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在明鑑司的深處傳出來,這聲音悠長深遠。
徵西府落地長沙後,明鑑司第一次霸道的搶佔了長沙刺史在城西的別院,依山傍水,環境好的不行,誰也想不到園林深處是一處密牢,之前是長沙刺史爲了囚禁少女的地方。
“清風姑娘,你怎麼看?”蘇青翹着二郎腿一邊磕着瓜子一邊說着,好不愜意。
“這人應是出自東邊,但絕對不是鸞臺或者錦衣麒麟的人,蘇姑娘你這是考教我?”顧清風氣色好了很多,臉上都有些紅潤,看來休養的不錯,人都胖了一些,只是下牀依然是很乏力,只能躺在暖牀上待着。
蘇青拍了拍手,走到牀邊拿起牀頭果盤裡一顆桃子嫉妒的說道:“我好歹也是個侯爵,跟清風姑娘比起來我竟顯得如此落魄,這大冷天你這居然有桃子吃。”
“蘇姑娘想吃常來就是,不用這麼酸的說話,還有你大可不必這麼考驗我,我與國公有約定,他當日救下了我父親的性命,我就爲他效力十年,我顧清風還說話算話的。”顧清風淡淡的說道。
“我確實不信你,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國公一定要你加入明鑑司,但是國公的決定我也不會質疑,按照國公的吩咐明鑑司中原以外所有的事情都由你做主,這幫兄弟在外面拼死拼活我總得放心吧。”蘇青的語氣並不友善。
“國公還真是疼你,執掌明鑑司大局是你的事情,國公這是在有意分割明鑑司的權力,在保護你,你難道看不出來?”顧清風笑道。
“我怎麼沒看出來?我就覺得他是在嫌棄我能力不足。”蘇青哀怨的說道,一屁股坐在顧清風牀邊。
“國公有意改組明鑑司,諜者組織的需求越來越龐大,你執掌明鑑司很多時候難免顧及不到,國公走之前與我們倆都說過,明鑑司分設三處十道,以你爲主,以我爲輔,監察範圍遍佈士農工商和海外四國,這不是一個人能處理的了的。”顧清風耐心的說道。
“清風姑娘,我問一句如果顧希風打回來你會怎麼做?”蘇青突然轉移話題。
顧清風先是一愣,而後苦笑着說道:“蘇姑娘你認爲有這種可能嗎?我倒是希望我哥哥與言風哥哥有同樣的選擇。”
“那你爲什麼要隱藏自己的行蹤身份不願意與顧侯相見?”蘇青追問道。
“還是不要相見的好,是顧氏誤了他,我實在無臉相見。”顧清風的神色一下子黯然了。
蘇青很親密的摟着顧清風的肩膀說道:“清風,你別這樣,國公是講信用的,說十年就是十年不會多留你一天,還有對於顧侯你是躲不過去的,顧侯是徵西府的大將,你說呢?”
清風對蘇青這麼親暱的動作並不反感,反而覺得挺溫暖,出生在世家中這樣違背禮儀的舉動是不能存在的,“你就是這張臭嘴,石將軍多久沒回家了?你的名聲怕是整個徵西府都知曉,何必掩耳盜鈴呢?去一趟大營也未嘗不可吧?”
“你也調侃我是不是?不就是入贅澄侯府嘛,有什麼爲難的?”顧清風恨恨的說道,石英這個小心眼等會兒要去收拾他一頓。
兩人一頓玩笑後,蘇青看到顧清風的神色有些疲憊便準備走了,走之前說道:“清風姑娘,說實話作爲朋友我是願意相信你的,但是你畢竟出身顧氏,對你的監管我不會撤,若有什麼不滿對我來就行,這不是國公要求的。”
顧清風莞爾一笑說道:“我明白,換做是我你可能早死了,我終究是顧家人,哥哥還在東川與國公對抗,你這麼做沒問題,放心我不會離開這裡的,讓東海道的人過來見我吧,東海可能有大動作最近。”
蘇青很滿意,點點頭不再說話就走了,走到門口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們不是顧清風的對手,所以不用帶有那麼大的敵意,只要她不離開明鑑司不要爲難她,明白嗎?”
過了一會兒從暗處傳來一個恭敬的聲音:“尊指揮使令,清風先生很安分,並未爲難過我們。”
蘇青嘴角微微上揚,心道:“國公的心還真不是一般的大,所重用的人大多都是來自歸附或是與別的勢力有親密關係,例如說自己,與安東府這輩子也糾纏不清了。”
一場大雪過後銀裝素裹的長沙城尤其的美麗,它既有北方城池的雄渾,也不失南方水鄉的柔美,一股風吹過來竟然不覺得寒涼,反倒是覺得有些暖意。
“英侯,醴陵大營那邊與刺史之間衝突的很厲害,前天都圍了刺史府。”
總是有人煞風景的出現在不該出現的時候,石英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沒了。
“把叢芳調任長沙蔘將,益州參將蘇煦調任醴陵參將,侯誠調任益州參將,以後大營半年進行一次將領輪轉,着爲長沙軍的永例吧。”
“這樣對練兵不利吧?”
“長沙軍最本職的事情是守衛大都督府,三大營加白澤衛是大都督府最基礎的防衛,這麼做避免與地方發生摩擦,更重要的是軍法監可不通人情。”石英詳細的說明,就是要讓三大營的人清楚自己的職責,叢芳不過是醴陵大營的參將竟然敢於圍攻刺史府,可見軍中將士有多麼驕橫野蠻。
這時從遠處奔過來一人,大聲呼喊:“侯爺快跑!夫人打進來了!前面的兄弟們攔不住了!”
石英立即變了神色,撩起袍子飛奔起來,若是讓蘇青抓到命都沒了,家中有虎妻,整個徵西府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便是靳騫這樣的人聽說後也是難得一笑,與人說道:“英侯的日子怕是整個徵西府最難過的。”
“顧兄,清風很好你不必擔心,他保全了你的性命只是讓你此生不回中原已是不錯了,與老夫在碧海城下下棋喝喝酒不好嗎?”楊伯禽安慰道。
“楊兄,我兒希風····”顧陘一臉的哀痛。
“兒孫自有兒孫福,清風侄女保下你已是不易,十年之約,怕到時天下已太平了。”楊伯禽嘆道。
“顧氏千年竟被你這徒弟毀於一旦,滅在朝夕,不讓我恨他卻是難!難!難!”顧陘抒發着心中的悲憤。
“你顧氏屠他滿門時可曾想過有今日?”楊伯禽不客氣的說道。
“當年絞殺蒙氏不是我們顧氏一家所爲,皇室纔是主謀,再說當日蒙氏所作所爲拿到今日來說也是造反,我顧氏何錯之有?”顧陘越說越來氣。
“哼!老顧,星潭十二州在你顧氏的治下活的好嗎?有多少百姓是真心尊你敬你,不過是畏懼於顧氏的刀罷了,你以爲你是怎麼敗的,顧氏敗在人心!”楊伯禽護犢子般的駁斥。
“你!”顧陘一時語塞,拿起酒壺直接灌下去,恨恨的說道:“哼!我看他囂張到幾時!我兒希風定能重返星州,揚我顧氏之威!”
這就是在放狠話,若是在百姓之間這種話怕是有點作用,但是對於這局中人來說這就是沒底氣的叫囂,楊伯禽看到被顧陘搞得一片狼藉的酒桌,皺着眉頭說道:“老顧,別怪我不講情面,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待在碧海城,中原的人對你可沒什麼好感,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再看看你當作棋子培養的‘三少’,哪一個不比你活的耀眼!”
提到那三個人顧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但還真沒什麼反駁的依據,突的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走出去。
天嶽縣衙中蒙琰和蒼舒皓月好不容易把醉的一塌糊塗的仲柔蘭送走,兩人癱坐在椅子上也不說話,眼睛發直的看着僕人收拾。
“七郎,三娘是不是該給她尋摸個夫君了?這麼折騰下去早晚要出事!”蒼舒皓月喃喃的說道,仲柔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豪爽不輸當世任何一位男子,但偏偏她就是個女子,蒼舒皓月想破了腦袋都沒想到有誰適合仲柔蘭。
“你省省吧,你看看石英的日子你就知道了,三娘這樣的女子不是能被輕易征服的,連葉伯懷聽到三孃的名字都皺眉頭,哪裡有人敢碰她!”提到這事蒙琰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他實在想不明白蕭彧爲何這麼迷戀她。
“說到這,我倒想問你了,顧清風是怎麼回事?你怎麼讓她進了明鑑司,蘇青都自顧不暇,你又塞進去一個狐狸。”蒼舒皓月艱難的直起身來。
“我就是想讓鬆一鬆,讓她學着爲人妻,整日裡跟陰暗處打交道人都變得怪異了,至於顧清風沒什麼,十年之內她會盡心盡力爲徵西府效力的。”蒙琰自信的說道。
“哦?七郎有後着?”蒼舒皓月來了興趣。
“這事兒是三師兄辦的,我沒過問,不過我大概知道顧陘現在應該在碧海城。”蒙琰淡淡的說道。
“呃,下午顧侯跟你聊半天聊得魂不守舍的就是因爲顧清風吧?”蒼舒皓月尋摸出來點門道。
“嗯,我告訴他所有我知道的,他也能理解,不過對於顧清風不願意見他多少有些疑惑。”
“明白了,我也不多問,不過有一件事你必須得解決了,二哥的書信到了,裡面夾了一封公爹的問候,你總要回復的。”蒼舒皓月帶着些無奈說道,自從與盧崇宗相認以後,蒙琰就刻意的迴避任何來自盧崇宗的問候,蒼舒皓月更多的是心疼。
“你替我回復吧,怎麼說你自己斟酌就好,還有東海的事情顧清風已經整理好讓人送過來了,你怎麼看?”蒙琰簡單的避過敏感的話題,直接轉到別處。
蒼舒皓月輕嘆一口氣,對於蒙琰來說確實爲難他了,作爲妻子有責任處理他們之間的關係。
“我看了,東海怕是盯上了衛山,衛山是袁昌黎姑蘇將軍汪銘治下,根據情報來說袁昌黎似乎與東海的關係很曖昧,”而後蒼舒皓月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公爹的信中也提到了東海一部屯集萊州港外。”
“東海地勢貧瘠,自古以來就想入侵中原,不過一直沒有機會罷了,現在中原北邊割據分裂無暇顧及海防,倒是給他機會了,大哥與三娘那邊壓力不小。”蒙琰嘆道。
這東海國最爲無恥,中原鼎盛時便裝作虛心求教的樣子,只要中原出現動盪,第一個翻臉的也是東海,反反覆覆無常小人,三人對於東海的態度出奇的一致,滅之而後快。
東海現任國主鬼耳鷹圭更是野心勃勃,趁着中原動亂,四處煽風點火,先是與權漢良合作,現在又向袁昌黎示好,可見其想踏入中原的渴望,現在中原未定,東海實力正盛,三人商議之後決定組成兩府聯合艦隊爲的就是防範東海的突然入侵,只是仲柔蘭堅持不願向仲凡求助倒是挺麻煩。
“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與顧氏、長孫氏的聯絡一直沒能打通,長孫氏不是你的母族嗎?難道就這麼無情?”蒼舒皓月不解道。
“長孫氏與陳氏夾在袁昌黎、權崢和權漢良中間,與我辰朝並無實際上的接觸,又都是龐大的世家對我們更是沒什麼信心,沒有回覆也是正常。”蒙琰對此並不意外。
“那你西出夜陵是什麼意思?”蒼舒皓月現在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蒙琰了。
“插入兩川腹地,牽制諸葛氏,敲打朱沐氏,西南不安定我們再發動北上就很難。”蒙琰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接着說道:“不過這顧清風確實沒用錯,這是給我送來一股春風!”
蒼舒皓月迷惑的看到紙上的內容,笑了,笑的很開心。