澤是個聰明人。
蕭彧看後臉色陰沉,但心中的竊喜卻是瞞不過夏侯穎的,看到蕭彧的神態,夏侯穎輕吐一口氣,事情解決了,向蕭彧行了禮就緩緩退下去。
人還沒走遠就聽到蕭彧無奈的說道:“各位,東海入侵我沿海,蕭澤作爲東陽郡王自己請命去駐防。”
這是國家大事,於慶武再怎麼不合心意,但終究是自己內部問題,而東海則大不同,異族入侵,這點覺悟蕭氏族人還是有的。
一通謀算後,老者再次站出來說道:“既然蕭澤一時間不能到,還請陛下下旨讓於慶武想辦法將蕭湛救出來。”
“這是自然,我馬上就下一道密旨給蕭寒,讓他督促於慶武營救蕭湛,如有拖拉,讓蕭寒立即掌控鎮西大將軍府。”蕭彧嘴上這麼說,心裡可不這麼想,密旨要下,口諭也要傳,絕不能因爲蕭湛這小子影響了自己的大局。
安排好族人退場的事情,而後馬不停蹄的對於慶武進行安撫,而後調淮陽侯長孫冀領三萬丹陽軍加入鎮西大將軍府,他還是想趁機一次性解決雲夢的事情,如果順利拿下江夏,蕭湛自然也就回來了。
平靜三年後的第一次在中原的戰鬥就成了這樣了,對蒙琰、蕭彧或者權崢而言可謂是虎頭蛇尾,一地雞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