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太和三年,大宣漢中郡王蒙煥鴻漸廣地,鎮邊境,保境息民,修勤誠忠,特封爲秦王,資以獎勸。
這是蒙琰到達夷陵後發的第一道正式的晉封聖旨,同時對北川縣公顧希風加封其爲太子少傅酬謝他護衛太子的功勞,爲此顧希風特意從北川趕到夷陵謝恩。
蒙琰召集了本地白衣祠的人主事以及葉南等人對夷陵進行了秘密的大搜捕,一連七日的搜捕讓葉南疲憊不堪,但是他一點也不想停下,他現在的眼睛裡充滿的火光,恨不得對夷陵城的每個人都審查一遍。
皇駕抵達夷陵七日,三次百姓鬧事,明鑑司的能力已經讓陛下懷疑了,北川公來夷陵明面上是謝恩,實則是陛下想要對夷陵進行清洗,秦王受封后立即被陛下趕回漢中駐防,就是爲了將夷陵的野心家們勾引出來。
“容侯,北川公已經進城了,陛下和娘娘在府衙裡留他家宴。”葉南的近侍小聲的提醒道。
葉南一臉陰沉的看着近侍說道:“收起你的心思,陛下是對我們的不滿意,是因爲我們確實沒有做好自己的事情,北川公是國舅爺,也是軍中大將,秦王今日就要離開,夷陵總要有人來駐防,以他的身份最合適不過!”
那人收了收脖子,做諜者的對任何的信息都會懷疑,即便他是國舅又如何?
“不要胡思亂想了,昨日那些賊子是在哪裡失蹤的?”葉南不想也沒有精力去教導手下。
“在城南的黃氏商行內院消失的,黃家七十餘口全部被囚禁在後宅中,救出來的時候已經都快不行了,這夥人佔據黃氏商行不是一兩日了。”近侍回答道。
葉南想了一下搖搖頭,這裡面有問題,說道:“把黃家的人再審一遍,‘朱厭’做事一向是手段殘忍,奄奄一息不是他們的做法,黃家中必有人和他們勾結!”
夷陵大將軍府衙中顧希風顯得很是侷促,也不知道爲什麼,顧希風在蒙琰面前總是心懷畏懼,國舅這個位置他做的甚至不如顧言風。
“舅兄,閬中近年來事情算不上多,未來戰事多發在江北,朕欲將你調任夷陵,你怎麼看?”蒙琰看着緊張的顧希風挺無奈的。
“但憑陛下吩咐,臣無所不往。”顧希風的回答很是官方。
蒙琰搖了搖頭看了顧清風一眼,顧清風微微一笑明白蒙琰的意思,之後蒙琰說道:“皇后,你們兄妹多聚一下,說說話,老十一今天要返回漢中了,朕去和他交待幾句。”
蒙琰帶着餘賡走了,顧清風讓言瀾將侍從們都打發了,給顧希風斟了一杯酒柔聲說道:“哥哥,你是不是不想過來?”
顧希風舒了一口氣說道:“沒有,只不過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是後方,久不經戰陣真是快要發黴了,你是不知道自從國策在北川推行以來,北川的民風有多淳樸,大營中丟失幾匹軍馬,百姓都會自發的送過來。”
“這樣不好嗎?”顧清風一邊佈菜一邊說道。
“好是好啊!但我是個帶兵的,前些時日陪太子在潼關真想上陣殺敵。”顧希風言語中盡是嚮往。
“哥哥,夷陵剿匪不是普通的匪,想必這幾年你也該有所爲耳聞,‘朱厭’鬧得越來越兇了,他們煽動百姓鬧事,朝廷但凡血腥鎮壓就會造成百姓與朝廷之間的矛盾,當日夜陵軍變的就是他們的手筆,你明白嗎?”顧清風意味深長的說道,她想讓兄長明白駐防夷陵並不是簡單的事情。
顧希風一臉疑惑的看着妹妹,有些不解。
“陛下讓你駐防夷陵,一是要你安定夷陵,二是明擺着陛下打算要對北邊有部署,一旦北方戰事起,夷陵軍是第二梯隊要上去的,不然陛下爲何要在夷陵開設白澤武院分院?”顧清風對哥哥的理解能力確實無話可說。
顧希風恍然大悟,說道:“陛下是要把夷陵打造成進軍北境的跳板!”
“明白就好,江夏是糧倉,夷陵就是兵源!”
顧希風用力的點點頭,說道:“那夷陵現在確實比北川重要多了,你放心我一定將夷陵安定好!”
顧清風無奈的說道:“哥哥,你還是不明白,追蹤‘朱厭’不是你的事情,明鑑司和白衣祠會做的,你要的是穩定民心,發展商業,商侯不是在疏通西域商路嗎?你可以找他,東西來往的商路你要是拉到上庸、夷陵境內,你覺得百姓還會造反嗎?白澤武院第一分院馬上就在夷陵落成了,保證他們的安全,這是自己人陛下才會如此信任的交給你的。”
顧希風咧嘴一笑說道:“你是知道,每次見陛下我就緊張,哪裡能想這麼多!”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言風兄長與陛下就能交心,你就不行,每次和你交待什麼事情,還得讓我說,你真以爲陛下要去送秦王?”
顧希風撓撓頭說道:“既然陛下不在,跟你也好說一點,你侄女侄子的婚事你得操心啊!你嫂子每次家信都說這事兒,都快煩死了!”
“盼兒不是在青羊書院中相中了一個學生嗎?我聽說他們之間是有情義的,怎麼?嫂子不願意?”顧清風一股不好的預感。
顧希風尷尬的一笑,說道:“還不是門當戶對在作怪!”
顧清風冷着臉說道:“嫂子有點過分了,她這個意思不是外戚該有的思想!”
皇后娘娘的威嚴瞬間爆出來,讓正準備喝酒的顧希風嚇了一跳,從未見妹妹有過如此的脾氣。
“你嫂子那人你還不知道,總以爲咱們是高門貴族,想要和門第高的家族聯姻。”顧希風無措的解釋道。
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就更讓顧清風不爽了,只見顧清風起身怒道:“兄長,兒女婚配之事是本宮所管,若是嫂子執意爲之,別怪妹妹翻臉,到時候民情院請嫂嫂上門的時候顧氏一族這些年好不容易恢復的名聲又要付之一炬了!”
這就嚇人了,顧氏在大宣本就是帶着原罪的,因爲這樣的事情再讓顧氏陷入深淵是絕不可以的,顧希風趕忙說道:“你放心,我馬上寫信告訴她不可以亂來,至於婚配的事只要孩子們不胡來,我絕不干涉!”
躲在耳房裡和餘賡喝酒的蒙琰看着顧希風匆匆離去的身影說道:“朕這個舅兄啊本事不算大,但是惹人生氣的能力確是十足的,皇后這麼好的脾氣也能氣成這樣,你說說他得多有能力!”
“陛下,北川公和路平有點相似,總是想太多,而且想一些不該想的事情,搞得自己整天心慌慌的!”餘賡一臉鄙夷的說道。
“不說他了,夷陵這邊的事兒快結束了,老虎你得提前走了,先去涪陵打打前站,夷陵這邊雖說是受了蠱惑,但有些事情也是的確存在的,東川的問題確實也要解決了,不用說用腳指頭都能想到是那些老人們在作妖。”
餘賡換了個姿勢吃肉,迴應道:“陛下說的沒錯,當年老臣從川西剿匪調任星潭的時候經過東川,那些狗東西就會享受了,按理來說寶慶纔是咱們老地方,誰曾想這幫貨跑到東川折騰去了,您放心,我提前給他們收拾了。”
蒙琰舉着杯子衝着餘賡說道:“不是讓你去收拾他們的,你堂堂虎帥過去他們肯定要招待的,你替朕看看他們都到什麼地步了,說心裡話朕不想讓慎刑司的過來。”
看得出蒙琰是恨鐵不成鋼,餘賡抱起酒罈一飲而盡而後一抹嘴說道:“陛下,不用對他們客氣,他孃的,這些年日子過多了就忘了當年咱們爺們這麼辛苦打天下是爲了什麼!三臺四堂六司、大都督府也該整頓了!”
蒙琰眉毛一挑,打趣的說道:“怎麼?老虎,朕覺得你可以去做尚書令!”
餘賡連忙擺手,說道:“陛下,你可饒了我吧,那事兒還是留給老卓去做吧,我可沒這本事。”
“嗯,去了東川該吃吃該喝喝,什麼事都甭管,剩下的事兒都交給安粲。”
“安粲?!陛下打算讓安粲收拾東川?!那不是要血流成河了?!”餘賡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安粲去收拾東川就只會一個辦法,就是行軍法,再加上慎刑司的配合,想想都是一身冷汗,陛下這是要下狠手啊!事情如果鬧大了,成都的那些老哥們可能都會受到牽連,動用慎刑司就是要避過東川郡王蒙燼的內院。
“快刀斬亂麻,放心吧,都是老兄弟只要懂事兒不會讓他們太難堪,新的格局已經形成了,我們大宣未來面對的挑戰很大,內部決不能出現任何問題,老虎你要知道,野草要不除盡,就會雜草叢生,小樹苗就難以成長。”
餘賡也不再說話,蒙琰的做法他是贊同的,起身準備走,而後想了一下說道:“陛下,調一隊內衛給老臣吧,那些人看到內衛聰明的就會收斂,不聰明的內衛去處置他們也更合適。”
蒙琰點點表示同意,一擺手讓餘賡下去,他一個人靜坐在耳房中獨子飲酒,直至傍晚時分顧清風進來才挪動身體。
“舅兄那邊搞定了?”蒙琰沙啞的聲音說道。
顧清風看見桌上還有剩酒,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乾完,緩了一會兒才說道:“臣妾想盡快返回成都,再不回去他們就要鬧翻天了!”
蒙琰並不覺得意外,說道:“也好,也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您呢?還是要去涪陵?”顧清風一種身心俱疲的樣子。
“我去巴州,讓老虎去涪陵,安粲帶的內衛到了巴州了,不能出亂子,涪陵那邊只要有事兒,巴州出兵最便捷!”
夫妻二人突然陷入無盡的哀愁中,氣氛頓時壓抑起來,直至太陽落山,蒙琰伸了個懶腰說道:“走吧,咱們回船上吧,這府衙我是一刻鐘也待不住了!”
顧清風突然悲傷的挽住蒙琰的胳膊小聲泣道:“這權力真的能讓人迷着眼,卓公也好,葉帥也好,這般情分非要到這一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